7 真假

翌日一早,紀闵藍和孟笙拿好行李,一起到前臺辦理退房。

夏驚秋接過倆人遞來的身份證,操作間隙偷偷瞄了一眼,紀闵藍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和口罩,只隐隐露出半截眼睛,要不是跟孟笙一起來,夏驚秋都認不出他是誰。

辦完手續,夏驚秋問:“你們房費是分開還是一起?”

“一起,”紀闵藍遞給夏驚秋一張銀行卡,“再加上302的賠償費。”

夏驚秋接過銀行卡,只刷了房費,說:“我哥說不用你賠。”

紀闵藍冷哼道:“他說不用就不用,這店他開的?”

“我媽開的,四舍五入也算我哥的,”夏驚秋把卡還給紀闵藍,“所以他說不用就是不用。”

夏驚秋說這話一點沒誇張,她們母女倆的命都是周正救回來的,她們擁有的一切也是周正的,盡管他哥總是拒絕。

紀闵藍拿回卡,沒再說什麽,瞥到前臺桌面有收款碼,拿出手機掃了一下,直接轉了一萬。

夏驚秋聽到收款提示,“啧”了一聲,“都說不用啦,你這人怎麽聽不懂人話呢?還轉這麽多!”

她哥知道了不得被他眼神凍死。

紀闵藍收起手機,“我有錢,用不着他假惺惺。”

夏驚秋聽不得別人說周正不好,就算是紀闵藍也不行,可又不敢真對他怎麽樣,小聲罵了一句:“哼,不知好歹。”

這會兒時間還早,七點不到,大廳冷冷清清,沒什麽人。

紀闵藍的目光在空蕩的大廳轉了一圈,最後落到前臺桌上的糖果盤裏,他伸手拿了一顆薄荷糖,捏得糖紙嗤嗤作響,沉默片刻後,不知道對誰說:“我走了。”

孟笙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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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驚秋以為紀闵藍是在跟她說話,莫名回道:“哦,那......歡迎下次光臨?”

紀闵藍微微擡頭,看着她說:“我不會再來了。”

夏驚秋嘴唇動了動,似想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說:“好吧,那再見。”

紀闵藍收回視線,拿走了那顆薄荷糖,沖一旁的孟笙說:“走了。”

孟笙笑着朝夏驚秋擺擺手,跟在紀闵藍身後走出民宿。

一改往日的風和日麗,今天是陰天,烏雲沉沉鋪滿天,涼飕飕的,像人的心情。

昨晚孟笙就讓夏驚秋幫忙提前約了車,就停在院門口。師傅看到人,打開後備箱,下車走過來幫他們放行李。

孟笙開門先坐了進去,等了一會兒見紀闵藍站在車門邊不動,疑惑道:“小魚,愣着幹嘛,上車啊。”

紀闵藍沒聽,反而後退一步,彎下腰對孟笙說:“你先去碼頭,我有東西忘拿了。”

“什麽東西?”孟笙一邊問道,一邊準備下車,“我陪你上去拿吧,讓師傅等一會兒。行嗎,師傅?”

司機是本地人,皮膚黝黑,笑容憨厚,一口答應:“行啊,沒問題。去拿吧,這麽一會兒不耽誤。”

紀闵藍按住車門,制止孟笙下車,紅腫的雙眼從帽檐下露出半截,看過去的眼神帶着點哀求意味,“孟笙,我自己去,你先走好不好?”

看他這樣子,孟笙便知道那“東西”是落在哪兒了,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小魚,你......”

紀闵藍低下頭,有些無力地辯解了一句:“真的只是拿東西,不做別的。”

孟笙有些生氣,甩上門,撂下話:“我只等你到八點,如果沒來,我親自回來逮你。”

紀闵藍點頭:“知道了。”

小車揚長而去,紀闵藍掉頭走進院子。

每邁出一步,對自己的自厭就加重一分。

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只要對象是周正,紀闵藍總是學不乖,總是不長記性。

紀闵藍走進大廳,才離開幾分鐘,裏邊突然就熱鬧起來。三四個女孩兒圍在前臺,各個身材纖細苗條,穿着五顏六色的漂亮衣服,青春又靓麗。

夏驚秋的身影隐沒其中,只能聽到她無奈的聲音,“哎呀,你們別問啦,我是不會給的。”

其中最高的短發女生游說道:“妹妹,我朋友這麽漂亮,當你嫂子不虧吧?”

夏驚秋看了看她口中面帶羞意的漂亮朋友,客觀地說:“确實,好看。”

“是吧!”穿紅裙子的女生難以置信地說,“結果昨天找你哥要微信竟然慘遭拒絕,他咋想的?猛男害羞?”

夏驚秋老神在在地說:“還能咋想,我哥有對象了呗。”

女主角失望地“啊”了一聲,癟癟嘴,不死心地确認道:“真的嗎?他真的有女朋友了?”

夏驚秋在心裏糾正,是男朋友。不過嘴上只能順着她說:“千真萬确,都談四五年了,我哥可喜歡他了。所以呀,姐姐你沒戲啦。”

夏驚秋打發周正的追求者早已信手拈來,男的女的都有,經驗十足。

她哥雖說不是特別英俊完美的長相,臉部線條和五官都偏硬朗,但近一米九的身高,再加上一身健實的肌肉,舉手投足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的迷人勁兒,特別招人,夏驚秋隔三差五就得幫他拒絕一回。

好容易把這撥人打發走,視野開闊下來,夏驚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那個本該離開的人。

紀闵藍一言不發站在那兒,散發出一股詭異的危險氣息。

夏驚秋揉揉眼睛,确定不是她眼花出現的幻覺,心裏咯噔一下,心虛開口:“你......你怎麽又回來了?!”

紀闵藍遲緩地擡起頭,想說話,卻有一瞬間失聲,他緩了緩,才說出話來:“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

夏驚秋躊躇着,不知如何回答。

“我問你,”紀闵藍走近,眼神很冷,一字一句逼問,“剛才你說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我……”夏驚秋第一次在紀闵藍身上感受到如此強烈的壓迫感,吓得額角冒汗,慌亂之下直接甩鍋,“你自己去問我哥吧!”

周正昨晚在朋友家裏沒怎麽睡,幸好今天休息,天沒亮就回了民宿補覺。

說是補覺也沒能睡着,不過是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腦袋放空,強迫自己什麽都不去想。一聽到敲門聲,周正就睜開眼睛,習慣性往右邊掃一眼,随手扯了扯被子。

起身下床,周正抓了兩把頭發,放輕腳步走過去開門。

站在門前的人低着頭,戴着棒球帽和口罩,那張巴掌大的臉被擋得嚴嚴實實。

周正握緊門把手,把門合上一些,看了眼房間的挂鐘,主動問道:“不是八點半的船嗎?”

紀闵藍被他遮擋的動作狠狠刺激到了,從大廳憋到現在的滔天怒火蹭蹭上湧,擊碎了他本就所剩無幾的理智。

他伸手抵住門,用力往裏推,沙啞的聲音透出一股蠻橫的殺氣,“你擋什麽!屋裏是不是有人?”

周正皺眉,胳膊條件反射地加重力道,不知道他又撒什麽癔症,“怎麽了?”

紀闵藍充耳不聞,命令道:“把門打開。”

周正盯着他看了一會,松開手,任由這個蠻不講理的入侵者闖入他的私人領地。

紀闵藍看着空無一人的屋子,緊繃的心弦松了松,雙腿跟着發軟,站不住地往後退,半靠着牆。

紀闵藍的下半張臉籠罩在口罩裏,顯得聲音又輕又悶,“外面有人要你微信,你妹妹沒給。理由是你有對象了,還談了四五年,說你......特別喜歡他,這些都是她編出來打發人的對吧?”

周正靠在門框上,低下頭,沒說話。

在長達一分鐘的沉默裏,紀闵藍的呼吸逐漸變得又急又沉,他雙手緊握成拳,再開口時聲音止不住地發顫:“為什麽不回答我?周正,你回答我啊,你告訴我她說的這些都是假的......”

周正呼出一口氣,說:“是真的。”

得到這個答案,紀闵藍先是短促地笑了一聲,緊接着背脊離開牆面,快步向周正逼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肉體撞擊木門發出沉悶的聲響。

曾經那麽喜歡的喉結此刻就在他掌下,現在卻感受不到一絲心動。

五指驟然收緊,紀闵藍用了十足的力道,緊緊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齒地一聲聲質問。

“周正,你真是好樣的。無縫銜接?還是說,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勾搭上了?就等着我說分手好名正言順把我甩了?!”

周正按住紀闵藍繃緊的手腕,沒有掙脫,順着他的力道仰頭,艱難開口:“我沒有。”

“沒有無縫銜接,還是沒有出軌?”

紀闵藍裹着憤怒的呼吸一下下打在周正下颌處,松開掐着他的手,握成拳死死抵住他的胸口。如果可以,他真想挖開這裏,掏出裏面那顆心看一看,到底長成什麽樣才能做到如此狠心。

“有什麽區別?!你告訴我有什麽區別!在我自責後悔、抛棄一切、心心念念盼着你回來的時候,你他媽就那麽輕易地把我忘掉了,轉頭就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周正,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憑什麽?!”

紀闵藍現在毫無形象可言,他像個瘋子一樣歇斯底裏,口罩下的臉滿目猙獰。

短短時間,周正脖子上就留下了五根鮮明的指印,紀闵藍的手雖離開了,但窒息感仍然存在,繼續無形燒灼着那塊皮肉,壓迫的血管鼓脹跳動,似乎下一秒就要轟然炸裂。

周正喘着粗氣,強忍不适,伸手想扶住往下癱倒的人,千言萬語只能無力彙成短短五個字。

“闵藍,對不起。”

紀闵藍奮力推開他,任由自己跌坐在地,滾燙的淚大顆大顆砸下,不消片刻,口罩便全濕了。

良久,紀闵藍像是終于接受了現實,他用力按住眼睛,朝周正伸手,不帶一絲感情地說:“把我的戒指還給我。”

周正沉默,他拿不出來。

頃刻間,眼淚再次決堤,紀闵藍徹底崩潰,他哽咽着,口不擇言地嘶吼:“周正,你怎麽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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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說話,我給大家笑一個吧^_^

9月9日留:真的不能太嘚瑟,我卡文了……中秋要回家,沒有電腦,下一章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憋出來,等我??

提前祝我可愛的讀者們中秋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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