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蘇櫻沒有想到仙人掌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它平時看起來二不着調的，這突然正經起來, 還挺讓人不習慣。而且它的話蘇櫻初初聽來的時候, 并不怎麽明白，後來仔細一想, 所謂屬于自然回歸自然, 大概就和自然養育了它們，回報自然是它們的紮根心底的特性, 無法抹除。

至于它們為什麽又能給她呢？這确實有些奇怪，不過, 有一點現在是清楚了, “這麽說來, 只能我去了？”

茉莉說：“是啊。”

蘇櫻又疑惑：“那我怎麽給啊？我不會。”

茉莉搖了搖小花瓣，蘇櫻伸手和它輕輕觸碰，茉莉說：“喏, 就這麽給啊！給！”

蘇櫻：“……”

她好笑的拍了拍茉莉的小葉子，“什麽這樣給, 我知道這樣給，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該怎麽把體內的植物之心釋放出來，不釋放出來, 就給不了啊。怎麽辦？”

這話讓仙人掌和茉莉幾只同時疑惑起來，這在它們看來是出于本能的行為，但對蘇櫻來說，卻是神秘而未知的, 也是最無法掌握和控制的。

因着這種疑惑，蘇櫻又去問了其他的花兒，可惜得到的答案大同小異，誰都不能給她一個合理且系統的解答。

蘇櫻無奈：“這樣看來，我只能去問問老梧桐了，它活得那樣久，希望它會知道些什麽吧？”

仙人掌激動的說：“櫻櫻，我也去我也去！”

蘇櫻問：“你去做什麽？”

仙人掌說：“我去保護你啊！天這麽黑，會碰到壞人的！”

茉莉特別贊同的嗯嗯說：“如果遇到壞人，櫻櫻就把仙人掌丢過去狙死他！”

水仙沒什麽精神的聲音附和：“反正仙人掌糙得很，不怕風吹雨打，也肯定不怕色狼！”

含羞草小聲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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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櫻笑起來，這種被單純關心的感覺很好，何況還是被比自己弱小許多的花兒嚷着說要保護她，感覺溫暖，又很奇妙。雖然一盆仙人掌不可能會被真正的壞人看在眼裏。

奈不過花兒們強烈要求，蘇櫻還是抱着仙人掌出門了。

夜，将近十一點，街邊小店已經陸續關門，連行人也十分稀少，路燈在高大樹蔭的遮擋下時隐時現，昏黃而灰暗。

鮮花店距離老梧桐并不遠，不到一千米的路程，沒一會兒便到了，何況有仙人掌這個小唠叨在，一路叮囑她要小心這個小心那個，注意左邊注意右邊，俨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保護世界和平的大哥大！

直到了老梧桐面前，它才終于消停，看着老梧桐的傷口道：“好可憐！”

老梧桐被劈醒之後，就無法再沉睡，它沉重的喘息隔着老遠也能傳進蘇櫻耳裏，此刻，清醒的它驚訝的看着蘇櫻，以及她懷裏的仙人掌，“你們……怎麽來了？”

蘇櫻解釋道：“我把你的情況和店裏的小夥伴們都說了，它們都很擔心你，也一直在想辦法幫你。”指着仙人掌說，“這是仙人掌。”

老梧桐還沒被人這樣介紹過，它倒是想起人類經常說的一句話：“……你好。”有些別扭的尴尬。

仙人掌看到老梧桐被雷劈得焦黑的地方忍不住打了個抖，十分後怕，又可憐起梧桐來：“你也好！老梧桐你別怕，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老梧桐知曉這人和花都是好心來幫它，也好，不用悄無聲息的死去了。

蘇櫻問道：“你還好嗎？化肥有沒有用？”

老梧桐回：“有些用的。”

蘇櫻明白，“……其實還是沒什麽用對不對？”

老梧桐微微嘆息，它是真的沒救了，如今不過是在慢慢走向死亡罷了。雖然不想這樣早就死去，幸運的是它沒什麽遺憾，所以并不痛苦。

蘇櫻思索着開口：“其實，我想到一個辦法可以幫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做。”

“你找到辦法了？”老梧桐很意外，“什麽辦法？”

“植物之心。你知道的，對吧？”

老梧桐驚訝萬分！

植物之心，這個東西沒有植物會不知道！它驚訝的是：“你怎麽會知道植物之心？”它以為蘇櫻只是一個因為機緣巧合而能聽懂它們說話的普通人類，可她居然知道植物之心！

蘇櫻也挺驚訝的，難道她不應該知道嗎？

從她還沒聽懂茉莉說話開始，她就知道有些植物會發出一種神秘的光，她一靠近還會自動鑽進她的身體，後來又聽花說它們把所有的植物之心都給了她，她以為……這不是什麽秘密。

蘇櫻問道：“這有什麽問題？”

仙人掌舉手：“是我們告訴櫻櫻的！”

老梧桐：“……”

仙人掌：“……不行麽？不管不管，反正我覺得行！”

真是耍賴皮，老梧桐心情莫名好了許多，也不是覺得不行，而是很意外，意外于蘇櫻能這樣容易就取得它們的信任……雖然就連它也覺得蘇櫻是個好人類，容易親近。

它們雖然是植物，心思單純，但也在人類世界待了許久，見識過許多，該有的防備心是不會少的。

蘇櫻以為老梧桐是擔心她洩露秘密，便道：“你們放心吧，這件事情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會保守秘密，守口如瓶。”

“這沒什麽，只是有些意外而已。何況植物之心本就虛無缥缈，你就算知道也沒辦法得到……難道你來找我，就是想用植物之心救我？這不可能。”老梧桐說着，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般抖動它高大的身軀。

它悵然道：“小丫頭有所不知，這植物之心雖說是通過我們進入自然，但它不屬于我們，我們是無法左右它的。”

如果能行，它就可以自行用植物之心修補傷口，何苦在這裏等死？

蘇櫻道：“我看到了，你的植物之心，是淡淡的白色，還有一點點粉，就和你的花一樣。”

老梧桐：“…………”

花了好長的時間，老梧桐終于接受了蘇櫻的說辭，也明白她沒有騙它，植物之心雖然缥缈，到底是在它的身軀裏慢慢形成，就算無法使用它，卻是能夠感知到對方的，如今被蘇櫻點名，它就算再不信，也不得不信了！

蘇櫻見老梧桐終于相信自己，她笑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匪夷所思，其實對我也是一樣的，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你們會說話呢，還以為自己在看動畫片。”

老梧桐笑了笑：“小丫頭，你很幸運，非常幸運。”

蘇櫻微笑點頭，說：“是吧？我也這樣覺得。以前覺得一個人孤單，現在有了仙人掌、茉莉、水仙……每天都很熱鬧，也很開心。”

仙人掌驕傲的挺了挺它滿身尖刺的小身板。

蘇櫻拍拍它，繼續道：“我們過來，也是真的想幫你。”

老梧桐沙啞的聲音說：“……用植物之心？”

“是。”蘇櫻道，“但我不知道應該怎麽把自己體內的植物之心轉移出來，你有沒有什麽辦法，或者想法？還是說聽別的樹說過什麽？”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吸收很容易，只需要觸碰就行，可要真正釋放出來，她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無論她如何認真，還是集中精神，似乎都沒什麽用？

別說這對蘇櫻來說很難，就是對梧桐而言，也是一門技術活兒，畢竟它從來沒有遇到和思考過這個問題……

老梧桐思索着，說：“沒有，沒有，你的情況我還是第一次見。”

“那你們是怎麽把植物之心釋放出來的呢？”

“這個是本能，不用學，也不用特別去注意什麽。”

蘇櫻不由失望：“本能？那就沒辦法了嗎？”

老梧桐嘆息一聲。

仙人掌急忙道：“老梧桐，你好好想想，你這麽老，時間過去那麽久，沒準是你忘了呢？”

“這麽重要的事情我怎麽會忘？”

“你記性差呀！”

“……”

蘇櫻道：“梧桐，要不今晚你先想想，看有沒有什麽辦法？我也回去多試幾次吧。我之前受過傷，這沒兩天就好了，或許是我身體裏的植物之心都拿去治療傷口了呢？”

老梧桐雖是樹木，卻也知道知恩圖報這個理，蘇櫻和仙人掌為它焦心奔走，它心下十分感激，就算覺得不過是無用功，它也幾次道謝，承諾一定認真仔細的想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

如此，蘇櫻便和仙人掌先回去。

只是回去的路上倒不像來時那樣緊張和充滿期待了，一人一花都有些失望。

仙人掌說：“梧桐真可憐，我還想它好了以後和我們一起玩。”

“是啊。”

“……真沒辦法了？”

“不知道，這很難說的。”

憂心忡忡的到了家門口，蘇櫻拿了鑰匙剛要開門，門口卻突然跳出一個人來，“當當當！”

吓得蘇櫻退後一步，仙人掌大叫：“敵襲敵襲，快發射武器！”

“哈哈哈，看你膽小的，是不是被吓到了！”

劉韻叉腰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蘇櫻：“……”

仙人掌：“…………”

見是劉韻，蘇櫻拍了拍胸口，無奈的說：“你故意躲這兒幹什麽呢，人吓人吓死人的！”

劉韻撇撇嘴，說：“還不是你？我來找你，結果你不在，打電話又沒人接，這麽晚抱個……仙人掌幹嘛去了？”

仙人掌：“我是保镖，當然要跟着櫻櫻了！”

蘇櫻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開門進屋，把仙人掌放去花架上，看它叽叽喳喳已經和茉莉它們說了起來。

劉韻跟着進來，蘇櫻才注意到她手裏提了個布口袋，劉韻笑眯眯的：“今晚我們一起睡呗，好歹我們也是大戰過極品的人了！而且我有點興奮，睡不着。”

蘇櫻便道：“興奮什麽？”難道不應該難過麽？

“姜哲啊，他到底是什麽人？看起來好厲害！”

蘇櫻無奈的，她笑了笑，跟着劉韻一起疑惑，“其實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家世還可以吧，其他的我沒有仔細問過。他也沒和我說什麽。我想我們是在戀愛，只要他不騙我，好好談戀愛不就行了麽？”

劉韻不贊同道：“你傻麽？你要了解清楚對方，再看看有沒有結婚的可能啊！如果還不錯，就應該牢牢抓在手裏，我們這年紀可以考慮結婚了。”

蘇櫻哎呀兩聲，“算了算了，好麻煩的，不想說這個。”

劉韻：“……好吧。”

她還想再說什麽，不過轉而一想，又住了嘴。

她覺得蘇櫻之所以不想談到結婚，很可能是因為家庭緣故。姜哲家世好，就算他不在意什麽，那他家裏也不在意麽？蘇櫻是單親家庭，母親去世，父親不管，親戚朋友走得也不近，唯一有個舅舅聽說是在邊境當兵，蘇櫻母親去世都沒趕得及回來，雖然寄來了一筆錢，卻是靠不上的……

如果談到離婚，肯定就會談到家庭，到時哪裏能夠像談戀愛這樣簡單呢？肯定一堆的煩惱。

劉韻不再多說，蘇櫻松了口氣，她去抱茉莉和仙人掌上樓，劉韻跟在她身後問：“你為什麽每次睡覺都要把它們抱樓上去？早上又抱下來，這也太麻煩了！”

蘇櫻說：“我習慣了，而且茉莉花的香味能幫助我睡眠。”

“這樣啊，那我也買株回去放卧室裏。”

劉韻湊近茉莉嗅了嗅，果然是淡淡好聞的花香味，而且這茉莉開得可真好，一小朵一小朵，層層疊疊的簇擁着，白嫩幹淨，十分可愛。

她忍不住伸手想去摘一朵，吓得茉莉大叫：“櫻櫻櫻櫻！”

仙人掌嗷嗷：“有壞蛋！”

蘇櫻立刻：“別摘！”

劉韻眨巴眼睛，疑惑的，說：“不能摘啊？我想摘一朵放床頭，肯定更香！”

茉莉嗚嗚的快哭了。

蘇櫻說：“不行哦，不能摘。”

劉韻道：“你是擔心摘了之後影響它們的美觀，賣不到好價錢。”

蘇櫻走近了，拿開劉韻的魔爪，再碰了碰小茉莉安撫，邊道：“我只是不想它們受傷。”

茉莉小聲抽泣，花瓣和小樹葉都在顫抖，“她好壞哦！”

蘇櫻看着心疼，又忍不住好笑。

“你別摘，就這麽聞就很香了，而且摘了的話香味一會兒就沒了，也會變得不好看，多不好啊。”

劉韻：“……”

一朵花嘛，這麽緊張？

次日清晨，劉韻離開蘇櫻的鮮花店，茉莉緊繃了一夜的心這才放下，可能真的是被吓到了，蘇櫻覺得茉莉花都看起來蔫蔫的，沒精打采的低沉模樣，膽小的讓人心疼。

仙人掌也認識到自己可能沒辦法拳踢四方，開始郁郁寡歡的思考花生。

蘇櫻吸收了植物之心，給水仙花換上新的玻璃瓶和幹淨的水，水仙氣若游絲的聲音說：“這水好難喝，悶。”

蘇櫻嗯了聲：“這是清水啊，悶嗎？”

她難過：“不好喝！”

……好吧，蘇櫻去小賣部給它買了瓶礦泉水換上，她小高興的擺了擺花朵：“櫻櫻真好！”

“櫻櫻，辦法想出來了麽？”含羞草問。

“還沒有，等會兒我再去梧桐看看吧。”

也不知道一夜過去，它能不能想到什麽？而且本能？本能釋放……

蘇櫻看着自己的雙手，實在不知道這個本能應該從何處下手，她不是植物，沒有這個本能啊！

她看了看在陽光下舒展身體的水仙花，它的花徑依然彎着，看起來很難受，那晚的損傷還未痊愈，以至于它至今都不怎麽敢去外面看車了，過得小心翼翼，就怕又傷着。

蘇櫻想了想，走過去，抱着窗臺走到屋內，把它放到地上，自己也跟着盤腿而坐。

水仙花茫茫然的：“櫻櫻？”

就連茉莉和仙人掌它們也奇怪的看着蘇櫻。

蘇櫻說：“我想先試試，水仙也受傷了，雖然和老梧桐的傷不太一樣，但效果應該差不多吧？”

水仙沒覺得什麽，激動起來：“真的？！那試吧！”

它不想繼續彎着了，它想去看漂亮的大車！

仙人掌道：“哇，這個主意不錯。”

含羞草說：“其實我釋放出植物之心的時候什麽都沒想，就是……空氣确實越來越不好了，它需要醫治。”

蘇櫻想，大概就是……類似于……大公無私，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這些亂七八糟的。

她閉上眼睛，推出手掌，腦海裏只有一個想法：治好水仙！

保持這個姿勢等了半晌，水仙緊張起來，其他幾十只也齊齊往蘇櫻和水仙身上看，都安靜下來，無人說話。

等了等，蘇櫻悄悄睜開一只眼睛：“……怎麽樣？”

水仙說：“沒，沒感覺呀！”

仙人掌道：“對，還彎着！”

蘇櫻：“……那我再試試……”

這一刻，蘇櫻感覺自己特別像武俠劇裏傳功的大俠，還是傳功失敗的那種。

她雙掌向前，一推、二推、三推、使勁推……

“櫻櫻，你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