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一名

西家住的這片單元樓大多數都是一個單位的職工，大家收入水平相差不多，日子普通，用到大錢的時候就緊巴巴。

人是一種群居動物，而且還擅長抱團取暖，對于一個群體裏的人總能感同身受并且付出關懷，可一旦群體裏有人脫穎而出，一下子超越了大部分人的水平，這種驟然間産生的落差就會讓人心裏不平衡，從而産生出嫉妒怨恨，甚至是集體排斥。

西珺瑤家裏在小區裏原本是中下游的水平，誰看他們家都能高人一等，可自打西珺瑤開回來一輛百萬跑車以後，西文博夫妻倆還先後辭掉了工作下海經商，這日子眼見着一天比一天好了，一下子就超越了大家變成了有錢人，誰心裏頭都憋着不舒服。

正巧有期中考這個借口，幾個多嘴的娘們自然不會放過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張家嬸子是小區裏住着的老人了，家裏大兒子考了個一本大學，小兒子成績優異，每次考試都是她逢人吹噓的資本，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诶，我們家少強回來了，真巧，唐嫂子別走啊，正好兩個孩子都在那兒，還能互相交流學習一下。”此時，張家嬸子遠遠見到外邊回來的兒子，臉上的皺紋都笑成了花的形狀，起身趕忙迎接了過去，又是寶貝兒子又是噓寒問暖，“真是可憐我們家少強了，期中考試學習太認真，這小臉看着都瘦了，今晚回家媽給你煲雞湯喝。這次考試成績怎麽樣了啊，進前二十名了沒有啊？”

應試教育之下，所有的爸媽對孩子的關心都集中在了分數上，考得好有獎勵，考不好就是一頓臭罵。

張少強被母親拉着，只能在原地站着，繃着一張小臉也沒個笑容，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嗯，進了。”說完，他的目光若有似無撇向旁邊的少女，似是在探究，又像是在閃躲。

“哎喲，進了就好，進了就好，我就知道我兒子有出息。這進了咋還哭喪着臉，吓得我喲。”張家嬸子裝模作樣拍了拍心口，末了眼珠子一轉，落到了唐家母女的身上，怪笑了一聲道：“哎呀，我們家少強就是心氣高，前二十名還垂頭喪氣的，讓你們見笑了。诶，瑤瑤，這次統考的試卷可是一樣的，你考了幾分啊，要是成績太差，需要我們家少強給你補習一下嗎？”

說是好意，實際上這婆娘說話句句帶刺，言語尖銳得讓人很不舒服。

“呵呵，謝謝嬸子的好意了，我們家瑤瑤最近已經努力在學習了，成績會有進步的。”唐秋華幹笑了兩聲，拽着西珺瑤護在身後。她又何嘗不想炫耀一下女兒的成績，可女兒的學習一向不好，她不想在大庭廣衆下傷了女兒的自尊心。

“喲，是嗎？”張家嬸子揚起高聳的顴骨，略帶刻薄地疑問道：“可最近我怎麽看着你們家瑤瑤早出晚歸的，以前追星不學習好歹待在家裏頭，現在打扮倒是正常了，天天不着家，學的哪門子習啊？呵呵，要不是成績太差見不得人，做什麽不敢讓人知道？”

她的态度越發咄咄逼人起來，顯然是将這些日子以來的一腔不悅都要發洩出去。

張少強在一側拽了拽她的袖子，沉着臉色為難道：“媽，別說了。”

“少強，這怕什麽，你成績好以後是上高等學府的料，哪裏像是某些人，以為開了輛跑車就成富二代了，成績不行，以後長大了也沒出息。”張家嬸子情緒失控，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媽，夠了！”旁邊幾個婦人還沒來得及上來勸，徒然間就聽到了張少強一聲大吼，那聲音之大，震得人耳膜發疼，接着便見他漲紅着一張臉，伸手指向了一旁悠閑的少女，氣急敗壞，擲地有聲道：“西珺瑤，本次統考全市第一名，全數科目滿分，是C市第一個統考滿分的人。”

少年聲音清朗洪亮，字字句句都咬字清晰，只要不是聾子都能聽清楚其中的意思。

一瞬間，唐秋華臉上的屈辱凝固住了，張家嬸子臉上的猙獰也凝固住了，水房那邊的做飯聲都小了許多。

“第一名？滿分？怎麽可能？”張家嬸子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聲音就跟被人捏住了嗓子一樣沙啞幹澀，她瞪着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怎麽不可能，全市的分數榜都貼出來了。比比比，有什麽可比的，你不嫌丢人，我還覺得丢人呢。”張少強大聲吼完，用力抹了把臉，朝着唐秋華母女用力點了下頭，接着便轉身飛快上了樓。

身後，目睹了一切的西珺瑤看着少年心有不甘的倔強背影，眉梢挑了挑，露出一抹興味的神色。

第二個反應過來的唐秋華刷地轉過身，兩眼放光盯着自家女兒，口氣難掩激動道：“瑤瑤，瑤瑤，這是真的嗎？第一名，你真考了第一名？”

“嗯，是，回去把試卷給你看。”西珺瑤無奈一笑，倒像是個大人般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淡定一些。

後者臉一紅，稍稍壓下了激動，“對，咱們趕緊回家，媽今晚也給你炖雞湯喝。”說着，她扭頭看向一旁的幾個婦人，溫婉一笑，道：“不好意思，各位，我們家瑤瑤考試也辛苦了，先告辭了。”

這句話說得頗有幾分難掩的得意，生生像是利劍一下子紮向了幾個婦人的心頭，讓人噎得無言以對。

張家嬸子更是臉上陣青陣白，尤其精彩。剛才她還說西珺瑤不學無術，整天出去玩沒看書，轉眼間沒看書的人就考了個全市第一名出來，這個事實就像是個巨大的巴掌嘩啦啦扇過來，讓她覺得臉面疼得厲害。

另一邊急吼吼上樓的唐秋華一口氣興奮沖上了五樓，站在自家門前瞧見四周沒人了，才仰頭叉腰，大笑了出來，扭頭十分解氣地說了一句，“哼，誰家還沒有個雞湯喝了。”

西珺瑤站在她身後笑得縱容。

如果這點小事就能讓她開心，以後她不介意多考幾個好分數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