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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定律: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鄧芮茗是典型的做事三分鐘熱度的人,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日積月累自願堅持,除了這件事——
自從獨自接管這個班級以後,她從早到晚、每時每刻都在心裏默念“我很好”。
可惜每多念一次,就給自己的flag加固一層。待那句撕心裂肺的“鄧老師不好啦!”回響在走廊,鮮紅的flag盡情飄揚。
今天也不例外。
好不容易熬過上午,正美滋滋地心想今天真TM世界和平,就老遠聽見學生狂奔的腳步聲。面如死灰地打開辦公室大門,迎接她的果然是自班班幹部焦急的面孔。
“幹嘛?是不是謝皇上又被按在地上揍啦?”她不耐煩地問。
十件小報告裏有八件都是關于他的。
“不是!”學生用力搖頭,氣喘籲籲,“是眯眯眼……哦不對,謝皇上的嘴唇磕破了,流了好多血!”
鄧芮茗太陽穴猛跳,一路小跑沖回教室。
孩子們都圍在門口,見老師來了,原就嘈雜的環境愈加沸騰。他們七嘴八舌地說着事情經過,吵得她一陣頭疼。
“安靜,都回到自己位子上去!”
她呵斥着将孩子們趕回座位,而後彎下|身子查看捂着下頰的謝皇上。
“別用手碰,讓我看看……”她拉開謝皇上的手,仔細打量,眉頭越擰越緊。
謝皇上雖然個子和眼睛一樣小,可長得很是清秀。現在嘴唇上有道裂開的創口,不斷滲出鮮血,星星點點流至白嫩的下巴。即便這樣,他也沒有哭鼻子,對着老師眨巴的眼眶微微泛紅。
他不便說話,鄧芮茗讓班長告知緣由。
“高澤天在班裏玩剪刀,謝皇上跟他說不能玩,兩個人就吵起來。然後高澤天推了謝皇上一把,謝皇上就摔倒,嘴巴磕在桌腳上了。”
胖子當即反駁:“我不是故意推他的,只是不小心撞到了!”
她抓到他閃躲的眼神,厲聲指責:“不小心的話會把他撞到地上嗎?我說過多少遍,美術課結束就把剪刀收起來,不準在班裏玩。現在好了,出事了吧!要是謝皇上破相,我看你怎麽辦!”
如此恐吓,即使他被吓唬得閉上了嘴,仍然倔強地瞥着謝皇上滿眼瞧不起。
他是班裏最高最壯的男生,也是欺負謝皇上次數最多的家夥。因為成績還算不錯,所以家長也任由他胡鬧。鄧芮茗警告了他幾次,都被他媽媽擋了回來,認為孩子成績好老師就不該多管,導致他尤為恃寵而驕。
她瞪了高澤天一眼,氣不打一處來。讓班長維持秩序,接着帶謝皇上去醫務室檢查,卻被告知需要到醫院處理。
“我現在打電話叫你外婆來。”一回到辦公室,她就翻找起聯系簿。
謝皇上的家庭情況有些特殊。父母離婚,撫養權在母親手裏。可是他媽媽派遣于外地,因此平時都由外公外婆照顧。
電話還未撥通,小家夥連連擺手,口齒不清道:“外公外婆今天有事。”
鄧芮茗心累極了,“那你們家還有別的大人嗎?”
“嗯……”他因痛噘嘴,嘴唇嘟起像條胖頭魚,“我舅舅應該有空。”
最後,還是她先行帶孩子去看醫生。
前往醫院的途中,她先将此事告知了謝皇上的舅舅謝聞。後者聽說外甥出事,焦急萬分。特地從別區趕來,并拜托她先照顧。
謝聞這個人,之前偶爾有過一兩次電話聯系,但沒見過面。對他的唯一印象,大概只有“聲音還挺不錯”這個點。就連對話時流露出的緊張,透過電波都顯得音色純粹。
好的聲音通常是給一個人加分的标準之一,特別是未見其人只聞其聲的情況下。通過剛才的交流,鄧芮茗已然在心裏給他挂上了良好禮貌的标簽。
尤其在給肇事者高澤天的媽媽打過電話以後,她更堅定了謝聞是好人的想法。
同樣作為當事人的家長,高澤天媽媽對于班主任的陳述表達了強烈不滿,并完全向着自家兒子。電流聲配合她尖細又咄咄逼人的聲音,聽得鄧芮茗頭疼不已。
“我兒子很乖,不可能故意去傷害別的同學。我說鄧老師啊,你難道不應該多‘關照’下謝皇上這個學生嗎?每次他有事,你就找上我們家高澤天,哪有那麽巧的事啊,碰瓷也不是這麽碰的吧!再說了,就算是我們家高澤天弄他了,問題也出在他身上啊。全班四十個孩子,為什麽不弄別人就弄他?肯定是他做錯了什麽,所以我們高澤天才會教訓他咯!好了,我上班很忙的,就這樣,不說了!”
從頭至尾,都是她叽裏呱啦胡說一通。語畢,直接挂斷電話将手機關機,鄧芮茗連半個字都沒機會說。
直到縫針完畢,鄧芮茗陪謝皇上坐在走廊裏等家長來接時,還握着手機感慨班主任工作難做。
如今某些家長很難纏,不講道理的同時還反過來指責老師看管不當,更有甚者會向校方告狀。高澤天媽媽就是很好的例子,曾有老師在她身上吃過虧。鄧芮茗剛上崗,不想惹麻煩,只得對其敬而遠之。
但是對方家長如此不配合,謝聞那裏都不知該怎樣交代,又不能挑起家長間的紛争。
她向來膽小怕事,意志不堅,當下只得深深哀嘆。罷了,醫藥費什麽的就自己吃進吧。
不過趁着等候,她還不忘好言叮囑暫時破相的兔崽子:“我跟你說,你從今往後再也不要多管閑事了。你提醒高澤天是出于好心,但他性子急你也是清楚的。你個子這麽小,被他揍了幾次還嫌不夠麽,這次都出血了!管紀律的前提是保護好自己,不是想當然。”
謝皇上委屈地垂着腦袋,一言不發。
鄧芮茗想跟他談這個問題很久了,當下就這方面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順便言語間不經意表露出對高澤天的不悅。
說話間隙一個擡頭,恰巧瞥見電梯間出來的某個人影。
嗯?好像有點眼熟,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她将眼睛眯得像謝皇上的那麽小,一番打量過後,頓時黑了臉。
媽的,這步伐矯健、身姿綽約的模樣,可不就是那晚騷|破天的娘炮?!可真夠巧的,怎麽哪裏都能碰到他。
她的五官不由嫌棄地皺在一塊,向他投去狐疑的目光。像是心靈感應,後者興許接收到她的鄙夷之光,也茫然地尋覓望來。
鄧芮茗急忙移開視線,眼珠骨碌轉了兩圈,思考該怎麽裝作無事發生。
可是急促的腳步聲卻并未走遠,反而愈來愈近。微微側頭,只見娘炮皺着眉,一臉驚詫地直沖而來。
不好,剛才太嚣張,被他找上門來了!
她吓壞了,立即站起身防備。哪知娘炮剛走近,謝皇上就“嗷嗷嗷”得叫喚起來。
嗯???
娘炮上下看了她幾眼,接着蹲下|身子捧起孩子的臉使勁瞅,心疼不已,“怎麽會搞成這樣?誰幹的,很痛嗎?”
謝皇上的眼淚早已憋回去了。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擡頭看向受到巨大驚吓的鄧老師。
“你……就是他舅舅?”她努力擠出音節,無論如何都沒法把娘炮和謝聞聯系起來。
好好的臺灣腔娘炮,怎麽就變成男神音了呢?
謝聞盯着她,也糾結不已。好不容易從喉間憋出一個“嗯”,接着嗓音顫抖得問了句“你是鄧老師?”,話語中滿是狐疑和不信。
得到對方肯定的回應後,他又覺得腿軟了起來。
他何嘗不是同她一樣崩潰。
猶記那夜月朗星稀,他健身完畢打電話,碰巧工作事多心煩,開小差的同時進錯了更衣室。好死不死裏邊有個女人在穿褲子,定睛一看卧槽還是個大JJ女孩。
心靈脆弱的他當場就被吓得詩興大發,在心裏作了一首詞——
《相見愁·半夜誤入更衣樓》
“今日誤入更衣樓,目如鈎,變|态女子解衣不知羞。
剪不斷,理還亂,是憂愁,大|屌|蘿莉彩印在褲|頭。”
雖然不至于認為這人真的是個大吊蘿莉,但生怕她反過來對自己做出什麽不得了的行為,糊塗之際竟作出扮娘炮解圍的蠢事。和某位娘娘腔朋友相識多年,他自問耳濡目染下對娘炮的體态和語調有深刻體會,因而裝得十分相像。
本以為健身房一遇後,再無相見的可能,豈料大JJ女孩居然是外甥的班主任!尤其這貨還說他的屁股不夠翹,需要多加練習。
這什麽意思?暗指他是gay?還是個0?想要上他?這怎麽可以!直男永不撅屁股!
直男經不起這般羞辱,強裝淡定,轉頭面對受傷的外甥百般安慰。
鄧芮茗試圖忽略他好聽的嗓音,張嘴插話。誰知一開口就是:“娘……哦不對,娘娘……不不不,呸!”
她恨不得一巴掌打上自己這張賤嘴。
謝聞身形一顫。
“那個,謝謝謝……先生。”
“謝我就不必了。”他忍不住吐槽。
她艱難吐出先生二字,胡謅道,“我通知了害小朋友摔跤的孩子的家長,他媽媽表示會負擔醫藥費,并且态度很好。那孩子我會再好好教育,所以你看……”
謝聞沒接話,繼續看着謝皇上。見孩子輕輕搖頭,他才說:“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調皮闖禍沒辦法,既然家長肯道歉,我就不追究什麽了。還多謝鄧老師你幫忙照看。”
說這話時,他的模樣與初次見面時截然不同。面色平靜、語氣沉着,客套又疏離。畢竟戲精的本領練了多年,這點僞裝還是不在話下的。
鄧芮茗成功被騙,恍惚應答:“哦,不用謝。應該的,應該的。”
“既然沒事的話,”他沒有看她,拍去外甥衣擺上的灰塵,低聲說,“那我們先走了。”
謝皇上朝老師擺手,噘嘴嘟囔:“鄧老師再見!”
然而話音剛落,電梯裏又竄出一個火急火燎的家夥,張望幾下後竟也向這裏疾步而來。
是個比謝聞還白皙好看的高個子小白臉,胯部輕扭,娉婷袅娜。
眼見對方沖過來,鄧芮茗傻眼了。這算什麽,今天娘娘腔集體開會嗎?
“力力,哪個小兔崽子欺負你?”小白臉沖到謝皇上身前蹲下,嘴裏嚷嚷道,“Simon叔叔幫你去找他算賬喔!”
這耳熟的臺灣腔讓她再度驚悚。
見身旁的女人神色異常,謝聞面皮顫抖,用勁把好友拽起來使眼色。偏巧後者今天又沒帶腦子出門,愣是死死抱住謝皇上不放。
學孟姜女哭長城就算了,他還指着好友抱怨:“聞聞,你剛跑那麽快做什麽啦,你知不知道我在樓下找了你多久诶!”
神馬?聞聞?還叫疊字的?怕別是男朋友吧!
鄧芮茗腹诽。
“那個,你,你們慢看。我,我先走了。”她已然對娘炮産生畏懼,拔腿就想走。
小白臉一骨碌爬起來,拽住她的雙手,衷心道謝:“你就是力力的老師吧。真是太感謝你了,及時帶他來看病。我們力力就是脾氣太好了,像我,被人欺負都不吭一聲厚!”
她試圖把手抽出,讪笑道:“我剛已經跟你男朋……呸,跟你朋友謝先生說過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啦……而且小朋友雖然脾氣好,但有時候還得自我保護,不能因為熱心而傷到自己。”
謝聞也不願和大JJ女孩有過多糾纏,拍着好友的肩膀,示意他不用說太多,趕緊讓她離開,“兄弟,夠了夠了……”
“不行啦!”小白臉瘋狂抖動肩膀甩開他的手,将鄧芮茗抓得更緊,義正言辭道:“老師,不知該怎樣報答你的好心哦。你對學生實在是太負責,我真是太感動,而且總覺得你很面熟耶!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錦旗喔?”
面熟?面熟個屁,她根本不想和他倆面熟。
鄧芮茗努力掙紮,“不喜歡不喜歡,什麽都不用送哈……”說着繼續抽手,可是被小白臉握得太牢,根本抽不出。
好尬哦,可是還得保持微笑。天曉得她笑得有多猙獰。
謝聞看不下去,也握上去想辦法把好友的手掰開。六只手包在一塊兒,互相扭捏拉扯,宛如巨大的肉球,回頭率極高。
她只恨今天出門沒看黃歷,不懂為什麽會遇上這倆奇葩。
小白臉還在叽叽喳喳說着想怎樣報恩,配合謝聞的規勸,聽得她一陣頭大。
推拉之際,不知從哪竄出一個人影。幾人未反應過來,小白臉就被猛推至邊上。
鄧芮茗認出來人正是閨蜜林音,差點沒一蹦三尺高。
夭壽啦,大力女神也出現啦,宇宙怕是要毀滅啦!
只見林音撸起袖子,雙手交叉擺出十字,張嘴就對小白臉怒噴:“死基佬,刮蹭我的車溜走不說,還敢猥|亵我朋友?!受死吧!”
作者有話要說: 《相見愁》出自好友蕃芋——一位立志于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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