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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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立和巧兒即便雇了輛車,但當馬車走到景府門口時,天也已經黑了。

下了車後,寒立不由站住,往遠處的大雁山那看了一眼,面上神色凝重。

巧兒以為他是擔心花嬷嬷生氣,便輕輕拉了拉他的胳膊:“別怕,一會我去跟嬷嬷說,就說醫館的人太多了,讓咱等了許久,所以才回來晚了。”

寒立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勉強笑了笑,微微點頭。

他不是擔心花嬷嬷生氣,而是,那位安大香師奪到他的香蝶後,他心裏一直覺得不踏實。每一位被送入長安的南疆刺客,香谷都會送其一只可用來辨別香境的香蝶,可如今他的香蝶被奪走了,萬一……

回到骊園時,花嬷嬷果真陰沉着一張臉,巧兒趕緊上前又是低頭認錯,又是小心奉承。花嬷嬷許是覺得這幾天着實是累了,即便看不慣寒立,但也沒多做為難,斥責了幾句,便放過他們。

寒立回到自個的房間,剛脫下外衣,巧兒就給他端來熱飯熱菜:“是朱兒姐姐給我們留下的,你趕緊趁熱吃了。”她擱下飯菜後,就轉身去收拾他的衣服。

寒立看着巧兒忙碌的身影,遲疑了一下,開口道:“你回去歇着吧,這一天你也挺累的,那些衣服別管了。我過幾天自己會洗。而且今日你的活是朱兒姑娘替了你,這會你還不過去。朱兒姑娘怕是會惱你,記得跟朱兒姑娘說聲謝謝。”

巧兒有些訝異地轉頭看了他一眼。他這人平日不愛說話,即便是跟她在一塊,也是做的多說的少,極少說這麽長的一段話,還是這般為她着想的話。

“你放心,我沒叫朱兒姐姐白替我幹活的,我有許她好處呢。”巧兒抱着他換下的衣服靠過來,忍不住笑着道,“再說我喜歡跟你待在一塊。”

寒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天黑了。嬷嬷知道了會生氣的,罰我不要緊,你若是失了嬷嬷的歡心就不好了。”

巧兒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有些舍不得地嘆了口氣:“那你趕緊吃飯吧,可別放涼了。”其實她并不怎麽願意回自個房間,雖說是跟朱兒一起,但那房間離堂屋很近,不管怎麽說。她心裏多少是有些害怕的,但是這種話不能說出來,萬一傳到嬷嬷耳朵裏,那她是再不能讨得好了。

寒立點頭。要接過她手裏的衣服:“這幾件我還要穿的。”

巧兒皺了皺鼻子:“你聞聞,都臭了!”

“等天晴了再洗。”寒立還是接過了衣服,“回去吧。菊侍衛他們都留意咱們呢,就算你不在意。也別叫人留了話柄。”

“好吧好吧。”

将巧兒送出去後,寒立草草吃了兩口飯。然後往床上一趟,片刻後,慢慢拆掉手上的夾板。他的傷确實沒有完全好,但也沒有別人以為的那麽嚴重,他身體的恢複力天生就比一般人強,這個秘密,除去他的師傅外,只有寒刃知道。

……

白焰将寒刃接近白園時,給他指了一條路:“從這一直走過去,就能看到郡主,你有一刻鐘的時間,這個時間內,任何人都不會阻止你。不過你想好了,這是一條有去無回的路。”

他答應帶他來看郡主,但沒有答應要送他出去,景府想要解脫目前的困境,就等着這個機會呢。

寒刃看着那條不歸路,目中沒有丁點怯意,反而隐隐露出激動,他什麽都沒說,擡步就要往前走。

白焰卻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你的承諾。”

寒刃道:“我要先見了郡主!”

一個冷清的聲音從旁邊的房間傳出來:“到了這裏,誰都不會阻止你去見郡主,包括我們。”

寒刃頓住,轉頭,遂看到門打開,一個清淡的身影從裏出來。

夜幕已降,銀月如鈎,滿院寒光。

寒刃怔了怔,低聲道:“大香師?!”

安岚沒有說話,白焰也沒有開口,甚至放開了擱在他肩膀上的手。

寒刃看了看安岚,再又看了看前面那條路,這是一條不歸路,也是他唯一能贖罪的路。

良久,他低聲道:“他們為山混而來。”

白焰不解:“什麽?”

寒刃已經擡步,走上那條不歸路,他的聲音遠遠傳來:“我也不清楚這究竟是何意,只知道這是最大的秘密,郡主和我,都不過是其中的棋子罷了。”

安岚看着寒刃的身影沒入那條她開出來的路中,片刻後,走到白焰身邊:“山混?山,指的是大雁山嗎?混又是什麽?”

白焰思忖片刻,問:“藏的書籍中,可有提及過‘山混’?”

安岚輕輕搖頭:“我不知道,藏的書太多了,我并未看完,而且,每個香殿都有自己藏書。”

長香殿的歷史比唐國還要久,其藏書浩如煙海,而且每年都有增加,根本沒有人能全部看完那些書。

安岚想了想,又道:“不過可以去問一問藏的掌事,天樞殿內,若說博覽全書,沒人敢跟蓮月掌事比,只是這件事,也只能你去問他。”

白焰問:“為何?”

安岚笑了笑:“他嫌我看書少,沒學問,難以交流。”

白焰啞然,安岚看了他一眼,又道:“當年他只認廣寒先生,我坐上天樞殿大香師的位置,他是因舍不得那些書,所以才無奈認可了我而已,幸好這幾年他也只專心于藏,沒給我惹什麽事。”

他倒聽說過,蓮月掌事常常給安先生臉色看,不過安先生從未有怪罪,白焰不禁一笑:“先生心胸豁達。”

安岚又看了他一眼,微微揚起嘴角,有些嘲諷地道:“豁達談不上,我只是敬佩有本事有學問的人罷了,蓮月先生的能耐,我終其一生,也是達不到的。”

白焰默默看了她一會,然後擡起眼,看向骊園:“他應該見到玉瑤郡主了吧,如今已陰陽兩隔,這樣的見面也不知會說些什麽。”

安岚淡淡道:“不過是為了看一眼,看一眼就足夠了。”

白焰收回目光,又落到她臉上,只是這一次她沒有朝他看過來,只是看着前面,月華灑在她臉上,寒霜一樣,又冷又脆弱。

他忽然想抱一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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