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清晨的耶路撒冷, 有種聖潔的寧靜。

萬裏晴空高遠遼闊不說,此時更是透着瓦藍的亮堂, 城外的公路筆直悠長,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

老白手裏拿着相機,內心有點兒着急。

就在昨晚淩晨三點多的時候,一支以色列軍隊進入加沙地帶展開軍事行動,結果巴勒斯坦武裝組織奮起反抗, 不僅打死兩名以色列軍人更是重傷一名以色列軍官。

以色列軍方飛機在掩護其地面軍隊安全撤退的時候, 向地面投擲炸彈。

如今巴勒斯坦方面的傷亡雖然還不清楚, 但是雙方的沖突徹底升級。

老白一大清早接到消息, 立馬通知自己的同事,他們是新華社駐以色列的記者, 如今發生這麽大的事情, 本來昨夜就該出動的。

他正想着的時候, 從遠處一輛黑色越野車駕了過來。

越野車外表看起來挺破舊的, 說是二手車,估計也不知是幾手了。可是有這麽一輛小破車, 平時去采訪不知道多方便。

老白終于等到人, 開心地踮起腳尖招手。

但越野車臨到跟前的時候,不僅車速不降, 竟是直直地開了過來。老白心底雖然知道對方肯定不會撞到自己,還是吓得往後跳了一下。

随着一聲極刺耳又悠長的剎車聲。

車子在他面前猛地停住。

再往後一看,兩道長長的黑色車胎印就那麽明晃晃地壓在淺灰色公路上。

車窗是開着的。

老白一擡頭就看見了坐在駕駛座上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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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一身卡其布料的格子襯衫,黑色長發被随意地紮在腦後, 再仔細一看別在頭發上的是一支黑色鋼筆,露出在外面的脖頸線修長優美,還是那種過分亮眼的白皙。

待她微微轉頭,帶着的巨大墨鏡快把她巴掌大的小臉遮住大半。

她輕甩了下頭示意道:“上車。”

老白趕緊跑到駕駛座的位置上,颠颠地拉開車門上車,他轉頭望着駕駛座上的人說:“小宋明天才能回來,今天只有咱們兩個了。”

倪景兮轉頭望着他,嘴角輕撩:“怕了?”

老白這人其實年紀不算大,三十出頭,不過太膽小怕事兒,身上完全沒有年輕人那股子沖勁兒。不過倪景兮挺能理解的,老白已經結婚了,雖然還沒孩子但是據說這次要是能回去的話,就會要孩子。

他跟自己不一樣,身後有顧忌,小心謹慎錯不了。

倪景兮見他系好安全帶,笑了下,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如同離弦的箭,那樣直挺挺地飛馳出去。

“景兮,咱們不用那麽着急。”老白實在受不住,抓住旁邊頂上的把手,可是整個人還是瑟瑟發抖。

倪景兮沒來之前,社裏駐紮以色列的記者都是男人,當時一聽是個姑娘要來,雖然大家也覺得有點兒不方便。可是老白挺高興的,畢竟姑娘膽子小,為人謹慎不會什麽都不顧地往前沖。

結果人來了,大家一看,不僅是個姑娘,而且還是個漂亮到紮眼的姑娘。

當時別說他們報社裏的小夥子激動了,就連其他單位裏駐紮在以色列的記者沒多久都知道了,新華社來了個新人不僅是年輕姑娘而且是特別漂亮那種。

大家都是遠離祖國和親人來到這個陌生國度,平時沒有報道戰事的時候,生活裏難免沒什麽樂趣,也會聚在一塊兒包包餃子聚聚餐。

結果倪景兮來了之後,大家特別積極地要求聚餐。

只不過沒想到的是,有同行認出她。

同行小聲問老白,他們領導從哪兒給他們請的這麽一尊大佛回來。

老白在以色列駐紮了一年多,對國內新聞沒那麽了解,還好奇地說怎麽了?

直到那位同行把恒亞集團的聲明找出來,老白這才知道原來倪景兮居然結婚,而且丈夫還是那麽有名的人。

恒亞集團在整個中東都是極有名的,因為他們的員工是出了名的搏命,很多地方的通訊基站都靠他們維護。

就連在以色列這樣的陌生國度,有時候街頭都能看到恒亞集團的廣告。

這麽一個世界級商業巨頭的太子妃居然跑來當戰地記者,不僅跟他們一樣每天吃着沙土到處跑,還要上第一線時常面臨着槍林彈雨。

那時候組裏的人雖然都沒說,大家都以為她就是來鍍鍍金,畢竟戰地記者的名頭聽着确實好聽,可是這裏頭辛酸苦辣也只有他們自己才真的知道。

剛開始知道的時候,大家也不敢真的把倪景兮往前線帶,生怕真的出事,這可誰都負責不了。

于是給她分派的任務都是報道難民營,或者是節日裏報道聯合國維和軍營裏的活動節目。

只是幾次下來,倪景兮自己不願意,她要求上第一線。

以色列自建國以來,國境周邊戰火從未停止,前後五次的中東戰争,一次又一次的流血早已經将仇恨的種子埋在了中東這一代又一代人民的心目中。

和平太過艱難,戰争随處可見。

如今以色列不僅跟巴勒斯坦持續地對抗,還有跟敘利亞的戈蘭高地之争,無數次的戰争沖突也讓一代又一代的記者奔赴這個深陷戰争漩渦中的國度。

組裏的人拗不過倪景兮,讓她跟着采訪了一次約旦河岸發生的沖突,可是沒想到那一次她竟是深入戰場,更是拍攝到了以軍跟巴方民衆對抗的第一手畫面。

自此之後,但凡有沖突出現,倪景兮永遠是沖在最前面的那個。

拼命的程度叫他們幾個大男人都汗顏。

況且她還不怕苦不怕累,有一次他們去拍攝以色列邊境發生的巴勒斯坦群衆的示威游行,那一次他們帶的幹糧和水在混亂中都被搶走,可是倪景兮硬生生不吃不喝地熬過了八個小時,拍攝到全部畫面,并且第一時間寫了新聞稿發回國內。

老白如今都挺怕跟她一塊,本來他以為來了個姑娘會小心謹慎些,結果這姑娘比他們所有男人還都不怕死。

此時倪景兮聽到老白的話沒有轉頭,黑色鏡片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我很着急。”

沖突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如今雙方要是停火的話那麽沖突或許會就此暫緩,但是如果一旦雙方都不退讓,那麽沖突會升級。

不管如何,他們都應該盡快趕到加沙附近。

“哎,你說這一天天的,老百姓這才過上幾天安靜日子,”老白嘆了一口氣,可也沒辦法,中東問題太過複雜,複雜叫人有種地球不爆炸這個地方就不會和平的感覺。

倪景兮笑了下,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老白這麽悲天憫人的模樣。

雖然之前倪景兮曾經來過以色列,可是以色列給她的印象是浪漫而又多情。她站在海法那個霍慎言曾經住過的豪華酒店裏看到了一片湛藍又美麗的大海,她走在耶路撒冷的石板路上,一轉身看見巷口正綻放着的燦爛如雲三角梅。

哪怕也遇到過爆炸襲擊,可是她遇到她愛的人,并且在戰火之下決定跟對方攜手走過一生。

她以為這就是以色列。

直到這一次重返以色列,她才發現她過往曾經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浮在表面的,約旦河岸的對峙,加沙地帶時常發生的炮火,還有戈蘭高地的争奪。

只要每一次有沖突,必然就有流血。

在他們的鏡頭裏,那只是沖突之後死去的一個人,可是那個人在另外的地方則是別人的兒子、丈夫甚至是父親。

倪景兮淡然一笑:“正是因為有這些戰争,所以才需要我們把這一切都傳遞給全世界的人。”

曾經她也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凄慘的人,她不過才二十五歲,就已經經歷母親早逝父親失蹤,身邊更是再無至今陪伴。就連她最愛的人,也被她親手放棄。她的愛情和親情在一夕之間,分崩離析。

所以她無所顧忌的來到以色列,是繼續尋找爸爸也好,是做一個合格的記者也好,她都來了。

可是來到這裏,她去過約旦紮塔裏難民營見過那裏的人是如何在生存線上掙紮着,戰争帶給他們的巨大創傷,使得他們的生活颠沛流離,家園不再,擡頭望過去都是黃沙塵土,還有頭頂那肆虐的驕陽。

相較于那些在教科書上、電視機裏看到的苦難,這次才是真的人間地獄。

倪景兮的迷茫和痛苦在這樣的巨大的苦難之下,顯得那樣的雲淡風輕。最起碼她還沒經歷那樣的饑餓和折磨。

“所以到了這裏,我們才會懂得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倪景兮以為老白又是在擔心危險的事情,随口安慰道。

可是她剛說完,老白猛地轉頭望着她,“珍……珍惜自己的生命?”

他因為太過驚吓的緣故,說話的時候舌頭都打結了,這姑娘居然說到了這裏她懂得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老白想到多少次,她明明不用上前卻還是拿着相機第一個沖上去,他都覺得倪景兮肯定是在跟自己說笑。

她這是黑色幽默對吧。

倪景兮此時車速微微慢了下來,轉頭朝老白看了一眼:“怎麽,我說的不對?”

對對對,實在是太對了。

老白點頭。

可是下一秒他抱着自己的相機欲哭無淚,說道:“那我們能用實際行動珍惜自己的生命嗎?”

他知道新聞确實是搶到第一手,前線戰争的照片也特別特別的珍貴。

但是他們真的可以考慮珍惜自己的生命。

倪景兮點頭,下巴又擡了擡示意道:“所以我把防彈衣和頭盔都帶來了,待會下車之後記得拿上。”

老白猛地往後轉頭,果然後座上擺着兩件防彈衣和頭盔。

他張了張嘴,徹底說不出話了。

倪景兮開車一向又快又穩,當他們車子開到以色列距離加沙一個不足一公裏的基布茲,也就是極小極小的農村。此時這裏已經聚集了不少軍車還有記者。

倪景兮看到了平時比較熟悉的幾家新聞社的記者,他們都是常駐在耶路撒冷,平時報道的時候也會遇到。

她剛車裏下來,旁邊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沖着她揮手:“嗨,倪。”

這是英國路透社記者凱文在跟他打招呼,雖然凱文在路透社工作,但他是個美國人。之前在聯合國舉辦的一次戈蘭高地維和部隊開放活動裏,他跟倪景兮遇到,一直對倪景兮心存好感。

“這裏可太危險了。”凱文笑着說道。

他個子很高超過一米八,一頭金發在陽光下肆意耀眼,有着那種特有的陽光開朗。

倪景兮點頭,同樣用英文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

凱文聳肩無奈道:“目前以色列方面已經準備增兵加沙,剛才總理召開了安全內閣會議決定采取必要的軍事手段來保護以色列。真是希望上帝保佑。”

倪景兮擡頭望着遠方,加沙地帶已經被以色列封鎖了近十年。如今美國宣布要将大使館搬到耶路撒冷,這就是進一步地支持以色列占領耶路撒冷。

加沙地帶已經連續爆發了數次抗議,可是這些抗議都在被無情鎮壓。

果然應了那句,落後就要挨打的話。

直到以色列的軍方人員出現,他們記者立即上前,希望能夠跟随軍方裝甲車進入以色列的駐守地帶。

很快軍方那邊給了意見,同意記者跟随。

倪景兮他們立即上前,誰知為首的一個穿着軍裝的男人竟是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讪笑道:“女人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在場記者并不少,可是女記者唯有倪景兮一個人。

中東這樣的國家對于女人的歧視,不用過分描述,即便是以色列這樣的國家也會有這樣的偏見。

倪景兮神色冷漠地望着對方一字一頓道:“你的母親也是女人。”

登時周圍國際記者裏響起一陣哄然大笑聲,這些記者大部分都來自西方國家,在女權當道的今天可不敢歧視任何一個女人。

況且敢在這裏出現的女性,都是值得尊敬和稱贊。

她不該被這樣羞辱。

因此倪景兮當場反擊回去時,周圍人甚至有人給她吹口哨喝彩。

至于那個以色列軍官則是面色沉了下來,同樣眼眸冰冷地望着倪景兮,可是倪景兮絲毫不害怕,直勾勾地盯着對方。

最終她還是跟老白一起上了軍方的裝甲車,等到了駐地的時候,對面巴勒斯坦人的示威聲已經遠遠地傳了過來。

還夾雜着巴勒斯坦人的歌聲,他們在高唱着國歌。

下車之後,所有記者被叮囑不能站在掩體之上,畢竟這裏離防護欄只有不到一百米。在百米之外的開闊地面上,那些生活在加沙的巴勒斯坦人不時跑上前,想要扯開那道封鎖着他們十幾年的防護欄。

可是不管何時,他們都能未能踏出一步。

老白蹲在倪景兮的身邊,他是攝影記者,鏡頭時刻對準着對面的人們。而倪景兮則是記錄着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她甚至還拿出了錄音筆。

突然,前面響起了砰砰砰地聲音,随着一聲卧倒,周圍的一行記者全部都趴下。

而不遠處本來還聚集着巴勒斯坦人此刻正四散着跑開,這是以色列軍人開槍用橡皮子彈驅散這些想要穿過防護欄的人。

随後催淚瓦斯在空中抛開,四散的催淚物質不僅讓那些本來拿着國旗的孩童拼命大喊,甚至還有一些跟随着風往這邊飄了過來。

倪景兮雖然戴着墨鏡,可是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老白死死地抱着自己相機,嘴裏哇哇大叫道:“我的眼睛,眼睛。”

倪景兮從随身的背包裏拿出礦泉水塞進他手裏:“你清理一下。”

老白稍微清洗了下眼睛,等他轉頭将水遞給倪景兮的時候,她搖搖頭:“我不用。”

這裏水資源挺稀缺的,倪景兮來了一年,早已經養成不輕易浪費水的習慣。

登時老白心底有些難受,人家一個姑娘都這麽剛強,他一個大男人居然碰到這麽點兒事兒就哇哇大叫。

挺丢人的。

好在以色列方面雖然在增派人手,但是雙方并沒有進一步的沖突發生。

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倪景兮和老白決定返回耶路撒冷,這裏可沒有什麽網絡,哪怕是要發報道也必須先回去。

此時天際依舊清朗,陽光明媚,下午四點的陽光依舊那樣充沛。倪景兮在上車之前,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防護欄。

那麽一道防護欄,将數百萬人圍困了十數年。

雖然他們也跟自己一樣同樣享受着這陽光,但是卻只能在這一座城內掙紮。

即便這一年來,她見了這麽多,看了這麽多,可是內心仍然有種說不出的悲痛。

或許正是親眼見到這麽多苦難,倪景兮反而能坦然接受那些發生她自己身上的事情。甚至她偶爾想起爸爸時,也在想或許即便那天老孫送他回去,最後說不定也只會落得兩個人一起失蹤吧。

在這樣的地方,人命太輕。

回去的路上倪景兮繼續開車,只是沒想到半路的時候,車子突然抛錨了。她和老白兩人下車之後看了半天,還是束手無策。

此時公路上并沒有什麽車子。

老白望着倪景兮小心地問道:“要不咱們打電話叫個拖車的?”

“你有電話?”倪景兮反問。

老白被她問得愣住了。

倪景兮說道:“我來攔車吧。”

一旁的老白挺着急說:“這裏沒什麽人煙,會不會太危險。我看路透社的記者好像比咱們晚,要不我打電話問問他們。”

倪景兮不想麻煩他們,但是也沒辦法。

于是老白去打電話,而她站在路邊,只是當她回頭望着車子的時候,突然覺得這一幕似乎很似成相識。

倪景兮站在空曠的公路上,突然笑了起來。

霍慎言。

她已經多久都不敢想這個名字,拒絕國內的一切新聞,害怕看見關于他的消息。可是轉首間,總有場景能叫她想起來他。

老白舉着手機說:“哎,沒人接電話。”

就在這時,突然轟鳴聲從遠處傳來,随後越來越近。

老白歡喜地喊道:“有車。”

但是倪景兮還是警惕地說:“小心點兒。”

随後她彎腰将車背裏藏着的東西拿了出來,老白眼睜睜地看着她把槍上膛,重新放在坐墊下面。

那輛車應該是看到他們停在路邊,竟是直接停了下來,笑嘻嘻地探頭問:“需要幫助嗎?”

倪景兮還沒回答,旁邊副駕駛上的人已經推門下車,直到對方走過來眼睛往倪景兮身上掃過來,那種流連的眼神并不是簡單的打量,而是貪婪的欲望。

這兩人是明顯的阿拉伯人長相。

直到另外一個人下車,随後兩人在車子周圍像模像樣地繞了一圈,終于為首的那個人從車裏拿出一把匕首,笑嘻嘻地說:“我們只是路過而已。”

人渣真是什麽國度都有,也是什麽人種都有。

老白當即喊道:“如果你們只是想要錢,我們可以給錢。”

倪景兮沒說話,而是淡定地望着對方,還好他們只是匕首而已。估計這兩個人只是看見他們車子在路邊聽着,又見四下無人,臨時起意。

他們如果只是要錢還好……

只怕對方可不僅僅是要錢,對方貪戀的眼神再一次落在倪景兮身上。

倪景兮眼底露出嫌惡。

“如果你們想要錢,我可以把所有的錢給你們。”倪景兮淡聲說。

可是拿着匕首的男人卻是欺身上前,輕笑道:“我還沒見過中國女人。”

他作勢聞了一下倪景兮身上的味道。

此時老白徹底明白對方的目的,再也忍不了,用中文說:“景兮,我拖住他們,你搶了他們的車趕緊跑。”

老白雖然怕死,可是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倪景兮被人侮辱。

這種時候他就算再軟弱,也得像個男人那樣站着。

倪景兮立即喊道:“不要。”

這兩個阿拉伯男人眼睛不停地在他們身上看,雖然他們聽不懂中文,卻能明白這兩人肯定是在商量着怎麽逃跑。

直到倪景兮說:“一個一個來。”

男人沒想到她居然沒像尋常女人那樣大喊大叫,反而還這麽配合,竟是笑得格外開心,随手打開車門,将她往車上拉。

可是他剛動,倪景兮比他動的更快,她直接飛快地将車墊下面的槍拿了出來,對準男人的腿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砰地一聲響聲,一旁本來正拿着老白錢包低頭數錢的男人,茫然地擡起頭。

随後他就看見自己的同伴大腿上一直流血,整個人躺在地上拼命地哀嚎,他手裏的錢包撲通掉在地上,竟是一下跪了下來。

倪景兮面無表情地望着他,聲音冰冷地說:“我說過,一個一個來。”

砰,又是一聲槍響。

男人竟是下體處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倪景兮确實開了第二槍,不過她是對着天空放了一槍,顯然對方被吓尿了。

沒一會兒竟是有軍車開了過來,顯然這邊的槍聲驚動了後面撤回的軍車。當對方軍官上前的時候,倪景兮微挑了挑眉,竟是那個說女人不應該出現在前線的男人。

他望着倪景兮還有地上躺着的兩個人,顯然已經差不多明白了怎麽回事。

“抱歉,這兩個人我們會處理的。”雖然這并不是他們軍方的職責,不過倪景兮他們是記者,這又是發生在以色列境內的事情。

倪景兮點頭:“謝謝。”

好在很快有人幫忙把他們的車子也修好,倪景兮再次說了一聲謝謝,帶着老白離開。

直到車子離開之後,老白還是驚魂未定,一直在副駕駛念叨:“太危險了,剛才太危險了。”

“危險嗎?”反而是當事人格外淡然。

倪景兮從前面的擋風玻璃上望着這條格外筆直地公路,上一次是霍慎言站在車後拿着槍保護她。

這一次,是她自己保護自己。

慎言,你看我現在已經能自己保護自己了。

她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可是為什麽,她突然好想他。

晚上的時候,倪景兮實在睡不着,沒想到正好有另外一個報社的記者給她打電話叫她一起喝酒。

于是她痛快同意。

只是她這麽痛快,反而叫對方有點兒懵。

因為平時喝酒,倪景兮并不是每次都來,除非是什麽節日聚會。

酒吧是個他們記者常去的地方,算是個小型情報交流地點,不少國際記者都會在這裏喝酒,因此時間長了,這成了耶路撒冷裏一個戰地記者聚集地。

倪景兮進門的時候,居然看見不少不少熟人。

凱文也在立即沖着她揮手說:“倪,我聽說了你今天回來遇到了危險。”

一旁央視的一個記者立即關心地問道:“沒事吧?”

剛才他們都聽凱文說了,大家本來都不知道這件事,還替倪景兮擔心沒想到她狀态竟是還好。

倪景兮看着他問:“你怎麽知道的?”

凱文笑着說:“西蒙告訴我的。”

此時她才知道那個軍官就是叫西蒙,他跟凱文有點兒交情,他知道凱文跟倪景兮很熟,因此想通過凱文告訴倪景兮,那兩個人已經被送到了警局。

倪景兮要了一杯酒淡淡點頭:“替我跟他說一聲謝謝。”

“或許你可以自己跟他說。”凱文嬉笑,他朝旁邊看了一眼。

沒想到那個叫西蒙的軍官真的出現在酒館,他站在吧臺旁邊要了兩杯酒,緩緩走了過來,放在倪景兮面前。

“我叫西蒙。”他自我介紹道。

倪景兮點頭:“我是倪景兮。”

但是她的名字對外國人來說晦澀難懂,因此很多都是直接叫她倪。

沒想到這個西蒙居然很直接,笑着說:“或許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下,我為今天的話抱歉。”

倪景兮知道他說的是哪句。

此時凱文朝着他們兩個人看了又看,突然說:“西蒙,我跟倪認識在先,所以你可不能搶走她。”

倪景兮沒想到這兩人居然還為這種事争論上了。

于是她将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說道:“我已經結婚了。”

登時桌子上一片安靜,西蒙和凱文兩人都看着她,至于在座的國內記者可不奇怪,他們笑着對視了一眼,有點兒同情這兩位國際友人。

凱文:“你已經有丈夫?”

倪景兮:“是的。”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倪景兮的手掌,她并未戴着婚戒,他失聲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倪景兮不耐煩他的好奇心,直截了當地說:“他英俊、高大、富有,是個完美的男人。”

她就是想趕緊把這兩人打發了。

凱文臉上露出受傷的表情,可是西蒙顯然還沒有,他将他之前買的那杯酒遞給倪景兮,有種聲音堅定地說:“我不相信你有丈夫。”

可是下一秒,突然他身後的氣氛有點凝滞。

因為一個高大的中國男人緩緩地走了過來,在他們身後停了下來,而在不遠處,有幾個保镖模樣的人正安靜又警惕地看着周圍。

倪景兮深吸了一口氣,擡頭準備再說話時,她面前的那杯酒竟是被旁邊伸出來的一只手拿了起來。

那只修長又白皙的手掌,削瘦手背的骨節被微微撐起,捏着杯璧的手指長度更是驚人,光是看着這麽一只手都叫人有種沉醉的感覺。

待她的視線跟着那只手一點點地往上,再往上。

直到她看見他的臉,那張英俊深邃的臉。

徹底愣住。

男人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仰頭便是一飲而盡,他擡頭時露出的脖頸處的喉結,那個被稱為男人最性感骨頭的地方,輕輕地滑動了下。

一杯酒被他喝完。

西蒙擡頭不悅道:“先生,你是誰?”

霍慎言垂眼居高臨下地望着他,聲音帶着一點兒剛喝完酒的低啞:“我就是她那個又英俊又高大又有錢的丈夫。”

作者有話要說:  神顏哥哥:又他媽打我老婆主意,哪個找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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