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吃醋

停電的時間很短暫，不過幾分鐘而已。

走廊的吊頂燈亮起時，姜棠還被晃了下眼睛，不過這一晃，倒是讓她的神智清醒了些。

姜棠覺得眼睛有些酸酸的，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極力壓抑着有些急促的呼吸，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姜棠心裏曾經設想過無數次兩人重逢時的場景，連對話都在腦子裏面演練過不止一次，但事實證明，現實總是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真見了面，她反而有一種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覺。

“你……”

一滴、兩滴、三滴……有水珠滴落在姜棠的肩膀上，她知道，那當然不是什麽水珠，而是眼淚。

“你哭了嗎？”姜棠問他。

程墨沒有回答，可他微微顫動的身體卻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摟着她的力道很重，仿佛生怕她會跑掉似的。

姜棠想要跟他在正常的狀态下說兩句話，她動了動身體，卻發現對方的手一點都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我們總不能一直在這裏抱着吧？”

“就抱着。”程墨跟賭氣似的回答了她一句。

姜棠沒辦法，只好說了句，“我想看看你的臉。”

果然，這話才是最管用的，程墨總是很容易就被她的溫柔軟語給哄住。

他松開了手，放開了她的身體，兩個人終于有機會面對面的站着。

“你怎麽變得跟小孩子一樣？”姜棠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臉。

程墨的眼眶還有些微微泛紅，可見是真的傷心了，他說，“我要是小孩子，就不會拖到現在才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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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這……”不等她的話問完整，程墨單手攬住她的腰，一低頭，直接以吻封緘。

姜棠知道自己無法拒絕他，也抗拒不了他強烈的愛意和溫柔，她踮起腳，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回吻過去，比從前兩人的任何一次接吻都要熱烈。

原本她以為五年的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可現在看來，不僅沒沖淡，反而還濃重了許多。

程墨連張口呼吸的空隙都不給她，他的吻既粗暴又溫柔，姜棠是頭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和舌頭都有些吃痛。

“痛……”她費力的擠出了一個字。

程墨不理會她微弱的抗議，越吻越用力，恨不得将她整個人都給吞到肚子裏去。

姜棠只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燙，腦子裏越來越混亂，眼前也逐漸開始迷糊了起來。

對了，她剛才喝了很多酒，酒還沒有完全醒，醒酒茶也只喝了一杯，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姜棠整個人已經開始發暈了，如果不是被他給箍在懷裏，她恐怕真的會身體一軟，直接癱倒在地上。

也許是醉意又湧了上來，也許是被親迷糊了，也許是又驚又喜之下給激動的暈了過去，反正不管是什麽原因，姜棠暈倒了。

在意識到自己即将要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姜棠認命的閉上了眼睛，倒在了程墨的懷裏。

除了丢人，其餘她無話可說。

姜棠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像是走馬燈一樣，分成了好幾段，開頭是噩夢，中間好壞參半，結尾則是好夢。

姜棠緩慢的睜開了眼睛，她捂着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抻了抻懶腰，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個挺神奇的夢。

在夢裏面悲喜交加了半天，這種感覺相當的真實，甚至比她在現實生活當中的心情還要複雜些。

她扭頭看了看兩邊，發現自己正躺在車座上，腦袋下面枕着枕頭，身上還蓋了一條薄毯。

車裏的溫度正好，空氣流暢，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座椅上墊了厚墊子，又有枕頭和薄毯，睡起來那是相當的舒服，快要趕上睡床的感覺了。

難怪夢的結尾是她跟程墨去結婚了，看來八成是她睡舒服了，才會夢到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姜棠坐起身，順着車窗向外看去，四周很安靜，離車子很近的地方花草繁茂，還有一處漂亮的大草坪。

而草坪上面，正躺着一個人，他用雙手墊着腦袋，兩只眼睛聚精會神的看着滿天繁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姜棠打開車門走下車，她邁着不算快的步伐走到了程墨身邊，然後挨着他坐下。

“你在想什麽？”她問道。

程墨轉過頭，“你要聽聽看嗎？”

姜棠一臉你別裝了的表情，“不然呢？你大半夜把我拉到這種地方來，總不會是來睡覺的吧？”

程墨笑了笑，他拉着她的手，輕輕一拽，毫不費力的将人給拽到了自己的懷裏。

姜棠趴在了他的胸口上，她忽然意識到這個位置剛好就是他當年中刀的地方。

“別動。”程墨跟哄小孩似的揉了揉她的頭發。

姜棠果真就沒再動，她靜靜地聽着他心跳的聲音，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要擱在兩人熱戀那會兒，這種親密的行為算是表達愛意，順便調個情。

可現在，這又算是什麽呢？

兩個人保持着這個姿勢抱了很久，最後還是姜棠先忍不住開口問他，“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在這裏的？”

“很早，在你來到這裏滿半年的時候。”

這是姜棠沒有想到的答案，她驚訝道，“這麽早？”

姜棠回想起她剛到這裏的第一年，那時候自己忙的焦頭爛額，連多餘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忙碌的工作和生活讓她很少有精力去胡思亂想。

但主觀上不去想，夢裏邊卻是總能夠夢到心裏想要見到的人。

“我想選一個最合适的時機來找你，不然萬一再吓跑你一次，也許下回我就沒有機會再找到你了。”程墨說完，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每次忍不住想要把你綁回來的時候，我就會偷偷過來看你一眼，看完就走，不這樣的話，我怕自己會變成神經病。”

姜棠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知道自己是傷害了他的，無論是從身體還是心靈上。

程墨挨了刀子和車禍，她又在他重傷未愈的情況下偷偷溜走，無論怎麽想，她都欠他太多。

“看了你的信之後，我是真的很傷心，因為太傷心，一不小心就新傷舊疾一起發作，又在醫院裏面多躺了一個月，耽誤了我找你的時間。”他的語氣很輕松，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對不起，我應該等你醒了之後再走的。”

程墨聞言輕笑出聲，“我要是醒了，你還想走？”

這倒是實話，真等他醒來再打算離開，別說他會不會放手，就是她，可能也無法下定這個決心。

姜棠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你瘦了。”

“是嗎？難怪你第一眼沒有認出來我。”程墨輕輕捉住她的手，開玩笑似的說道。

姜棠表示抗議，“那是你在裝神弄鬼，你忽悠我。”

“好好好，我的錯，是我不做人了。”

這倒讓姜棠有點不太好意思了，“別這麽說，說到做不做人這個事，我好像也沒有什麽發言權……”

程墨又将她擁緊了些，語氣忽然認真起來，“不管是在我心裏還是在其他人心裏，你從來都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有些不好的後果也不是你的錯。我之前只想着保護你就好，卻忽略了你內心的糾結和痛苦，這個是我的問題。”

姜棠知道他會這樣說，其實就算他不說，她也明白他的心中所想。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好，好到讓人心動和難以拒絕。”她感嘆似的說道。

程墨抓住了她話裏的漏勺，趁熱打鐵，“那這一次，能不能不要拒絕我？”

姜棠輕輕地搖了搖頭，“不能。”

“為什麽？”程墨似乎并不驚訝她會拒絕自己。

姜棠很誠實的告訴他，“我已經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的生活，不打算再改變了。你也別多想，我們兩個之間的問題本身也不在于你，而在于我，我是那種承受不住壓力和風險的人，。”

說完，她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起身坐正了身體。

“前面……還有剛才，再算上今天天亮之前的這幾個小時，就當做是我們補了一個正式的告別吧。反正我也睡過了，不困，我們聊聊天，等到天亮了，就各自回到自己的路上去，以後還是好朋友，好嗎？ ”

程墨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他沒有說別的話，而是又重複了一遍，“為什麽？”

“你是指為什麽還要做朋友嗎？”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你也知道我指的是哪個。”

“……”

兩人在你一言我一句的對話中，姜棠只覺得心口越來越熱，她知道，心是不會騙人的。

姜棠這幾年早就練就了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本事，可唯獨在面對程墨的時候，她提不起來這份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