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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邵珩旁邊的佟湛看她受了傷,神色微變,急忙抓住了她的手:“浔陽,你怎麽樣,快給我看看。”

邵珩回神,有些不太自在的把手抽回來:“沒,沒什麽,不過被貓抓了一下罷了。”

邵瑾看到她手指上的血,面露關切,忙拿了娟帕出來:“夏日正午血正旺盛,我先幫阿姐包紮一下,待會兒去藥鋪裏上點兒藥,還好是左手,若是右手吃飯都不方便了。”

邵珩這次倒是沒說什麽,只把手指伸過去給她包紮。因為心裏有事,又擡頭迫不及待地看向對面的喬第,心中有些忐忑。她的靈魂附在了邵珩的身上,那面前這個喬第會不會就是真正的邵珩呢?

喬第看了衆人一眼,彎腰将貓抱了起來,這才上前對着幾位施禮:“小女的貓兒不小心遺失,這才誤闖此地,還望幾位公子和姑娘們恕罪。”她的聲音宛若黃鹂,清脆悅耳,婉轉動聽。

邵珩狐疑地看着她,看這反應她好像并不是真正的邵珩,那怎麽會又出現一個喬第呢?又或者說,這其實是與上輩子有所相似的不同的世界,她代替邵珩活了下來,而原有的人和事并未改變?

“浔陽,你怎麽了?”佟湛看她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關切地尋問道。

原本眼眸低垂的喬第聞聲擡頭看向邵珩,心中思索:浔陽……這莫不是長公主和邵丞相的女兒浔陽郡主吧?是了,如此美貌的女子不是長公主那等國色天香之人所生,又會是誰?

原來,今日竟驚擾了貴人。

她頓時有些惶恐,忙再次屈膝施了一禮:“原來是浔陽郡主,小女乃喬國公家的第四女喬第,見過郡主和各位公子。”

“你真的是……喬第?”邵珩腦袋都有些懵了,她若是真正的喬第,那她又是誰?可面前女子溫婉知禮的模樣,可不正是和上一世的自己一般無二嗎?就連這聲音也是如出一轍。

“是。”她微微颔首,眼簾低垂不敢直視餐桌旁的衆人,說話的語氣卻不見半分維諾,反而婉轉動聽的狠。

看着她,邵珩仿佛看到了曾經的那個自己,這種感覺簡直就如同撞見了鬼一般,讓人心底直哆嗦。

沉默了一會兒她才回神道:“既然遇見了便是緣分,不如便随我們一同用膳吧,你這貓兒倒是可愛的緊。”

邵珩喚來店小二添了椅子和碗筷,讓喬第坐在了自己與邵瑾的中間,又向她一一介紹:“這個是我妹妹襄陽郡主邵瑾,這是湛大哥,這是我二哥邵安。”

喬第對着衆人一一問好,最後目光落在佟湛那俊逸的五官上,慘白的臉上略顯一絲杏紅,眸中露出欽佩之色:“早聽聞湛公子博學廣義,疏通古今,今日得見乃喬第之幸。”

佟湛文雅地點頭淡笑:“喬姑娘過獎,聽聞姑娘師承凡妙真人,畫得一手好丹青,在這上面佟某可是遠遠不及的。”

邵珩正心事重重地低頭逗貓,聽到此話眼珠轉了轉,倏然擡頭:“喬四姑娘竟還有如此巧手,恰好我這幾日也有心研習作畫,若有幸能得姑娘指點,自是再好不過了。”

一直低頭吃着東西的邵安聞言擡頭:“你一會兒要念書,一會兒又要跟着阿湛學棋藝,如今還要跟着喬四姑娘學畫,你忙得過來嗎?”

邵珩瞪他一眼:“二哥可莫要小瞧了我,往日是我不肯學,如今只要用了心哪有成不了的?只是,不知道喬姑娘肯不肯收我為徒呢?”

她轉眸看向喬第。喬第的出現太過怪異,或許只有與她走的近些方能發現其中原委。

喬第聞此莞爾一笑:“收徒談不上,若能同郡主相互切磋倒是喬第之幸事。”

邵珩很是開心,挑釁地瞪了紹安一眼,又開心的握住了喬第的手:“謝謝喬姑娘。”

喬第到底是知書達理的姑娘家,言行舉止優雅得體,這頓午膳衆人算是相談甚歡。邵安和佟湛畢竟是外男,她也不便多待,用罷了膳便要走。又看邵珩對那貓兒喜歡得緊,便說贈予她。

邵珩初聞很是驚訝,畢竟是旁人的心愛物,便出言婉拒了。奈何喬第堅持,說這貓也是她今日剛得的,在國公府夫人不許她養動物,她也正尋思着為它尋一主人,如今給她最合适不過。

經喬第提醒邵珩想起來,喬國公夫人郭氏的确是不喜府中人養貓養狗的,便也不再推辭,對着喬第道了翻謝便收下了,并約定了每日早膳過後去找她學畫的事。

出了百味居,邵珩因為吃的撐了不願坐馬車,大家便都陪着她消食,一起走着回家去。

走着走着,邵珩便發現街上的百姓們都跑着向同一個方向去了,她心中納悶兒轉首問:“是不是今日有什麽熱鬧啊?”

邵安道:“今兒個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哪裏會有什麽熱鬧?”

“沒有嗎?”邵珩狐疑地看着向南面奔跑着的衆人,終于忍不住上前攔了一個人來問,“這位公子,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那男人看了邵珩一眼,道:“您還不知道啊,戶部尚書譚大人要被問斬了,唉,咱們譚大人可是為民請命的好官啊,不想竟落得如此下場。”

邵珩聽得整個人後退了一步,腦海裏突然便想到了夢裏的對話:

“那譚家你打算如何處置?”

“斬!”

辛和帝當真要殺譚尚書!可是她怎麽會提前就夢到了此事呢?

這兩日的夢一直困惑着她,如今又聽聞譚尚書要被問斬,邵珩好似突然間抓住了什麽關鍵的東西,什麽也顧不得,只急切的随着衆人向着刑場而去。

邵安見了大聲喊她:“浔陽你去哪兒,你一個女兒家去什麽刑場啊!”

佟湛将她方才複雜的表情看在眼裏,眼眸沉了沉,對着邵安道:“你帶阿瑾先回家,我去追她。”

邵安也知道那種地方邵瑾不便去,便應下來:“那你可看緊她些,莫要出了事。”

* * * * * * * * * * * *

刑場外圍此時已經圍滿了人,有不少人暗中為譚大人叫屈,卻也只是私底下小聲議論,誰也不敢大聲說上一句不是。

邵珩擠過那嘈雜的人群來到前排,卻見一個身着白色囚服的中年男人此時正北五花大綁着,兩側站着兩個肩扛大刀的魁梧大漢,那大漢面色鐵青,絡腮胡子,額頭外凸,看上去兇神惡煞,似在等着行刑。

而不遠處的公堂之上,此時坐着身着玄衣龍袍的辛和帝岑栩,他傲然坐在那裏,面容冷峻,眸中陰鹜如鷹,唇角微微上揚,帶着嗜血而又殘忍的笑。

邵珩覺得,其實岑栩才是她見過的所有男子當中生的最好看的,記憶中的三哥邵宋雖有大夏第一美男之稱,卻也稍遜他三分。只可惜岑栩此人戾氣太重,叫人不敢直視,反倒是讓大家忽略了他那不可多得的好皮相。

坐在他身旁的男人身着月白色蜀錦交領長袍,與岑栩有着三分相似,卻沒有岑栩身上那令人生畏的狠戾之氣,膚色白皙,五官精致,薄唇微抿,端的是矜貴優雅的氣度,只眉宇間稍顯冷意,顯得清高孤傲,一看便知是不易接近之人。

邵珩望了眼他座下的黃花梨戗黑漆鎏金四爪蟒紋的輪椅,便已知曉那人身份——安王岑楊。

其實這個岑楊在邵珩這個身體的記憶裏是見過的,那時候她得太皇太後和先帝寵愛,時常被傳召進宮,岑楊又是太子,會有照面兒的機會也不稀罕。邵珩記憶裏的岑楊是儒雅溫和的,暖如春風,似明月光輝。

她記得小時候先帝還曾将她抱坐在大腿上她說:“我們浔陽将來必是要母儀天下的,尋常男兒如何比得上?”那個時候,先帝是想把她指婚給太子岑楊的吧。

可如今再看……時過境遷,當時的太子成了安王,又因為舅父靖武侯犯上作亂一事受到連累,在暗牢裏關了數月,整個人都明顯和以前不一樣了。

“陛下,老臣冤枉啊,老臣對我大夏那可是忠心耿耿啊陛下,您不能就這樣定了臣的罪,這不公平啊!”譚尚書望着跟前兩個肩扛大刀的大漢,額上漸漸浮上一層冷汗,對着公堂主位的岑栩苦求道。

岑栩冷冽的目光掃視着他,唇角揚起一抹譏诮:“冤枉?你私相授受、販賣官銜,在朝中拉幫結派、企圖謀反,簡直罪大惡極,哪一樣不該将你五馬分屍、碎屍萬段?天理昭昭,你以為自己當真可以瞞天過海,欺騙天下人嗎?”

岑栩的聲音不大,卻極具威勢,攝得整個刑場都安靜下來,大家屏了呼吸大氣兒都不敢出。而一旁被岑栩叫來觀看的衆臣子們也都面色發青,渾身冷汗直冒。

邵丞相随着衆臣子們站在一旁,居于首位,略一擡眸卻看到了對面人群中抱着貓兒靜靜望着辛和帝的邵珩,面色頓時一變,這丫頭,怎麽跑這種地方來了?

他努力地對着女兒使眼色,奈何離得太遠,邵珩的目光又一直盯着辛和帝和安王的方向看,壓根兒沒注意到對面的父親,仍呆呆立在此處。

佟湛擠過人群找到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低聲道:“阿珩,我們快回去吧,這地方你不該來。”

邵珩此時腦袋懵懵的,被佟湛這麽一拉順勢就要跟他走,不料卻聽得有女子的聲音傳來,又生生頓住了步子。

“爹,爹!”一個模樣清秀的綠衣少女不顧周圍兵士們的阻攔,企圖沖上刑臺,望向譚尚書時面帶焦灼之色。

這少女邵珩上一世見過,她是喬箬的手帕交,名喚譚蘿佳。上一世她仗着與喬箬感情深厚,姐姐譚蘿依又是肅王岑栩的未婚妻,總學着喬箬拿她當丫鬟使喚,對她沒少刁難。不過後來譚家沒落,她也送了命。

如今算來,譚蘿佳的死就在今年,她走後喬箬失了自幼最好的玩伴心情消極,時常郁悶難耐,每當那個時候便會尋了喬第來出氣。也因為喬箬的百般刁難,喬第本就孱弱的身子又大病了一場,在榻上躺了足足兩個多月。

譚尚書看到女兒面色越發難看:“你來做什麽,還不快回去!”

譚蘿佳卻根本不聽,眼淚一顆顆的掉下來,急切地看向那玄衣龍紋的男子:“陛下,你饒了我父親的性命吧,他真的是冤枉的,陛下!”

岑栩看也不看她一眼,眉心微蹙,明顯已經有些不耐了。

譚蘿佳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眼中隐現的殺意,仍繼續求着:“縱使我父親做錯了事,但求陛下看在與我姐姐曾經的情分上寬恕一二吧。”

岑栩突然冷笑:“情分?你以為朕和你姐姐有何情分可言嗎?”

譚蘿依面色慘白,渾身顫抖着看向對面那不可一世的帝王,不由握緊了拳頭:“岑栩,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畜生!難道你忘了,當初你為了帶領大軍入城,絲毫不顧及我姐姐的性命,甚至親手殺了她!我父親對朝廷忠心耿耿,這麽久以來何曾因為我姐姐的死怨恨過你,而你卻絲毫不知悔改,簡直喪心病狂,狼心狗肺!”

岑栩面色一沉,倏然來到譚蘿依跟前,擡手扼制她的下颚:“朕喪心病狂?朕狼心狗肺?你與譚蘿依姐妹情深,當年之事真相如何不用朕告訴你吧?你姐姐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譚蘿佳嗤笑:“陛下的啞謎請恕臣女聽不明白,我姐姐無辜慘死,陛下卻說她咎由自取,敢問天理何在?若陛下當真覺得是我姐姐做了什麽見不得人之事,有證據嗎?”

岑栩眸中閃過一絲殺意,冷冷凝視着她,捏着她下颚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就連坐在輪椅上的岑楊也不知何時面色白了幾分,白皙修長的雙手緊緊抓着扶手,背上青筋暴起,似在隐忍什麽。

“朕乃一朝天子,朕的話便是證據。本想留你一命,如今看來你倒是個不怕死的,如此倒也好了,斬草還是要不留後患!”他冷冽的話音剛罷,右手突然握住她的脖子,只聞“咔嚓”一聲,譚蘿佳的腦袋便歪在了一旁,眼中翻着白目,再沒了氣息。

邵珩吓得瑟縮了一下,手裏的貓兒順勢從她懷中逃脫,向着行刑臺沖了過去。

她回過神來,急忙便要上去追,佟湛見此慌忙拉住她:“別去!”

邵珩望了佟湛一眼,生生頓住了步子,頓覺有些傻眼。

譚尚書見自己的幼女也死在了岑栩之手,頓時氣得破口大罵:“岑栩,你這個昏君,暴君!我女兒她有什麽錯,你竟連她的性命都要奪走?枉我對你們岑家忠心耿耿。你謀朝篡位,害死先帝親立的雁王不說,如今還要整治我們這些老臣,你……你不得好……”

他話音未落,頭顱卻已掉落在地,一時間血花四濺,血肉模糊,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氣。

那雪白的貓兒恰好竄上行刑臺,殷紅刺目的血濺了過來,濺得那貓兒身染嫣紅,瑟縮着“喵~”了一聲,格外凄厲。

邵珩一驚,瞬時擡頭望過去,恰巧看到岑栩高大挺拔地站在那兒,身形孤傲而肅穆,右手握着彎刀,此時刀上鮮血淋漓,血珠兒一串又一串地滴落下來。

這個男人,是真真正正的王者,掌握着所有人的生與死,高高在上,冷峻孤傲。

他冷冷的瞥了眼腳邊的貓兒,漸漸向着一旁的邵珩望了過來。邵珩吓得腳下一軟,整個人跪了下去,顫抖着雙唇說不出話來。

侍衛們吓得跪在了地上,方才陛下斬殺譚尚書太過突然,他們幾人一個晃神的功夫竟然讓這小姑娘的貓給闖了進來,這可是大罪!

一邊的邵丞相也急急趕過來,對着辛和帝下跪求情:“陛下,這是微臣不成器的女兒,犬女素來頑劣,不懂規矩,致使那野貓沖撞了聖駕,微臣甘願代替女兒受罰。”

岑栩如鷹的雙目冷冷撇過地上吓得魂飛魄散的邵珩,略一勾唇:“原來,是浔陽郡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笙火火”的地雷和“雀之靈”的營養液,麽麽噠~(^з^)-☆

聲明一下,女主和喬第不是靈魂互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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