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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恹恹的不說話。
恰逢啞巴進來, 她叫他吐了口香糖,塞進啞巴拿來的冰糖。
他含着冰糖,半天動一下舌頭, 頭歪在一邊不着力。
“睡會兒嗎?”
他應了一聲, 秦淮于是和啞巴合力把他放平。
他閉着眼睛,眉毛還攢在一塊兒, 緊抿蒼白的唇。秦淮知他難受,摸摸他的頭,就那麽守在床前。
窗外的陽光越來越亮,晨風掠過大樹,吹動露水簌簌掉落, 有涼氣從窗戶進來,她上前掩了一半,轉身時看見他露在被角外的腿。腿上無異, 腳踝有被麻繩勒出的紅,圍出的一圈有筆杆那麽粗。她默默上前,就着熱毛巾敷了敷,接着拉動被角蓋住那一圈紅。
等啞巴買完東西回來換崗時,她去了趟衛生間。水池上還挂着那面鏡子, 已很久不沾幹涸的牙膏沫子,蔣毅勤勞, 總把她不留心的範圍也處理幹淨。她擰開龍頭掬了捧水澆臉, 再擡頭時飛濺鏡面的水花攢成顆顆透明珠子,滑出道道痕跡。她擡手擦淨, 這才看清鏡裏的人。
蓬亂的發浮腫的眼,濕潤的前領豁出一道口子,也不知怎麽刮的,胳膊蹭出紅印,腿上一道淤青,像打了場仗。
她撸了把袖子,再掬水澆臉,拿毛巾三兩下擦淨,開始洗涮床單被罩和褲子。期間還去廚房做飯,啞巴本想搭把手,被她拒絕了。一小時後端去清粥素菜,蔣毅還面朝裏躺着,動也不動。
她看了看時間,近九點,于是拍拍他的肩。
“起來吃點兒東西再睡。”
沒動靜。
再拍拍:“你得按時作息,不吃飯身體吃不消。”
他過了幾秒才轉身,頹着一張臉說不餓。
“少吃點兒,我做的,我第一次做這種飯,你不嘗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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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開眼皮看了看,少水的白粥糊成一團,紅蘿蔔的塊頭大小各異,只有那一碗燙青菜看上去還算正常。他勉強露了笑意,撐着爬起來,将吃一口卻開始吐,床上地下一團糟,霎時胃口只減不增,再也咽不下第二口。
秦淮收拾好一陣才清理幹淨,看他已近垂危的病人,也不敢再勸着他吃。
“喝水嗎?”
他咳嗽着接過杯子,也只喝了幾口,半杯不到。
仍四肢癱軟:“你們吃吧,別管我。”
她看他面色煞白,發根又浸出濕意,冒青筋的指骨微微的跳。
“很疼嗎?”
他沒出聲,努力控制抖動的手。
她去握他的手,反複揉搓傳遞熱意。他想回握,攢不出完整的力氣,只勉強圈住她的小指。她覆上去,雙手交疊來回摩挲。
又摸他的頭,滑向臉和脖子,再返回去摸摸頭:“會好的,總會好的……”
漸漸的他又迷糊過去,脖頸冒汗,一聲不吭。
秦淮默不作聲陪了一陣,和啞巴輪流出去吃飯。她沒什麽胃口,但吃的不少,這是場硬仗,誰都能喘上口氣歇一會兒,她不能。
他這一迷糊便過去一天一夜,秦淮怕他體力不支,期間給他喂過兩次葡萄糖。
第二天清晨,再次醒來的蔣毅似乎好了許多,開口便問她星期幾。
“星期四。”
又提出要用手機。
她便把手機給他。
他拿了手機輸號碼,發出一則簡短符號。秦淮看不懂,但知道他發給誰。
他看了看她,腦後松松攏起個馬尾,眼圈發青缺乏精神。
“又沒睡?”
聲音粗癟,嘴唇幹涸。
她遞給他熱水:“睡過了,剛醒。”
看他喝着水:“好些了嗎?”
“好多了,不怎麽疼。”
但仍舊疲軟,感知也退化,那水杯不隔熱,本有些燙手,他握在掌心渾然不知。但手指已不再顫抖,力道也還算穩當,想必是真不怎麽疼了。
“餓嗎?”
“不餓。”頓了頓,“我想刷個牙。”
秦淮笑,一天兩夜頭一個笑。
“這還不簡單。”
說罷去衛生間拿了洗漱用品,還打了半盆熱水。
先擠上牙膏遞給他,他放進嘴裏,只刷了幾下便失去力量,胳膊半吊在胸前,嘴裏的牙刷上下左右不聽使喚,看上去頗艱難。
秦淮接過牙刷幫他,他張着嘴盡力配合,卻始終配合不當,白沫子騰飛濺到各處,挂在嘴角滑進脖子,她伸手一把抹掉,幹淨利落。磕磕巴巴堅持一陣好歹刷完,卻在涮口時出現偏差,分明看準了盆,吐出去時卻差了半截,打濕半塊床單。
她不愁反笑,涮了毛巾替他擦臉:“孩子一樣。”
他诶了一聲,頗難為情,又覺後背發癢,想伸手抓抓卻連這份力氣都沒有。
秦淮看出來,伸手替他抓:“這裏?”
“往左。”
于是往左。
“往上一點。”
再往上。
終于抓着了,撓一撓渾身舒坦。他濕透的背心已幹掉,被窩裏散出汗氣。
“你想洗澡嗎?”
他靠着枕頭:“動不了。”
“我幫你。”
他認真想了想,頗猶豫。
“現在我幫你洗,以後你再幫我洗,互相幫助不丢人。”
他嘴邊浮起慣有的笑,有些無奈的看着她。
秦淮于是叫來啞巴,二人合力把他架去衛生間。屋中央放了把椅子,他就坐在那張椅子上,淋蓬頭的熱水澆下來,竟比預想中的舒服,霎時焦躁緩解許多。
“我還是第一次幫男人洗澡。”
夾雜着水聲,她嗓音顯得厚重,那份不以為然的活潑卻始終不變。
蔣毅閉着眼笑出聲:“你還想多來幾次?”
“也得你給機會啊,讓我練練手,熟能生巧嘛。”
倒了洗發露揉他的發:“以後賺了錢我就開個澡堂,給人搓背還能掙個外快。”
“男人女人?”
“掙錢還分什麽男人女人。”
他抹一把臉上的水:“欠我現在收拾不了你。”
“那就先欠着,把我欠你的都攢着,等你好了一塊兒還。”
清掉泡沫替他揉肩膀,他的肌肉照常結實,單看看不出是個使不出力氣的特殊人。她沿着脊柱替他按摩,一寸寸拿捏好力道。
“舒服嗎?”
他其實沒什麽感覺,只知道有東西貼着後背運作,無法辨別舒不舒服,大半個身體還是麻的。
卻也應她:“舒服。”
沖水時又滑至胸膛,胸膛下腹以上有條駭人的疤。幾個月前陶西平一案留下的,長條的棱新生的肉,較周圍的膚色白了許多。
她摸了摸那條傷疤,凸起一道有些硌手。
“疼嗎?”
他看着她,搖了搖頭。
她沒說什麽,匆匆洗淨替他擦幹,又叫來啞巴扶他回去床上。
這一次再躺下,精神氣好了許多,還勉強咽了半碗粥。她陪他說話,又怕說得多了累着他,便拿了只三角魔方給他解悶。他拿在手裏掰扯兩三分鐘,再還給她時色塊已全部分區。
秦淮驚:“怎麽做到的?”
“有公式,我以前上學參加過比賽,這已經算很慢了。”
“我還說給你找個耐玩的,十天半月不發愁,你倒好,十分鐘不到就給解開了。”嘆,“也是,沒有你做不到的事。”
他沒接話,扯動嘴角笑了笑。
“有胃口嗎,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都行。”
他邊說邊往被窩裏滑,她替他蓋好被子,心中踏實許多,就怕他又說不餓。
如此斷斷續續睡了一下午,到晚飯時他不但要吃,還想坐去飯桌吃。相較頭兩天的頹廢,這般積極的狀态很讓秦淮振奮,也不勸他了,都由着他,于是和啞巴一左一右扶他去了飯桌。
桌上放着百合粥、素炒藕片和番茄炒蛋。
“這段時間不能吃得太油膩,這些滋補降火,對身體好。”
他拿起筷子:“難為你了。”
去夾菜,夾不穩,秦淮給他換成勺子,用起來順利多了。他慢條斯理的吃,卻也吃不多,沒幾口就放下勺子。
“不吃了?”
“飽了。”
“回去休息嗎?”
“陪你們吃,一會兒去沙發上坐坐。”
他這麽安排,秦淮和啞巴都很高興,匆匆扒了飯便扶他去客廳。
因先前做飯時不小心打翻水壺,飯桌下淌了很多水,秦淮早拿墩布擦過,但還未幹透。她本不是足夠仔細的人,蔣毅好轉一時高興更忘了留意,好在他腳下打滑險些摔倒時她和啞巴二人反應算快,堪堪将他撐住,沒讓他摔着。
不妙的是人雖未摔倒卻扭傷了腳踝,她愧疚極了,放他半躺在沙發上替他冰敷。這兩天老是熱冷敷交替,他本就有傷,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疼嗎?”
她邊敷邊問。
他頓了會兒:“別弄了,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口氣溫和,态度平靜。
她擡眼看了看他的臉,平靜中透露出些許喪氣。
“不就是差點兒摔倒扭傷了腳麽,都是暫時的,你彈跳力那麽強誰不知道,搞不好休息一陣會跳得更高,就當養精蓄銳了,是吧啞巴?”
啞巴不懂什麽是養精蓄銳,但明白秦淮是鼓勵他,于是猛點頭。
二人知他痛苦,卻無人體會折磨的程度,他也知二人的心意,積極配合隐忍痛楚。
但這看似好轉的狀況卻持續不長,再度失控時竟是翻倍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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