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傳言

姐弟兩人依依惜別,二皇子褚恂一路三回頭,在步入含章殿之前,還不放心的回身,含淚沖她嚷了一句,“阿姐,下午就有武教師傅的課,你記得來呀!”

褚清輝挺着小身板,十分可靠的點了點頭,“放心吧。”

待看不見二皇子的身影,她挺着的那口氣一下子就松了,連聲道:“蘇蘇蘇蘇,快扶我一下,我腿軟。”

紫蘇忙上前扶住她。

褚清輝緩緩嘆了口氣,細細的眉頭皺起來,似乎苦惱着天大的事,“這可怎麽辦呀。”

紫蘇只比她大兩歲,聽聞下午要去見那個可怖的神武大将軍,甚至要從他的利爪下把二皇子救出來,心裏也覺得膽顫,可見公主茫然無措,她也只得鎮定道:“不然,到時候請太子出手?”

褚清輝臉上有一瞬的動容,但她很快又搖搖頭,咬着唇,正氣凜然道:“小恂向我求助,我身為長姐,怎麽能夠退縮?別說是一個神武大将軍,就是十個神武大将軍,我也、我也……我還是怕……”

她可憐兮兮的轉頭,含着淚泡望向紫蘇,吸吸鼻子,說:“我們到時候偷偷躲起來看看,如果大将軍沒有處罰小恂,那最好,要是小恂不小心犯了錯,咱們就去求太子哥哥吧。”

“好,太子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褚清輝點點頭,蹙着的眉頭依然沒有放開,心裏不住想着那大将軍的模樣。

聽說他臉大如盆,五官猙獰,一個拳頭就有沙包那麽大。一拳捶下去,可以把人的頭砸扁,聽聞他從前,就活生生的把一個異族高手一拳一拳打死,都打成肉糜了呢!

又聽說他最不耐煩聽到小孩的哭聲,一旦有人在他面前哭,他就要把那人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把腦殼當作酒杯來裝酒。

還聽說,他喜歡把人的腿骨當做柴禾來燒火,一根大腿可以燒一天,一整個冬天都不必擔心凍着!

其實這最後一個,褚清輝是有些懷疑的,可是那些宮女太監們拍着胸脯,說得信誓旦旦,還說有人曾親眼見過。

她雖然不太相信,可那會兒年紀不大,也不知如何反駁,只是在沐浴的時候,偷偷的打量自己兩條細白的長腿,心裏想着,她這麽瘦,兩條腿肯定燒不了多久,應當不會有人打她雙腿的主意,這才能夠安心睡着。

她心裏藏着事,上午在栖鳳宮陪皇後,就被她看出來了。

皇後覺得稀奇,她這幾個孩子,褚恂還小,先不必說,太子和公主這一對雙胞胎,雖說是一起出生,一塊長大,可自小性格千差萬別,一個鬧騰一個娴靜,還分別因此得了鬧鬧和暖暖這兩個小名。

後來逐漸長大,太子不知怎麽的,小時候張揚的脾性慢慢發生轉變,如今越來越沉穩,越來越喜怒不形于色,活脫脫是他父皇的翻版,又是一個小皇帝。

公主反倒逐漸好動起來,上頭有她跟她父皇愛惜,身旁又有太子哥哥護着,雖是長于深宮,卻到如今還是一派天真活潑。

皇後皇帝與太子,也願意護着她這一份單純天真。如今皇帝在,她是皇帝唯一的女兒,以後皇帝不在,她是新帝唯一的妹妹,這樣獨一無二尊貴的身份,就是讓她一輩子單純快樂的活着,又有誰敢質疑一句?

可以說,褚清輝長到這麽大,每一天都是無憂無慮的,能讓她憂心的事少之又少,像今天這樣眉眼含愁,更是不曾有過。

皇後将手頭的事放到一旁,牽過女兒的手,細心替她将零細的碎發整理好,溫聲問道:“怎麽了這是,早上送恂兒入學,不還是好好的?”

褚清輝看了皇後一眼,憂心忡忡,“母後,我聽說新來的武教師傅是神武大将軍。”

皇後并不意外,點頭說道:“原來的李師傅告老,向你父皇推薦了他,說他年紀雖輕,基本功夫卻打得極為紮實,教那些孩子正好。”

“可是母後,那是傳說中的神武大将軍呀,父皇怎麽會同意?”

皇後疑惑道:“不止你父皇同意,我也是同意了的,難道有哪裏不妥?”

“他、他……”褚清輝憋得小臉通紅,“他不是會擰人的腦袋麽?還會把人砸成肉醬,還喜歡用大腿骨來燒火!他那麽可怕,會不會把小恂給打了呀?”

皇後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哭笑不得的點點女兒的小腦袋,“你在腦袋瓜裏裝的都是什麽?從哪裏聽來這些傳聞?”

褚清輝看着母後的神色,心下疑惑,難道她弄錯了?她捏捏指頭,小聲道:“宮人們都這麽說的。”

皇後并不覺得意外,除此以外,也沒有誰能向公主透露這些消息了,看來永樂宮的人手,還需要再剔除剔除,不能讓那些長舌之人,教壞了公主。

她暗裏轉着心思,面上卻道:“宮人這麽說,你就信了?就沒有一點自己的看法?”

褚清輝低聲道:“一開始我是不信的,可是大家都這麽說,說得跟真的一樣,我想,傳言再怎麽荒誕,也該有一個起因緣由吧?”

皇後摸摸她的發髻,贊同道:“這句話說的不錯。那神武大将軍,确實曾用一雙拳頭将人打死,可你知是為了什麽?”

褚清輝聽他真的打死過人,抿起唇,小聲問:“為什麽?”

“因為那人曾使了卑鄙的手段,偷襲将軍的一位師兄弟,致使其跌落懸崖,這麽多年來,連屍首都尋不得。”

褚清輝掩唇低呼。

皇後又說:“将軍也确實曾擰斷別人的脖子,但他殺的,都是入侵我大衍朝的異族,每個人手上都沾滿了我們子民的鮮血,這些人,你說該不該殺?”

褚清輝不安地動了動,連連點頭。

“至于別的傳聞,不過是那些心中有鬼,別有所圖的人,俱于将軍強悍的實力,妄圖用言語中傷他罷了,可嘆天下人,竟因此懼他怕他。”

她不等褚清輝說什麽,又道:“暖暖,你要記得,有他的滿身鮮血,才有我們的安居樂業。百姓無知,聽了兩句傳聞便信以為真,可你身為大衍朝的公主,卻不該如此誤解他!”

褚清輝坐不住了,站起身低垂着頭,滿是羞愧彷徨:“母後,我、我錯了……”

皇後緩了口氣,聽她認錯,才徐徐說道:“不怪你,這些事,我從前不曾跟你提過,你只聽了別人的三言兩語,難免會記在心上。如今又是憂心你弟弟,才會如此。恂兒第一天入學,我也擔心他吃不消,這樣吧,午後我叫禦膳房攢兩個食盒,你親自送去含章殿,分給大家食用,也叫你看看神武大将軍的英姿。”

褚清輝忙點頭,心裏打定了主意,就算那大将軍真的面目可怖,她曾那樣誤解了他,一會兒也得好好的跟人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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