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挑撥

暗黑的房間中，濃厚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夾雜着些許火燒過肉體後的焦炭味，無端地引人犯嘔。

昏暗、低迷，分不清白天還是夜晚。

“吱”地一聲，門被推開，一絲光亮射了進來，瞬間又被遮掩，進來的人悄無聲息，瞬間走到屋子中間，開口道：

“還是沒交代嗎？”青澀而又略帶沙啞的聲音，帶着男性變聲期所特有的聲線，突兀地響起。

“回主子的話，一直未曾開口。”

漸漸地，些許光亮透了出來，兩旁燃着的火紅的燒爐，時而冒出的火星，翻滾着，跳躍着，黑暗中吞噬人的火焰。

慢慢地，房間裏面顯出些暗紅色的光，隐隐約約看得到正中間躺着一個人，身上還在流着血，周邊有幹涸的也有新鮮的，渾身上下還可以看到鞭傷和燒傷，半張臉都基本已經毀了。

踩着地上的血液走了過去，狠狠拽起地上那人的頭發，

“是不敢說？還是不想說？嗯？”

半晌

那人依舊是毫無反應，冷笑一聲，站起身來，接過身後遞來的帕子，邊擦手邊說道：“不願說就算了，你的那位姓徐的好兄弟應該很快就會來陪你了，就看你能不能堅持到那一天了。”

地上的人身體微動，想要說什麽卻又不能說什麽，身上的痛感已經麻痹到無法呼吸。

擡步就要離開，似是想到了什麽，回身又說道：“既然不願開口，留着舌頭也是無用的。”說完就直接離開，到門口自有人拿了新的一模一樣的靴子換了去。

傍晚時分的日光不像正午那樣刺眼，倒也有幾分晃眼睛，微微眯了眯眼睛，複又轉身離開。

侍從從門外過來，看到他時，躬身示意：

“可是有事？”

“回主子的話，了空大師收了謝家六姑娘為徒。”

腳步一頓，蕭湛忍不住蹙眉：“這老和尚還真收！”驀地，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随我到書房中來。”

“是”

九皇子府 書房中

蕭湛進門之後，拿出之前暗衛調查出來的資料，開口問道：“确定是謝家的六姑娘，不是其他人？”

“是，最後了空大師還留了六姑娘說了幾句話。”

“說的是什麽？”蕭湛擡眼問道。

下屬搖頭，“不知道，屬下只聽到‘順其自然’四個字，其他的話都沒聽到。”

“順其自然？”蕭湛默念了一遍，随即嗤道：“那孤倒是要看看他能不能順其自然了！下去吧。”

“是”

低頭看着暗衛傳來的謝家六姑娘的身份，蕭湛擰眉，這份資料上看不出來這個謝詩語有什麽特別之處，安國公府四房唯一的女兒罷了，若說真的有什麽，蕭湛手指劃過“落水”二字，喃喃道：“又是落水，難道也變了？”

皇宮禦書房之中

坐在書案前的明黃身影開了口，“了空收了個徒弟？”略顯蒼老的聲音止不住地咳嗽起來，“他怎麽想起來收了徒弟，還是個女的？”身邊的大總管賈徳輕捶着他的後背，又遞來一杯水，才垂下頭回答道：

“回皇上的話，據說是了空大師的‘啼血牡丹’開了，大師一時高興，就收了個徒弟。”

“一時高興？了空才不會做這種事情，派人去查查這小姑娘的身份，再去告訴了空，過兩日，朕親自過去，收個徒弟也不告訴朕，還難道要等到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才告訴朕？”說完揮揮手，“下去吧。”

“是”

身子緩緩地靠了過去，閉上眼睛，像是在自言自語，“收了個徒弟？呵呵，當年怎麽不收徒弟，否則朕的皇兒也不會，唉！都是命啊！命啊！”

說實話，謝詩語對于成了了空大師的徒弟這件事情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激動萬分，反而有些苦惱，總覺得是個燙手山芋一樣，沒看到那些搶了女主東西的人最後能有幾個有好下場的？更何況，她到這古代不過才幾個月的時間，都還是一頭霧水，什麽都不懂的狀态，真給她這麽厲害的身份，她還擔心壓不住呢！

在心底嘆了口氣，謝詩語暗罵道，這叫什麽事兒啊！就好比在路上撿了巨款一樣，心裏雖然高興但是不敢收啊！總感覺待會兒就能跑出來個搶劫的一樣。

相反地，了空大師對于收徒之事，顯示出空前的熱情，不僅當日就宣布了這個消息，更是廣開布善，揚言下月初五，到寺廟中的每人都可獲得大師親手開過光的符簽。

當然對于這一事件的真實性，謝詩語表示出了深深的懷疑，就了空那個樣子，她覺得這話的真實性還是有待商榷的，不過不管是真是假，衆人還是齊歡呼，紛紛覺得收個弟子好。這之中自然少不了羨慕的、嫉妒的、感嘆的，總之各種情緒都有。

而這個消息也飛速地傳到了京城裏面，自然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憂。歡喜的自然是安國公本人，其他的人雖說也高興，畢竟了空大師地位非同一般，但心底總是有股止不住的酸水，大房那邊更是難受得厲害，據說大夫人摔了幾套上等的茶具呢！

大夫人戚氏本是瞧不上四房之人，尤其是四夫人沈丹娘，一身的狐媚氣息，還帶着商人的銅錢臭味，生的女兒也是個狐媚子，年紀小小就出落成這樣，長大還了得。

比起她家的音音，差了不知道多少，還總是不知廉恥往音音身邊湊。說到這個，戚氏就有些生氣了，音音也是只知道讀書，把自己都給讀傻了，看不清謝詩語那個臭丫頭的嘴臉，還以為人家是真心對她，有了好東西也不忘六妹妹的，指不定這次被收為徒弟還是借了她們家音音的光。

大夫人越想越氣，早知道今日就和她們一起去普安寺了，那這了空大師的徒弟定然是她們音音的，怎麽也不會是謝詩語那個小丫頭片子的！

由于在寺中耽擱了一會兒，回到家中，天色都已經黑了，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面丫鬟下人的聲音：“大小姐回來了，四夫人和六小姐也回來了！”

四夫人眉眼冷了下來，随即又收起了表情，心中暗嗤，她們四房還真是不受重視。

“丹娘，你們回來了，”謝岑溫和而又焦灼的聲音響起，“來，我抱你下車。”

謝詩語看了一眼她娘，啧啧啧，這有愛情滋潤的女人就是不一樣，面若桃花，看起來絲毫不輸給謝詩音這個女主角啊！

丹娘紅着臉，忍不住啐道：“起開！胡說八道些什麽！”也不怕小輩們看了笑話！丢死人了！

謝詩語笑嘻嘻地掀開馬車簾子，故意嘟着嘴：“爹爹都不抱語兒下車嗎？”

“四叔”謝詩音跟着探出身來，柔柔地笑着，“四叔還是這麽疼愛嬸嬸。”言語間滿是羨慕的語氣。

似乎是不好意思在小輩面前，謝岑笑笑沒再說話，扶着丹娘下了馬車，又把謝詩語抱了下來，驀地還說，“語兒是不是胖了，爹爹都有些抱不動了。”

謝詩語眉頭一皺，“哪裏重？”哪有？人家在長個兒！

身旁的丹娘狠狠地擰了他一下，“又胡說是不是？回頭語兒又不吃飯了！”

謝岑趕忙求饒：“不重不重”，說着就要親謝詩語的臉蛋，被謝詩語拒絕，也被丹娘拉住，“語兒都多大了啊！”再過兩年都及笄了，還敢像小時候一樣？

謝詩音有些豔羨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們嬉鬧着。

在門口耽擱這一小會兒，就有下人來催促，“國公爺和老太太都在等着，請幾位主子過去。”

正堂中基本人都到齊了，只有最小的謝華明沒有來。

謝詩語暗搓搓地想着，看來這了空大師還真的是很有地位啊！這還沒正式，就能夠得到這待遇，她有點兒驕傲了啊，這估計就是女主級別了吧。

謝詩語老老實實拜見了幾位長輩之後，自然就是各種詢問，先是安國公，“來來來，語兒，告訴祖父今天是不是見到了了空大師？”

“嗯嗯”謝詩語一臉天真地點點頭，裝傻這種事情她也會。

“之前是見過了空大師了嗎？”說到底，國公爺心底還是有幾分不相信的，若說收徒弟不該是謝詩音嗎？怎麽成了謝詩語？

謝詩語眨眨眼，假裝思考着，心裏面卻忍不住嗤道，這幫人明顯就是不願意看到她被了空大師收了徒弟，擺明了不想讓她們四房好過，裝什麽模樣，裝得是一副眉目慈善的樣子。

“嗯”謝詩語沉吟，“好像是”

“好像是什麽？”大夫人最先沉不住氣，她倒要看看，四房的人有什麽能耐讓了空大師看中了去！

“我們之前見到過的，”謝詩語說着轉向了謝詩音，“音姐姐，你記不記得？”

謝詩音茫然，“什麽時候？我怎麽不記得？”

大夫人着急了，“音音，你再想想，是不是忘了？”這傻孩子，肯定是被謝詩語那個機靈鬼給騙了，一想到本來是她們家音音的結果卻被謝詩語這小丫頭片子給搶了去，大夫人心底就泛起火來。

“哦”謝詩語看了眼大夫人，面上露出可惜的神情，“我想起來了，那會兒音姐姐去求簽了，我一個人跑出去了，在後院遇到了了空大師。”謝詩語點點頭，又不好意思笑了起來，“說起來還是音姐姐讓我去的呢！”就不信氣不死她們！

果然，衆人的表情都是一副意料之中但又惋惜不已的樣子，尤其是大夫人，手中的帕子都快揉爛了，謝詩語猜想，這會兒要是在私底下，大夫人恐怕想把她撕了吧。

“那你們說了什麽嗎？”

謝詩語露出幾分狡黠，故意嘟囔着：“說了好多啊，我也記不清楚了。”

“什麽都記不住嗎？”大夫人瞪她，果然是個廢物！蠢貨！除了那張臉什麽都沒有了！

謝詩語撇撇嘴，“他好像在種什麽東西？很奇怪的花。”

“那應該就是‘啼血牡丹’了，”國公爺點了點頭，“咱們語兒果然是個有福氣的，這第一次去就能見到百年難遇的‘啼血牡丹’。”

謝詩語不說話，她可不認為那是什麽“啼血牡丹”，要真那麽重要，會種在那裏嗎？說不定就是騙其他人而已的。

“可不是嗎，進到寺廟中閑逛也能遇上大師，這本事一般人可真沒有，”三夫人忍不住開口，早就看不慣四房的人，好運氣淨給她們碰上了！“人都說傻人有傻福啊！”

三爺瞪了她一眼，三夫人才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

“了空大師本身德高望重，當年還是太子太傅，其才華自然是常人所不能比，你既然已經跟着他，家中的課程可以暫停一下，以後還是以了空大師的要求為主。”

太子？謝詩語豎起耳朵，恨不得打聽清楚，可惜國公爺就說了這麽一句話，她又不能主動去問，真叫人頭疼。

“六妹妹不用再上課了？”謝詩月有幾分羨慕，被三夫人暗中拽了一下，不敢再說話了。

“那六妹妹成了了空大師的弟子，日後我們想見大師，是不是更容易了？”謝詩涵開口，一臉笑意地問道。

謝詩語不冷不熱地笑着：“二姐姐說笑了，就算是我師父，那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別這時候來套近乎，謝詩涵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她才不會給自己添堵呢！“你說是不是啊，二姐姐？”

“你！”謝詩涵怒瞪着謝詩語。

“好了好了”眼看二人就要吵起來，謝詩音只好說道：“這日後是什麽樣子，還不知道呢，二妹妹何必和六妹妹計較呢！”

謝詩涵一頓，忽然輕笑道：“可不是嘛，畢竟這本來大姐你應該過去的，怎麽成了六妹妹了，真叫人想不明白，也不知道日後了空大師會不會改變主意啊？”

謝詩語冷笑，果然是個白蓮花+綠茶婊的，三言兩語就想挑撥她和謝詩音的關系，要真是謝詩涵想的，恐怕她和謝詩音這會兒心裏面已經有隔閡了吧。

可惜

“這就不用二姐姐操心了，”玩兒陰的，誰不會啊？謝詩語笑眯眯地看着謝詩涵，“說不定日後啊，我還會求我師父也收音姐姐為徒呢！”

謝詩涵瞪了她一眼，“哼！”一聲就走了。

謝詩語沖着謝詩涵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謝詩音在一旁好笑道：“二妹妹有時候争強了些，六妹妹你又何必故意說那些話呢？”

謝詩語轉身拉着謝詩音的手，語重心長道：“音姐姐，你可不要小看了謝詩涵啊，”這女的一看日後就是個妥妥的大女配啊！“日後還是多提防着，不然吃了虧都不知道。”

謝詩音忍不住笑了起來，點點謝詩語的腦袋，“你個小丫頭片子還說起我來了？小小年紀想這麽多幹嘛？都是自家姐妹，知道嗎？”

謝詩語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謝詩音，心裏莫名湧起了一股豪邁之情，日後保衛女主的使命可能就要落在她身上了！不管怎麽樣，男主女主一定要在一起！一定要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在一起！那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男配女配都滾一邊兒，這樣她就成了女主身邊最重要的人了，沒看到一般女主身邊最重要的那個人往往結局是最好的嗎？

謝詩音不明所以，看着一邊傻笑的謝詩語，“六妹妹還是趕快回去吧，夜都深了。”

謝詩語滿足地點點頭，仿佛已經可以看到自己美好的未來了。

正堂裏面國公夫人開口道：“不管怎樣，語丫頭總歸是謝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是不是，老四家的？”

四夫人淡淡地笑了笑，輕抿了口茶，眉眼一挑，眼波流轉，“可不是嘛，母親說得對，親近遠疏總要分得清！”說完行了個禮，就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三爺眼睛還盯着她的背影有些發愣，暗嘆四弟真是個好福氣，房裏有這麽個美嬌娘，怎麽會找其他人？

三夫人看他這個樣子，狠狠地擰了三爺一把，冷笑道：“三爺是怎麽了？”

“咳咳”沒什麽。

三夫人更氣了，暗自罵了句，“狐媚子”轉頭看向國公夫人，“母親，你看看她那個樣子，平日裏就不把您放在眼裏，現在更是都對您不敬了！”

“行了，你閉嘴！”國公夫人氣得直接拍了桌子。

“不過就是剛剛收了徒弟，還能怎麽着？”國公夫人抿了一口茶，看了眼三夫人，“就你這脾氣，怪不得老三總往外找女人！”

三夫人垂下了頭不說話。

“給我收起你那點兒嫉妒心，分清輕重！”國公夫人又看向大夫人，“還有你！還沒有弄清楚之前都不準給我亂來！這可是謝家的臉面！”說着又忍不住想要生氣，“有本事自己掙來啊！沒本事的淨在這兒胡鬧！”

二人唯唯諾諾，不敢說話。

“她既然是我謝家人，凡是就應該以謝家為主，不過”國公夫人眼神一冷，“要是做不到，那這徒弟的身份讓出來也不是不行的。”

三人相視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謝詩語（握拳）：以後為男女主在一起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