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畫卷
夜半時分,周圍本就安靜, 姚幼清說完那句話房中更安靜了。
魏泓看了她一會, 然後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了。
姚幼清看看他離開的背影, 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木匣, 恍然明白了什麽, 等周媽媽關上門走回來以後問道:“周媽媽,王爺是特地給我去買的禮物吧?”
周媽媽看了看那木匣中精美的簪子, 點了點頭:“應該是。”
這大晚上的哪有鋪子開門,還這麽巧的賣這麽精美的發簪。
姚幼清伸手摸了摸那簪子上蝴蝶輕晃的翅膀,低聲喃喃:“也不知王爺和爹爹到底有何仇怨,我覺得他們都不是壞人, 說不定是有什麽誤會呢……可他們誰都不願意告訴我。”
周媽媽嘆氣撫了撫她的頭頂:“別想了,既然他們不願說你也問不出來,那就等他們願意說的時候再說吧。”
姚幼清點頭,讓她幫忙把那簪子收起來, 又道:“等回京後我也送王爺一份禮物。”
周媽媽道了聲好, 給她掖了掖被角,放下床幔退開了。
……
京城,丁壽離開之後姚钰芝就一直心神不寧,在朝堂上也時常走神,引得諸人私下裏議論紛紛,都道八成是他的女兒在上川過的不好, 他才如此恍惚, 人都憔悴了不少。
一日朝會之後, 魏弛将他留了下來,關切地問道:“太傅,我見你近來一直心神恍惚,可是姚妹妹在上川遇到了什麽麻煩事?若真是如此的話你一定要告訴朕,朕……朕會為她做主的!”
姚钰芝趕忙搖頭:“并沒有,陛下多慮了。而且……而且小女已與秦王成親,陛下還是稱她為秦王妃的好。”
魏弛垂眸,神情黯然:“不管她嫁給了誰,在朕心裏永遠都是朕的姚妹妹。”
說完又對他道:“不過太傅放心,朕心裏知道輕重,不會在旁人面前這麽稱呼的,免得給姚妹妹帶來麻煩。”
姚钰芝嘆了口氣,不言不語,眉間憂愁不散。
魏弛追問:“她真的沒遇到什麽難事嗎?那太傅為何整日愁眉苦臉?”
姚钰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小女嫁給秦王,不管遇不遇到難事,微臣也高興不起來啊。”
魏弛聞言再次露出自責的表情:“是朕沒能護住她,朕愧對姚妹妹。”
姚钰芝忙道:“陛下切莫這樣說,此事與陛下無關。”
君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寬慰起來,看上去十分和睦,心中卻都懷揣着各自的心思。
魏弛早已知道姚幼清給姚钰芝的信上寫了什麽內容,甚至猜到了丁壽回京時與他說了什麽,在姚钰芝面前卻故意裝作不知,表示關切。
姚钰芝知道他下毒謀害了自己的女兒,半路讓人尾随謄抄了他女兒寫給他的書信,還在姚府安插了眼線,但也裝作不知,感謝他的關切。
從宮中出來後,他仍舊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回到府邸,直到房門關上,房中除了他與管家再無旁人,他才收起了剛剛那副模樣,眼中只餘憤恨和寒涼。
“若非知道陛下背地裏幹了什麽,我只怕真要信了他今日之言。”
“我親自教出的學生……這是我親自教出的學生啊!”
他聲音低而悲憤,短短半月頭上的發絲又白了不少。
管家低聲道:“老爺莫要動怒,知道了總比不知道好。如今我們在暗陛下在明,這是好事。”
姚钰芝輕笑,臉上滿是自嘲。
“我只是覺得可笑,想當初我最看不慣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人,如今我自己竟也成了這樣的人……”
他活了一輩子,到老到老竟不得不在人前演起戲來,還要演的情真意切。
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擅長演戲,偶爾一次兩次還行,真讓他做到像魏弛那樣收放自如,随時都能擺出最合适的表情,他是辦不到的,時間長了難免露出馬腳。
“老爺也是為了小姐。”
管家勸慰。
姚钰芝卻沒理會這句話,忽然前言不搭後語地問了一句:“秋獵就快到了吧?”
管家點了點頭,面露憂色:“老爺不再考慮一下嗎?咱們也不一定……非要用這種法子。”
姚钰芝搖頭:“這是最好的法子。”
管家見他目光堅決,只得垂下頭去不再多言。
……
魏弛登基後的第一次秋獵辦得十分盛大,文武百官攜家眷一同前往皇家獵場,人頭湧動。
各家兒郎們都欲在新帝面前展露自己的才能,凡擅騎射者無不沖鋒在前,力求拔得頭籌。
魏弛的騎射工夫也不差,但他并不喜歡這種事情,當初努力練習也是為了讨得先帝歡心罷了。
如今先帝已經故去,他不用再去讨好誰,象征性地參與了一會打了幾只獵物就回去了,只等最後評判今日哪家兒郎最為出色。
事先圍好的營地上人頭攢動,有女眷帶着留在營地的孩子們往來應酬。
衆人沒想到魏弛會這麽快回去,一個小童四處亂跑時眼看就要跑到魏弛跟前,被跟在後面的家仆眼疾手快地拉住,趕忙向他告罪。
孩子的母親也看到了這邊的狀況,匆匆趕來,解釋孩子年幼,這才險些沖撞了陛下。
魏弛看着那孩子,沉默片刻,并未責怪,而是問了一句:“他幾歲?”
那女眷答道:“回陛下,犬子今年剛滿三歲,因他爹爹說男孩子不能嬌慣,要帶他來獵場長長見識,看看陛下和衆兒郎們狩獵時的英姿,故而讓妾身帶着他一同來了。”
魏弛點了點頭:“确實,朕三歲時也已經啓蒙了。”
“陛下自幼聰慧,文韬武略,這是大梁人盡皆知之事。”
女眷順勢說道。
魏弛并沒有因為這樣的恭維而露出什麽得色,目光依舊盯在那孩子身上,在婦人膽戰心驚以為他要責怪懲罰的時候忽然說道:“這孩子看着聰慧,賞。”
說完大步離去,将驚訝又歡喜的婦人留在了身後。
他一路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帳簾落下後目光沉沉。
十四叔今後也會有自己的孩子,而這個孩子還有可能是他跟幼清生的。
雖然他并不喜歡幼清,但這不代表他就不會碰她。
自己心愛的女人不僅會在別的男人身下婉轉承歡,還會為他誕下子嗣,魏弛一想到這就克制不住心頭的怒火。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節泛青,似要将杯子捏碎,正在這時帳外走進人來,告訴他說出事了。
姚钰芝在狩獵之時心神恍惚墜下馬來,摔斷了腿,太醫已經趕了過去,還不知道傷勢如何。
魏弛一怔,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崇明元年七月初,太傅姚钰芝因秋獵斷腿而提出辭官。
新帝幾番不允,但終因姚太傅年老體邁,又傷痛難忍而答應下來。
但姚太傅雖然離開朝堂,卻優容猶在,不僅自己獲得大量封賞,就連遠在上川的女兒秦王妃也得到了賞賜,以寬慰他拳拳愛女之心。
衆人都道新帝仁善的時候,管家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不知給小姐送去了什麽東西,只怕……只怕是不懷好意啊!”
姚钰芝自然也是憂心忡忡,但眼下他與女兒相隔兩地,又被陛下盯得緊,連這次去上川給女兒報信的人也是陛下派去的,他就是想給她傳信也不可能。
“沒事的,”他如此寬慰自己,“周媽媽和丁管事都在,他們心裏有數。”
姚幼清雖然不知道當初那藥丸的事,但周媽媽和丁管事是知道的,他們一定不會讓她随随便便碰宮裏送去的東西。
而送東西的人也不可能當着他們的面逼姚幼清立刻吃下什麽,不然動作就太明顯了,一旦被秦王發覺,偷雞不成蝕把米。
魏弛現在一時半會拿秦王還沒什麽辦法,他不敢做的如此明目張膽,不然上次就不會特地讓人做出那種難以察覺的毒藥,而是直接用其它更方便的毒藥了。
管家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稍稍放下心來,等着上川那邊的回信。
……
魏泓與姚幼清回到王府之後,姚幼清頭一次自己主動來到了前院,手裏還抱着一個長長的木匣。
“這是什麽?”
魏泓問道。
姚幼清笑着将木匣放下:“馮大家的田園趣圖,送給王爺做回禮。”
“……不必了,這畫很珍貴,你自己留着吧。”
姚幼清搖頭:“其實我對書畫并沒有太大的興趣,留在我手裏也沒什麽用。”
“俗話說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與其把它留在我這,不如把它給真正懂得它,喜歡它,欣賞它的人。只不過……”
她說着皺了皺眉頭,小聲道:“這幅畫有一點小小的瑕疵,王爺你待會看見不要生氣。”
瑕疵?
魏泓皺眉:“怎麽會?我當初看到它的時候它完好無損,一點問題都沒有。”
說完見姚幼清神情讪讪,明白過來:“你沒保存好它?”
姚幼清扯着嘴角尴尬地笑了笑:“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魏泓有些莫名地将那幅畫拿了出來,展開在眼前,起初看着什麽問題都沒有,但是當畫卷展開一半之後,目光忽然愣住。
這幅畫是馮大家辭官回鄉後所畫,畫的是他自己在鄉間的幾間簡陋屋舍,以及院中圍起來的幾塊菜地,還有幾只随便養在院子裏的雞鴨。
魏泓臨摹過這幅畫無數回,對那片菜地裏種的菜有幾片葉子都了如指掌,更不用說院子裏有幾只雞幾只鴨了。
眼下菜葉雞鴨的數量都對,唯獨不對的是旁邊多出了一只兔子!
一只兔子……
這兔子筆法稚拙,顯然是年幼孩童畫上去的,只能勉強認出個形狀而已,至于神韻什麽的就完全不用提了。
魏泓眼角抽了抽:這叫一點點瑕疵?一點點瑕疵?
他擡頭看向姚幼清:“……你畫的?”
姚幼清讪讪地點頭:“爹爹把這幅畫買回去後十分喜歡,經常放在桌上賞鑒。”
“有一次我去他房中找他玩耍,他臨時有事出去了,走得急,沒把畫收起來。”
“我那時年幼無知,見他桌上有畫,就爬到椅子上看了看,然後……然後見這畫上雞鴨都有,卻沒有兔子,就……就随手加了一只。”
魏泓擡手按了按眼角,免得眼珠子跳出去。
“你爹沒……”
他張口想問你爹沒被你氣死,話到嘴邊好歹改了改:“你爹沒生氣?”
姚幼清笑得更尴尬了:“爹爹氣的食不下咽,三天都沒怎麽吃東西,但是……都已經這樣了,他也沒什麽辦法,就只能……算了,告訴我讓我以後不許再在他的畫上亂塗亂畫。”
若換做兩個兒子幹了這種事,少不得是一頓打的。
可姚幼清是女兒,還是年紀最小的女兒,他幾次看看畫再看看那張知道自己做錯了事而歉疚害怕可憐兮兮的小臉,終究是沒能下得去手。
魏泓眼角跳的飛起,心想這要是他的孩子……
他邊想邊又擡頭看了姚幼清一眼,無聲嘆氣。
他也沒什麽辦法。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