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修繕

“季小姐, 全部在這了。”

崔颢指着兩車東西說道。

在這兩車東西之外還有一些其他東西擺在一旁并未裝車, 季雲婉看了一眼,也沒多問, 點點頭上了自己的馬車離開了。

馬車駛出王府之後, 盤香皺着眉頭嘀咕道:“小姐, 王爺不是說把京城那些東西全都送您嗎?怎麽那位崔大人剛剛還留了一些啊?”

她剛才就想問,但見自家小姐沒開口就沒敢多嘴,怕讓秦王以為他們小姐是那貪戀財物之人。

季雲婉道:“那些是帶有禦造标識的, 若被有心人拿去外面變賣,讓人捅到宮裏的話, 會給王爺帶來麻煩。”

盤香了然地點了點頭, 又嘟囔:“王爺也太小心了,難道還怕小姐您害他不成?全天下誰可能會害他您也不會啊。”

季雲婉輕笑:“這是規矩,跟我是誰沒有關系。”

說到規矩,盤香笑了起來。

“按規矩禦賜之物可不能随便轉贈他人,王爺為小姐壞了規矩呢!還是當着王妃的面!”

季雲婉來到上川之後就沒怎麽好看過的臉色終于緩和,又挂上了一如既往的溫婉的笑。

“我就說我不會白來的。”

王爺或許的确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在意她, 但他心裏還是有她的。

盤香點頭:“這下奴婢就放心了, 那魯氏一家勢利得很,近來對咱們是越來越不恭敬了。今日回去讓他們看看王爺送您的東西, 給他們開開眼!”

魯氏就是季雲婉現在借住的那戶人家,跟季家其實根本談不上什麽親戚, 不過是幾十年前娶過季家遠方旁支的一個庶女而已, 那庶女還進門沒兩年就死了。

他們這次之所以幫忙收留季雲婉, 一是看在季淮安的面子,二是看在季雲婉若真能進入王府成為側妃,将來能給他們魯家帶來的好處。

當然,對他們來說後者才是重要的。

季淮安就是面子再大,那也是在京城,對于身處上川的他們來說毫無用處。

但秦王側妃這個身份就不一樣了!

巴結上了秦王側妃就等于巴結上了秦王,巴結上秦王那便前途無量。

所以當季雲婉來了之後,他們一直将她奉為上賓,哪想到三個月過去,她倒是去了胡城好幾次,卻連秦王的面都沒見着,秦王知道她來了上川也從沒有派人來找過她,根本就沒有納她為妾的意思,更不用說封她為側妃了!

好吃好喝地伺候了對方這麽久卻沒見到半點好處,他們的态度當然大不如前,盤香作為季雲婉的下人,這些日子沒少被他們甩臉色。

一想到今日能在魯家面前扳回一城,她心裏就舒坦得很,問道:“小姐,王爺是不是很快就會接你進府了啊?”

說起這個,季雲婉臉上神情沉了幾分。

以前她想着等王爺主動開口讓他進府,現在看來……王爺不一定會開這個口。

他對她的情意并不像對姐姐那麽深。

何況……他身邊已經有一張與姐姐相似的臉了。

“快了。”

她随口答道,心裏卻開始思量別的事。

……

盡管魏泓說了姚钰芝只是傷了腿,但姚幼清心裏還是放心不下。

她現在已經是秦王妃,不能随便離開上川,只能讓周媽媽派人代她回京看看,确定父親是否安好。

周媽媽知道她心中憂慮,立刻安排下去了,出去時瓊玉順勢跟了過去,趁着周圍沒有旁人,小聲道:“周媽媽,宮裏送來的那些東西讓季小姐拿去了沒事吧?”

她自然不是擔心季雲婉搶了姚幼清的東西,而是覺得那些東西有問題,就像……之前陛下親手賜給小姐的藥丸一樣。

周媽媽搖頭:“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事,但總之不能讓王妃拿着就是了!至于季小姐……”

她說着眸光微冷:“是她自己開口讨要的,又不是別人硬塞給她的,出了什麽事那也是她自己的命!”

她之前就看出這個季小姐對王爺別有居心,但因為王爺對她全無此意,她不可能對姚幼清造成什麽威脅,所以她也就沒多嘴在姚幼清面前提起。

沒想到這季小姐的臉皮卻如此之厚,幾次見不到王爺,上次讓人去軍營給王爺傳話的時候還被直接頂了回來,竟然還好意思再來!

不僅來了,還故意在小姐與王爺之間挑撥。

周媽媽活了三十多年,怎麽會聽不出來她故意說自己剛才在王爺房中,還故意說自己喜歡那些禦賜的胭脂,就是想讓王爺做主送給她,下小姐的臉。

她之所以沒攔着,也不過是因為她正好不想讓小姐留着這些東西罷了。

瓊玉點了點頭:“可是……王爺竟然真的開口讓王妃把東西送出去了,雖然咱們也不想要那些東西吧,但這也太不給王妃面子了。”

“之前他送給王妃那麽貴重的及笄禮,我還以為他開始有點喜歡王妃了呢。”

周媽媽聞言輕笑一聲,臉上的氣悶煩憂一掃而空,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

“你呀……什麽都不懂!”

說完擡腳走開了。

瓊玉摸了摸腦袋,一臉莫名。

“我怎麽就不懂了?”

……

季雲婉帶回去的那些東西确實很好地安撫了魯家,讓魯家人以為她還是有希望進入王府的,對她又開始恭維起來,甚至不惜花大價錢為她四處尋訪買來了一幅畫。

季雲婉拿到那幅畫以後立刻又去了臨銅,親自将畫放到了魏泓面前。

“王爺,我幫你找來了這幅畫的真跡。”

她笑着說道,将畫卷在他面前緩緩展開,赫然正是一幅馮大家的田園趣圖。

魏泓眼角一跳:“……真跡?”

“是啊,”季雲婉說道,“雖然頗費了些周折,但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還是被我找到了。”

“那賣家起初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賣的,我費盡口舌他才答應忍痛割愛,将這幅畫轉賣給了我。”

魏泓看着那幅畫,問了一句:“你花了多少銀子?”

季雲婉道:“什麽銀子不銀子的,只要王爺你喜歡就好。”

魏泓:“……這是贗品。”

贗品?

季雲婉猛地擡起頭來:“怎麽可能?這……”

“這是我畫的。”

魏泓直接打斷。

“我很喜歡這幅畫,畫過許多仿品,曾有一幅在幾年前贈與友人,看來他……并沒有好好保管。”

季雲婉:“……”

她臉上滾燙,沉默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沒想到竟然是王爺畫的?我找了許多人鑒別都說是真跡,看來王爺畫功着實了得,已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不至于以假亂真。”

魏泓又道。

“這是我幾年前的畫作了,仔細看并不難分辨是贗品,你找的人那些人八成都是那個賣家安排的,故意騙你的。”

也就是說她從一開始就陷入了別人的圈套,自始至終被蒙在鼓裏還不自知。

季雲婉從來沒有這麽丢人過,只能尴尬地扯着嘴角說吃一塹長一智,她下次不會再這麽輕易被人騙了,末了還道:“我若找到了這幅畫的真跡,一定立刻給王爺送來。”

“不必了,真跡就在我手裏。”

魏泓說着指了指牆上:“那就是,王妃送我的。”

季雲婉再次睜大了眼:“不可能,那幅畫明明就是假的!”

魏泓挑眉:“這幅畫是姚太傅親自鑒賞收藏,于王妃成親之前收入她的嫁妝,讓她帶來上川的。”

姚钰芝書畫之名京城無人不知,他的收藏怎麽會有假,季雲婉也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那只兔子……”

“那是王妃年幼時不懂事添上去的,雖然筆法确實稚嫩了些,不過看習慣了倒覺得別有一番意趣。”

他說着還笑了笑,絲毫不覺得那兔子有什麽礙眼的樣子。

季雲婉咬牙,嘴唇緊抿,半晌才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這麽說來确實是真跡無疑了,只是好好的一幅名家之作變成這樣,多少還是有些可惜。”

魏泓對這一點倒也沒否認,若是可以,他還是更希望這幅畫作保持原來的樣子。

不過既然都已經這樣,凡事想開點,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尤其想到姚钰芝因為這只兔子三天沒吃下飯,這兔子就變得分外可愛起來。

季雲婉臉上仍舊發燙,起初是羞惱尴尬,現在還多了憤恨不甘。

她要回去問問魯家人是怎麽辦事的,竟然把一幅贗品當做真跡買下來,還讓她送到了王爺面前。

而這贗品還是王爺自己親手所畫!

她施禮準備告辭,臨走前看了一眼魏泓的屋子,笑道:“王爺這前院怎麽過了這麽久也沒修繕?我之前看王妃把後院修繕的雅致得很,還以為等那邊弄妥了就會修繕前院了,沒想到過這麽久都沒動靜。”

“前院雖然不常用來住,但總要見客的,是王府的門面,還是修一修的好。”

這就是說姚幼清只顧着自己住得好,卻不顧王府的臉面。

魏泓聽了皺了皺眉,然後忽然間就眉眼一松,面色舒朗:“你說得對。”

季雲婉笑了笑,告辭走了。

她離開後,魏泓看着屋子低聲喃喃:“确實很久沒有修繕過了……”

崔颢立刻接道:“是啊,季小姐說的沒錯,這前院是咱們王府的臉面,還是應該仔細修繕一番的。”

“不過……一旦動工只怕動靜就會比較大,影響王爺辦公,我看王爺不如先搬去後院暫住,等前院修繕好了再搬回來。”

魏泓嗯了一聲,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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