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巧遇

“我怎麽就臭了?你聞聞, 你聞聞”

魏泓說着又湊過去,兩人鬧作一團。

姚幼清笑過一陣推開他,問道:“王爺你說,我該不該把陛下偷看信件的事告訴爹爹?”

魏泓攬着她的腰道:“你不想告訴他?”

“也不是不想,”姚幼清嘆口氣, 有些無奈, “只是陛下是爹爹的學生, 爹爹對他向來很看重, 也很信賴, 如果知道陛下做出這種事,他一定會傷心難過的。”

“可若不告訴他……我又怕他一味相信陛下, 對他毫無防備。”

魏泓眉頭微挑:“你怕陛下會對你爹不利?”

“倒也說不上吧……”

姚幼清喃喃道。

“我只是覺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陛下既然跟我和爹爹以前想的樣子都不太一樣, 那……那我們也不該再用以前的心思對待他才是,不然萬一哪天不小心觸怒了他卻還不自知怎麽辦?”

她以為溫和可親的太子哥哥并不是想象中的太子哥哥,父親以為尊師重道心懷天下的學生也不是想象中的那個學生。

不管他是以前就如此, 還是登基後才變成這樣的, 他們再像以往那般和他相處都不合适了。

尤其是爹爹……

“我好歹嫁來了上川, 跟京城離得遠, 這輩子估計都不會跟陛下打什麽交道了。”

“可爹爹不一樣啊……他就算辭了官, 也還住在京城,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哪怕現在不用上朝, 跟陛下肯定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聯系的。”

“人們常說伴君如伴虎, 爹爹性子耿直,我怕他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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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泓輕笑,把筆遞給她。

“你這不是已經有決定了?寫吧。”

對姚幼清來說沒有什麽比姚钰芝的安危更重要了,比起為了不讓他傷心難過而隐瞞他,她肯定更在乎他能否平安。

姚幼清看着蘸好了墨的筆,點頭接過,字斟句酌地思量怎麽才能盡量委婉地把這件事告知父親,讓他知道真相的同時也不至于太傷心。

寫到最後,她又忽然想到什麽,對魏泓道:“王爺,不如我勸爹爹搬出京城吧?”

就算不能搬到上川,哪怕離京城遠一點也好啊。

魏泓卻笑着搖了搖頭:“不可能的,就算你爹願意,陛下也不會答應。”

“為什麽?”

姚幼清不解。

“爹爹都已經辭官了啊,就算他仍舊挂着太傅之銜,不便來到上川,離開京城難道還不可以嗎?”

魏泓:“……不可以,因為他是你爹,而你嫁給了我。”

魏泓在京城已經無親無故了,可謂了無牽挂。

如今他跟京城唯一的聯系,就是他的岳丈在那裏。

雖然這個岳丈與他有仇,在很多人眼裏有和沒有一樣,但總歸是聊勝于無。

而且他不一定會因為姚幼清而對姚钰芝示好,但姚钰芝作為父親卻很有可能為了女兒向他低頭,這是正常人都會有的想法。

魏弛如此忌憚他,又怎麽會放姚钰芝離開呢?哪怕只是離開京城而已。

不然一旦他對姚钰芝失去了掌控,就要擔心姚钰芝轉投到他這個女婿的陣營裏,成為他的臂膀。

姚幼清恍然,失落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

這封信送去京城的時候,姚钰芝一看來送信的人是不是姚家下人,而是魏泓的人就覺得不太對勁。

他戒備地看了那送信人一眼,以為魏泓這是又寫了什麽東西故意來氣他。

等信拆開後才知道,原來是魏弛攔截信件的事被發現了。

“王爺說既然是家書,那就沒有給外人看去的道理,所以以後都由我們來給您送信,您有什麽回信的話也讓我們直接帶回去就是了。”

“另外您若願意,我們就留兩個人在這裏,免得您想寄信的時候沒有信得過的人。”

“當然,您若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

魏泓想留人在這裏一方面是為了方便姚幼清與姚钰芝之間的書信往來,一方面也是震懾魏弛,告訴他他的眼線已經被發現了,讓他以後少盯着姚家,盯着也沒有用。

不過對姚钰芝而言,在府裏留下他的人跟留着魏弛的人估計也沒什麽區別,他都會覺得是眼線。

姚钰芝确實是這麽想的,但張了張嘴拒絕的話并未直接說出口,而是猶豫了一下。

“你先出去吧,我要想一想。”

他雖然不喜歡在府裏留着魏泓身邊的人,但能跟女兒之間自由通信的誘惑對他來說也是很大的。

上川離這裏太遠了,他一個文官又沒什麽武藝超群的下人,真有什麽事想聯絡女兒的時候連送出消息都很難。

那人也沒急着得到回應,恭謹地應了聲是退下了。

房門關上之後,常管家才道:“老爺,看來王爺上次那封信是故意寫來氣陛下的。”

之前姚钰芝還以為那封信是魏泓寫來氣他的,今日才明白過來,原來那小子那時就已發現了陛下途中截取信件的事,所以才寫了那麽封信故意給他看見。

“我看他真是……閑的沒事做了!”

姚钰芝道。

寫那樣一封信除了激怒陛下能有什麽用呢?

他一個藩王,激怒陛下對他又有什麽好處呢?

“王爺就是想出口氣吧,”常管家笑道,“這确實是他的性子能做的出來的事。”

秦王桀骜不馴,大梁誰人不知?

讓他明知自己妻子書信被截還忍氣吞聲當什麽都沒發生,那才真是天方夜譚。

姚钰芝冷哼一聲,打開信看女兒給他寫了什麽。

因為早就已經知道魏弛派人監視了他,甚至知道他還曾想要殺了姚幼清,所以他并未覺得很失望。

或者說早就已經失望過了,如今已是波瀾不驚,魏弛再做出什麽他都不會覺得奇怪了。

倒是女兒在信上通篇小心翼翼的安撫和勸慰讓他一陣熨帖,眼眶泛紅。

“我的凝兒還是這麽體貼懂事……”

常管家輕嘆,遞了帕子過去。

“那您可要将藥丸的事情告訴小姐?”

姚钰芝看着信箋許久,沉默不言,最終搖了搖頭。

“我在京城,她怕我有危險才不得不提醒我。”

“但她在上川,天高皇帝遠的,只要秦王不為難她,陛下也休想為難她。”

“既然如此……就不要讓她平添煩惱了。”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如今就算讓她知道了又如何呢?

除了惱恨陛下的狠心,惋惜淩霜的死,還能怎麽樣?

尤其淩霜可以說是代她死的,她知道了還不定怎樣傷心難過。

常管家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門外。

“那……王爺的人,留下嗎?”

不留下的話他們是被陛下盯着,留下了是被王爺盯着。

就算王爺說這些人只是為了方便送信,但他們一定也會将姚府發生了什麽告訴王爺,這是顯而易見的。

姚钰芝聞言又不說話了,比剛才沉默的時間更久,半晌才含糊地嗯了一聲,不情不願地道:“留下吧。”

常管家其實也是覺得留下來好,見他松口也跟着松了口氣。

“王爺好歹算半個自家人,總比……”

沒說完姚钰芝就跳了起來,瞪眼打斷。

“什麽自家人?誰跟他自家人?我這都是為了凝兒!”

常管家趕忙改口:“是是是,老奴失言了。我是說……王爺的人好歹能保證将書信順順利利送到王妃手裏,您以後再想給王妃寫什麽,就不用戰戰兢兢斟酌再三了。”

姚钰芝這才重新坐了回去,哼了一聲提筆回信。

宮中,魏弛得知這次上川那邊換了送信的人并不覺得奇怪。

畢竟上次魏泓就已經發現了,不可能再任由他繼續攔截姚幼清的家書。

但他沒想到,魏泓竟然還在姚家留下了兩個下人。

“應該是咱們在姚府安插了眼線的事也被秦王察覺了,他借着方便送信為由把人留下,如此一來……以後不僅姚大人送往上川的信件咱們看不到,姚府發生什麽……咱們怕是也不容易知曉了。”

劉福躬身說道。

魏泓的人一定會立刻把他們的眼線揪出來,然後要麽趕出去要麽找借口除掉,他們就算知道也沒什麽辦法。

因為那是姚府,姚府用什麽下人又怎麽處置犯了錯的下人都是他們自家的事,便是魏泓這個皇帝也沒道理幹涉。

“宅子裏的人留不住就算了,外面的人不能撤,我要随時知道太傅去了哪裏,決不能讓他離開我的視線。”

魏弛沉聲叮囑。

劉福應諾,見他沒別的吩咐便退了下去。

……

胡城,連城在小竹樓的露臺上枯坐半晌,再次得到魏泓不能來的消息。

“王爺答應了帶王妃去城外放紙鳶,正準備出門呢,您若沒什麽要事的話就四處逛逛,等晚上他回來了我再讓人去找您。”

準備出門那就是還沒出門,完全可以先來一趟或者索性就把放紙鳶的事情推掉。

但對如今的魏泓來說陪妻子放紙鳶顯然比來跟他這個朋友喝酒重要多了。

連城咬了咬後槽牙:“紙鳶哪裏不能放?王府難道沒花園嗎?花園裏跑不開嗎?”

下人笑了笑:“花園再大也不如山上大啊,何況王爺确實已經答應了王妃,您來晚了一步。”

“這跟早晚沒關系!”

連城憤憤:“他就是翻臉不認人!娶了媳婦忘了兄弟!”

戰局暫穩,他知道肯定沒什麽大事,既然沒有大事,那在女人和兄弟之間他就選擇了女人!

真是聞着傷心見者落淚啊……

王府的下人笑笑沒接話,直接道:“那沒事的話我就先告退了,您可以在小竹樓裏玩玩,或者去別處走走,王爺大概晚飯時候就回來了。”

連城看着他離開,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酒。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當初好的跟我穿一條褲子,現在把我說扔就扔了!呸!”

随侍在旁憋笑,等他說完問道:“公子,那您是叫姑娘們來唱曲兒啊?還是去別處走走啊?”

連城咂了咂嘴,眼珠轉了轉。

“他不是讓我四處逛逛嗎?那我就逛逛吧!”

連城這一逛就逛出了城,正逛到魏泓眼前。

他遠遠地便聽到一陣馬蹄聲,正納悶誰會在這個時候走這麽偏僻的地方,就看到連城帶着幾個人打馬而來。

“呦,王爺,這麽巧,在這碰見您了!”

連城下馬笑道。

魏泓臉色微沉,想擋在姚幼清身前不讓她看他已經來不及。

“這就是王妃吧?久仰久仰。”

連城看着被魏泓擋住大半邊身子的女人,笑着拱手。

姚幼清站在魏泓身後福身回了半禮,又小聲詢問:“王爺,這位是……”

“在下連城,”不等她說完對面的男人便主動說道,“價值連城的連城。”

姚幼清覺得這名字很有趣,忍不住想笑又忽然想到之前在倉城的時候曾聽人在街上喊“連公子”,當時魏泓扳着她的腦袋不讓她看,說那就是個瘋子,聽語氣像是認識卻又并不想讓她見到的人。

若是她猜的沒錯,應該就是眼前這個男子了。

魏泓目光沉沉,一點都不想讓姚幼清跟他多說一句話,對她道:“這是我的一個朋友,想來是有事才……”

“對,沒錯!”

連城打斷:“我跟王爺是多年的交情了,八拜之交,沒事就一起吃個飯喝個酒逛個青樓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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