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無法面對的往事

周心悅跟着巴婆子母女,來到一間簡陋的宅子。

經過之前的不愉快,幾人都冷靜下來。想到剛才這姑娘認出自己後,抓着自己一頓打,周心悅心裏戚戚然,這是多大的仇啊!

周心悅借着武功将這女子制伏,這才知道,她的名字叫海棠,是曾經馬家的下人。

看着瘋狂的樣子,周心悅以為,她跟阿言必然是有深仇大恨的,可是阿言的記憶裏居然沒有她。嗯!八成又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阿言那死丫頭藏起來了。

“說說吧,你到底跟我有什麽仇?”周心悅無奈問道。

那女子冷笑一聲“你居然不記得了?也是,你一貫心狠手辣,自己害過人,哪裏還會記得!”

巴婆子被支開去買菜,屋子裏只有兩人,周心悅自問沒對不起她,才懶得受她的氣。

“別陰陽怪氣的,我失憶了,你有什麽話直說吧!”周心悅道。

“失憶,好一個失憶,你害我失去了容貌,一句失憶就想輕松躲過嗎?”說着,海棠扯下臉上的帕子,只見兩條猙獰的疤痕如同蜈蚣一般,劃在她右邊臉上。

周心悅瞪大了眼,毀容?“我幹的?”

“不是你還有誰?”海棠冷笑道“怎麽敢做不敢當?”

“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周心悅問。

“為什麽?還能為什麽?當然是為了大公子?”海棠嘲諷笑道。

周心悅嗤笑一聲“不可能?我怎麽可能為了那個蠢貨幹這種缺德事,肯定是你自己作死得罪我了!”周心悅才不買她的帳呢,你說怎樣就怎樣嗎?扯淡。

“你!!!”周心悅還以為海棠要站起來罵她,想不到海棠只是恨恨瞪着周心悅,而後無奈低下頭“你說的不錯,是我自己作死!”

海棠突然轉變的态度,弄蒙了周心悅,阿言跟她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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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要從阿言十四歲那年說起,這個朝代,十五歲算是成年。那時候的阿言,距離成年還差三個月。

那時候的阿言,除了蟬衣,還有一個好朋友,就是海棠。

海棠跟她一樣,是服侍大公子的,不過海棠是真丫鬟,阿言是養女。

馬長行長的招蜂引蝶,作為貼身侍女的海棠,自然逃脫不了他的魅力。她沒有阿言藏的深,總是很直白地表達對馬長行的愛意。

依照海棠的說法,馬夫人說過,等到馬長行成親,就将海棠擡做小妾。

海棠就想她的名字一樣,像朵美麗的海棠花兒。

在阿言快要滿十五的前一個月,阿言約海棠到湖邊,說有東西送她,為什麽要送東西給她呢?因為她比阿言大一個月,那天正好是海棠的十五歲生辰。

海棠不疑有他,按照約定的時間到了湖邊。到了湖邊,就見穿着一身湖綠色長裙的阿言站在那裏。

海棠走過去,正想喊她,卻被人從後邊推了一把,阿言跟海棠同時掉到湖裏。

跌下湖,海棠不會游泳,本能地去抓阿言。可想不到阿言一腳将她蹬開,她撞到了湖裏的石頭,被劃傷了臉。

那時候她也沒注意,就那麽在水底暈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才知道是下人救了自己。

馬長行請了大夫,大夫說,海棠毀容了。知道消息的海棠痛苦不已,對着馬長行哭訴,是阿言害了她。

阿言當然不認罪,說自己當時也被人推下湖,并不知道海棠也跌落湖了。

“你胡說,要不是你約我去湖邊,我怎麽會去哪裏?又怎麽會被人推下湖?更不會被你踹了一腳,撞在石頭上!”海棠厲聲反駁。

“明明是你約我到湖邊的?我等了半天沒見你來,剛準備走,就被人推下湖了!”阿言喊冤。

見兩人都大吼,馬長行只好問“你們誰有證據?”

海棠說,她房裏有阿言留下的紙條,讓人一搜便是。阿言也說有紙條,讓人去搜。

結果,在海棠的房內搜到了約見的紙條,阿言的房裏沒有。更巧的是,有一個丫鬟出來指證,說阿言嫉妒海棠可以做公子的小妾,所以要毀了她的容顏,讓她再也無法靠臉勾引公子。

不用說,這番話馬長行信了。容不得他不信,人證無證都在。

“你竟然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阿言,你太讓我失望了!”腦海裏冒出這句話,還有馬長行一副憤恨的樣子,周心悅已經從傷心變的麻木。

這大概就是馬長行始終避開阿言的原因吧!因為她嫉妒狠毒,是個壞女人,哪怕後來做了好事,也是有陰謀的。

真是,太狗血了。

“你也認為是我做的嗎?”阿言問。

海棠搖搖頭,“開始的時候我也認為是,後來冷靜下來,我知道不是你,那時候我們兩個人都跌落湖,你跟我都不會游水,要不是有人相救,我們兩個都會死掉。可見是有人想要你我的性命。”

“那你剛才還打我!”周心悅詫異。

“雖然不是你害我落水,可馬夫人為了你,将我趕出府,害得我無處可去,我不該恨你嗎?”海棠罵道。

“你想過是誰害的你嗎?”周心悅問。

“不知道,喜歡公子的人太多,誰知道是誰動的手!”海棠嘆息,馬夫人給了她一間宅子,又送了她許多銀兩,讓她離開了馬家。她知道,馬夫人這是不想她再提這件事。

“按說馬夫人應該給了你不少錢啊,怎麽你們還會?”周心悅不解。

海棠冷笑“還不是我阿娘,守了寡也不安分,總想着再嫁人,結果被人騙光了銀子,要不是這宅子的房契被我藏的死,只怕現在我們母女要流落街頭了!”

“你那是什麽眼神,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雖然留在馬家,可能比我好多少?”海棠高傲地擡頭,不屑于周心悅的同情。

“你還記得蟬衣嗎?”周心悅突然問。

“蟬衣?那丫頭怎麽了?不是在馬家當丫鬟嗎?”海棠疑惑。

周心悅嘆息,慢慢講蟬衣的事情告訴了她。

“所以,這一切都是陳大小姐幹的?”海棠聽完,詫異道。

“嗯,聽完你的話,我開始懷疑,當初你的那件事情,也跟這位陳大小姐脫不了幹系!”周心悅感慨道,這位陳大小姐,真是能作孽啊!

“我聽你的意思,你想查探自己的身世?”海棠問。

“是,我總覺得,他們這麽大張旗鼓地針對我,是不是太奇怪了,再怎麽樣,我也只算一個養女,沒道理非要跟我過不去啊!”

海棠盯着她一會兒,看的周心悅心裏發麻,才道“我可能知道一些跟你身世相關事兒!”

周心悅一聽,詫異地看着她“你怎麽會知道?”

海棠在此後馬長行之前,是在馬夫人院子裏伺候的,偶然聽到過馬夫人跟林嬷嬷的談話。從那裏得知,阿言的母親,不是馬夫人的丫鬟,而是一位姬姓女子。

多年以前,馬夫人出門上香,在路邊遇到這位姑娘,眼見她懷孕暈倒路邊,才将她帶回府中救治,雖然後來她生下孩子就死了,可夫人卻将阿言收為養女。

“沒道理啊,素不相識的人,救了一命也就算了,為什麽還會将我收為養女?”

“我聽說,是因為當初大公子身子弱,馬夫人去大佛寺求簽,廟裏的和尚說,要找個端午出生的姑娘,養在跟前,擋住煞氣,大公子才能保命!”海棠說完,周心悅只想罵娘。

何止擋了煞氣,簡直是擋了死神!

可憐的阿言,居然是被這樣養大的,真是造孽。

“那他們有沒有說我爹是誰?”周心悅好奇問。

“聽說是姓武,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海棠搖頭,一臉愛莫能助的樣子。

馬家後院,林嬷嬷匆匆進了馬夫人的院子。馬夫人午休完畢,剛剛起床。丫鬟梳頭完畢,自覺地離開,将門帶上。

“如何?”馬夫人問。

“辦妥了,海棠照您的吩咐,把消息透露給阿言了!”林嬷嬷将今日的事情交代了一番。

馬夫人悵然一會兒道“嬷嬷,你說,這事兒我做的是對是錯?”

“夫人也是沒有辦法啊!”林嬷嬷啞着嗓子說,交疊的雙手不自覺捏緊。

“沒辦法啊?當年我娘也說沒辦法,逼着我嫁了過來。如今我也說沒辦法,卻要把這孩子往火坑裏推,嬷嬷,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馬夫人嘲諷自己。

林嬷嬷駭然“夫人切不要胡說,老夫人當年為了陳大老爺,才将您嫁到馬家,她心裏想的是自己的兒子。您不一樣,您這麽做,是讓阿言早些知道自己的處境罷了,這也是為她好啊!”

馬夫人聞言,卻搖搖頭“不,我這不是為她好啊,真要是為她好,我就該告訴她,她的親生父母是誰,而不是讓海棠去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引着她去查姬家的事兒!”

“夫人何必自責,您當年救她們母女一命,純粹是為了保住姬家的一點血脈,要怪,就只能怪那些人太貪心了,若不是他們起了貪念,姬氏一族怎麽會.....”林嬷嬷說到這裏,激動不已,卻又不敢再說下去,當年那件事,到底太過駭人。

“因果因果,種什麽因得什麽果,他們踩着姬家的骨頭,享了這麽多年的福,如今,都該償還了!”馬夫人冷笑,來吧,都來吧,那些罪也好,那也孽也好,都是時候償還了。

“夫人告訴阿言這些,她真的能順着線索查下去嗎?”林嬷嬷還是有些擔心,阿言若是不願意找答案怎麽辦?這些年在府裏,她從未問過自己的身世問題。

“她會的,就算她不想查,那些人遲早會查到她頭上,他們不會放過她的,如今的阿言,不再是被動挨打的性子,那些人若是折騰到她頭上,她必然會反擊的。”馬夫人笑笑,這個孩子,自從回來以後,便有些不一樣了。

林嬷嬷低垂下眼,淡淡道“希望吧!”

長陵城太守鐘大人最近有點偏頭痛!

你問原因?還不是陳家老二的事情!

這本來是兩個小兒争風吃醋的破事,要是再平日,犯不着鬧到衙門來,他們這些武林世家,自己就能解決了。可是偏偏,這個倒黴催的陳東樓,居然把水家老三的腿打斷了。

斷了就斷了,你自己也斷一條腿賠償,這事兒不就了了,他們倒好,鬧得你死我活,最後居然把這包袱丢給了官府。

吃飽了撐的!

一想到當日吳老三把這事兒說給自己聽,鐘太守就恨不得拆了他的腦袋。好好的案子不去查,非要去看熱鬧,得,這熱鬧沒看到,自己成了熱鬧吧!

“大人,小的去查了,下面傳來的消息屬實,陳東樓,可能真是費娘案的兇手!”吳老三盯着鐘太守冷冰冰的眼神,硬着頭皮回禀。

自從陳東樓被抓到牢裏,水家就小動作不斷。縱然換了人傳遞消息,難道他鐘思潤就那麽傻,這點門道就看不清。

呸!

老子在這長陵城裏裝鹌鹑,一個個真把他當鹌鹑了。要不是任期還剩半年,他不想惹事,他早就把水家跟陳家都抓起來了。

什麽玩意兒!

朝廷跟江湖劃江而治,害的他們這些當官的,都不敢去管江湖上的事兒,生怕那些只會動武的莽夫提着刀就來砍他的腦袋。

那幫蠢貨,才不跟你講什麽道理,一出事兒就跟打雞血一樣,各個提刀往前沖,生怕晚了被人說不仗義。就因為這,每年江湖上冤死的人,多了去了。

明明就是殺了人,還說什麽為了江湖道義,結果發現殺錯人的時候,頓時消失不見,改名換姓當土匪去。

比他們當官的還不要臉!

“老三啊,你說,這證據确鑿了,我能去抓人嗎?”鐘太守咳嗽一聲,問着眼前夾緊屁股的吳老三。

吳老三抖了一下“大人,人不是已經在牢裏了嗎?”

鐘太守一頓,尴尬地又咳嗽一聲“嗯,我的意思是,我能以謀殺罪審問他嗎?”

吳老三想了想,撓撓頭“大人,要不您找師爺問問,這事兒,我一個捕頭哪敢亂說話!”吳老三知道,這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裝糊塗,這種武林世家的冤孽債,幫哪一個,另一個都不會服氣,他可不想出頭背黑鍋。

鐘太守眯了眯眼“老三啊,怎麽你也學會那一套了,我還以為你是個老實人,說話實在,怎麽你也跟我打哈哈了!”師爺?哼!那老小子要不是他老婆的遠房親戚,他早就找人把他一頓暴打扔出去了。

自從陳東樓被抓回來,他就請病假回老家探親了。鐘太守居然還是從自己老婆嘴裏知道這消息的,等他得到消息,那混蛋早就跑到千裏之外了。

娘的,分好處的時候一個個往前湊,出事了,跑的比兔子還快!

“大人,不是小的不說,實在是這兒不好說啊!你看這陳家跟水家,哪家是好惹的,個頂個的麻煩。水家把這殺人案的消息漏出來,明白着想借我們官府的手殺人,我們能這麽幹?這不是給自己惹事嗎?”吳老三也不是個蠢人,這點門道還是看的清楚的。

“還不是你給我招來的麻煩?你說你,好好的查案不行嗎?實在查不到,找個罪犯當替死鬼也行,非要去看熱鬧,結果好了,自己成熱鬧了吧!”鐘太守一頓埋怨,說的胡子都瞪起來了。

吳老三自知理虧,低着頭,不敢還嘴,娘的,真是憋屈。

“大人,照小的看,這事兒咱也別管,先下手為強,找個替死鬼把這費娘的案子結了,快刀斬亂麻,就算水家有證據,那案子也結了。至于陳家那位,我看,咱就當一回保镖,等到水家老三的腿好了,咱把他交給馬家,反正江湖事兒江湖了,咱不管!”

聽完這番話,鐘太守眼前一亮“不錯啊,老三,沒看出來啊,這樣一來,咱們就撇清楚了。”鐘太守開心大笑,可笑了一會兒又想到“你說水家要是非逼着我們查那宗殺人案怎麽辦?”

“那就把這事兒透露給陳家,反正是陳家惹的禍,讓他們自己擺平。我這次去費家村查了,那費娘的家裏只剩一個老爹跟後娘還有一個不成器的弟弟。她後娘早想把費娘賣了給自己的兒子娶媳婦,費娘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我聽說...我聽說那姑娘專門在山裏勾搭有錢的公子哥兒!照這家人的品行,這案子查出什麽結果不重要,能得到好處才重要,我尋摸着,只要陳家肯出點錢,這事兒很容易掩蓋過去。”

吳老三的一番話,讓鐘太守放下心來。既然不是什麽良家姑娘,那這命案也不是非要查出個結果。官司的事情,自古民不追官不究,既然能花錢解決,那就讓陳家這麽辦!

“行,那你,不,你安排個眼生的面孔往陳家去一趟,把事情交代清楚,陳東樓是死是活,看他陳家的态度了!”鐘太守終于覺得,甩掉了一個包袱,瞬間心情舒暢無比。

吳老三覺得這事兒終于不用背黑鍋了,也是開心的很,樂呵呵地去辦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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