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症結

這日,周心悅探聽司徒文早早外出,喬裝打扮,準備出門找方青子。

只見她鬼鬼祟祟,左閃右閃,從一處柱子躲到另外一處柱子。好不容易靠近門口,勝利在望,周心悅喜不自勝。

門口坐着一個老叟,慢吞吞抽着旱煙,那吞雲吐霧,銷魂自在的樣子,周心悅以為他要成仙。

這裏是後門,平日下人進出都在前邊的角門,故而這裏只有一個老頭蹲守。

周心悅以前不了解,古人家裏為什麽有那麽多門,前門後門,側門角門,有這個必要嗎?如今進了這偌大的大皇子府,突然明白,這要是不多開幾個門,平日出門都要走半個小時,簡直找虐。

蹲了快半個小時,守門的老叟終于扛不住,放下煙袋,提着褲子上茅廁。

就是此時!

周心悅嗖的一下竄出去,拉開門栓,得意地笑,小樣,還想攔住我?

結果一打開門,眼前站着個人。

周心悅迅速關門,這不是真的。

可惜那人比她動作更快,一柄扇子,擋住周心悅“你要去哪兒?”

周心悅背對他,五官皺成一團,轉過身,已換成笑意盈“殿下,秦嬷嬷讓我出門買糕點。”

司徒文眼裏玩味“哦?給誰買?”

“不是給您嗎?秦嬷嬷特意吩咐的。”周心悅狡辯,心裏開始打鼓,千萬別問我去哪裏買,我會露餡。

“給誰?”司徒文神調升高。

“給您啊!”周心悅一口咬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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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文輕笑,上前逼近她。周心悅心虛,步步後退。

“本皇子不記得此事。”

“哈哈哈哈,您貴人事忙,怎麽會記得這種小事。”周心悅打哈哈,額角的汗慢慢地下。

“是嗎?”

“是是是,就是這樣,我得趕緊去買糕點,不然秦嬷嬷要責怪我的。”周心悅側身,想往門口移動。

司徒文一把抓住她“不急,既然是買給我的,什麽時候去都行。”

“急,很急的,內個....”周心悅絞盡腦汁,終于找到好借口“那家店的糕點限量的,要是去晚了,就買不到了。”

司徒文徑自抓着她的手不放“是嗎?這世間還有本皇子吃不到的糕點?”

話裏的聲調滿是質疑。

“當然有.....”剛想嘲諷他,卻見司徒文表情陰沉,糟了,這厮是皇子,一個小小的糕點怎麽是他吃不了的,周心悅趕緊換口“我的意思是,人家人力有限,每天只能做那麽多,去的晚了,自然是買不到的。”

周心悅努力掙紮,奈何司徒文抓的很緊,掙脫不得。

“這樣啊!”司徒文點點頭,問道“那家店什麽時候關門?”

周心悅以為他同意讓她出門,看看天色,報了個緊迫的時間“還剩一刻鐘就要關門,城東那家舒記糕點鋪。再不去,就買不到了。”

“時間這麽緊迫?”

“可不是,咱就別再耽誤時間了。”周心悅竊喜,趕緊讓我出去。

“來人”司徒文大喊一聲,一個人嗖的一下冒了出來。

周心悅正驚訝于他的速度,司徒文已經吩咐那人出門買糕點。

眼見那人走遠,周心悅氣鼓鼓“你這是幹嘛?”

司徒文無辜道“你不是說時間很着急?”

“是啊,你難道不該讓我快點出門?”周心悅氣不打一處來來,語調忽然拔高。

司徒文打量她一下,笑着搖搖頭。

“你什麽意思?”周心悅不解。

“我是為你好。”

“哪裏為我好了?”

司徒文一臉關切“時間緊迫,此處到城東,至少兩刻鐘,你腿短,跑也跑不過我的護衛。如果遲到,被秦嬷嬷責罰就不好了。”

什麽?周心悅氣結,腿短?誰腿短。“你才腿短,比兔子尾巴還短!”

司徒文扔下一臉憤慨的周心悅,笑着離開。周心悅在後面氣地跳腳,恨不得打斷司徒文的腿。一時間,竟是忘了自己要出門的事。

等到她尾随司徒文回到書房,盤算着怎麽打斷他的腿,不禁大呼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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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天都這兩年宵禁,此時暗沉的夜色下,只有打更的仍然在城裏穿梭,打着哈欠,喊着小心火燭。

尚元街,是朝廷大員居住的區域。整條大街上,全是朝廷命官。品級低于四品的,都沒資格住在此處。

兵部尚書裴晟在書房裏奮筆疾書,寫了又寫,卻總覺得詞不達意。

裴晟拿起茶盞,準備喝口茶,繼續奮戰。端起茶盞,卻發現沒有茶水了。他心裏煩躁,對着門外大喊“裴算?裴算?人呢?怎麽不來添茶?”

連喊幾聲,門外無人應答?

裴晟不耐,裴算怎麽回事?也學會那幫小的,去偷懶不成?

重重放下茶盞,裴晟推開門,正要大罵,去忽地睜大眼睛。這....這是怎麽回事!

門外,放眼望去,躺了幾具屍體。

裴晟快步上前,翻過屍體,看到了裴算的臉。

裴晟大駭,慌亂跌坐在地。他反應很快,立刻轉身,想要逃走,卻不料。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暗中走出。

“你...你是誰?”裴晟一怕,短了氣勢。

那人蒙着臉,身材高大,緩步上前“裴大人可還記得我?”那人拉下面罩。

尚書府裏燈火通明,裴晟從前最愛這燈火通明的樣子,此時卻無比憎恨這滿園的燈火。怎麽會是他“你...你還活着!!!”

“仇人未死,我怎麽先死!”那人冷聲道。

“不...不..你聽我說,當年....”裴晟還未說完,那人已經狠狠給了他一刀,奪走他的性命。

确定裴晟斷氣,那人踢一腳屍體“便宜你了!”

說罷,走入書房,搜索一番,而後趁着夜色,施展輕功離去。

打更的淩晨路過尚書府門口,走完這條街,就能回家了。他哈欠連連,邊走邊吐了口痰。

經過尚書府門前,發現大門居然開着?

這麽早就出門?打更的同情地搖搖頭,看來當官的也不好過,連個懶覺都睡不了。他搖搖頭,就要走過去,忽然,發現地上有攤水。

哎呀,這大清早的,就開始打掃?

可走進一看,這不像是水?

打更地拿着燈籠上前,燈光一照,他惶恐瞪大眼睛,這...這是血啊!他拿着燈籠順着血跡照過去。

血跡一路上了臺階,進了尚書府。

不會出事兒了吧?

打更的也算膽子大,不然不能來幹這個。

他小心推開門,一陣血腥氣撲面而來。

看到門內的情形,他惶恐地跌坐在地,而後大叫“殺人啦!!殺人啦!!”

連燈籠也不要,高聲大喊,逃出門去。

門內,竟是滿地屍體。

“聽說了嗎?”第二日一早,人們起床一日的營生。

早攤前,衆人聊的熱鬧。

“什麽事兒?”一人好奇問。

“兵部尚書被人滅門啦!”那人驚呼,仿佛親眼所見。

旁桌的人聽到消息,都聚攏過來,“你說真的?那可是兵部尚書家啊?!”

“這還能有假?近衛營的人今日一大早就把尚書家封鎖了,我聽說啊....”那人神神秘秘道“有個打更的親眼所見,那宅子裏全是屍體。一個活口都沒有。”

衆人唏噓,這得多大的仇,竟是滅人滿門?

“你們說這是為什麽啊?”一人疑惑。

“應該是仇殺!”

“我覺得應該是搶劫殺人,聽說裴家可有錢了。”

“我覺得應該是為色殺人,聽說裴家的大小姐長的可美了。”

衆人議論地高興,紛紛忘記吃飯,越聊越八卦。

裴尚書的死,一時成為天都熱議,趕超皇帝跟他妃子二三事。

一對穿着普通的主仆牽着馬路過,聽到談話,停留了一會兒。中年男子聽到兵部尚書之死,眸子一沉,看了身旁的下人一眼。那人會意,牽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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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門七十八人,竟無一活口,近衛營居然毫無察覺?真是讓朕,大開眼界!”朝堂之上,皇帝生音緩慢地說着,一字一句,不慌不慢,可話裏藏着地寒氣,讓殿內的大臣聲都不敢出。

“你們說,明日是不是就該輪到朕了?”皇帝笑着問出口,可這話吓的朝臣紛紛跪地。

“陛下息怒,近衛營已經嚴加盤查,很快就能查出兇手。”京城負責治安的德明将軍跪地求饒,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難辭其咎。

皇帝不看他,反而問大理寺卿班彥“班大人,你認為呢?”

班彥心裏一咯噔,知道躲不掉,出列道“臣以為,此事實在蹊跷,兵部尚書府依律,當有兵士守衛,賊人再厲害,不該毫無聲息地殺光所有人,此案恐怕需要時間去查。”

“多久?”皇帝問。

“這...”班彥惶恐,這怎麽作準?

“德明将軍以為多久能破案?”皇帝轉向。

被點名的德明将軍額頭冒汗,硬着頭皮“三..三個月!”

“三個月?”皇帝聲調上揚,拿着奏折站起身。殿內氣壓更低了。

“你再說一遍?”皇帝居高臨下看着德明将軍。

德明是個硬漢,此時卻有了生死存亡之感。

“三..三個月!”

皇帝拉動嘴角,笑笑,将奏折狠狠摔在他的身上。大罵“你怎麽不說三年!”

德明惶恐地趴在地上,一個勁兒讨饒。

皇帝大怒,誰也不敢接話,連平日裏穩重的丞相也伏低了身子,這事兒太蹊跷,誰也說不出所以然,不敢貿然接話。

忽然禮部尚書冒頭“陛下,臣以為,有一人可破此案!”

這句話吸引衆人注意,誰都好奇,誰都害怕,生怕被甩鍋。

“誰?”皇帝問。

那人頂着衆人猜忌的眼光,自信道“大皇子殿下。”

聞言,衆人暗松一口氣。還好不是自己!可大皇子?衆人又對禮部尚書投去佩服的眼光,這人選你怎麽想出來的。

皇帝一共四個兒子,大皇子是唯一一個沒有封王的。二皇子成王,三皇子瑞王,四皇子平王。

大皇子這些年甚少出現在朝堂,對外一概宣稱身體有病,皇帝賞賜不少,且以大皇子身體不适為由,未有将其封王,沒有封地。

皇帝對大皇子的态度不明朗,一般人不敢去碰鐵板,可作為長皇子,明眼人都知道,皇帝最寵愛他。

如何今日,有人敢将他拖下水?

有人明白地,悄悄打量吏部尚書盛正吉。盛大人面色不變,衆人看不出所以然。

正當衆人以為皇帝會發怒時,皇帝卻淡淡開口“說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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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這幾日心情很不好,原因嘛,當然是為了那二十萬兩銀子!!

他從沒這麽憋屈過,二十萬兩銀子,是他一年的俸祿啊!成王恨恨咬牙,看着面前伏低做小的安和,恨不得生吞了他。

可是不行,這小子是自己的心腹。

但是他怎麽那麽沒眼色,居然綁架了那麽個潑皮貨進府。綁也就罷了,可居然沒将人看好,讓她逃了出來。

好巧不巧,竟然還碰上大皇子!

一想到那日的情形,成王就忍不住想殺人,明明是斯文俊俏的臉,此刻面罩黑雲,陰氣沉沉。

“殿下,昭側妃說想辦賞花宴!”跟前服侍的小太監屁颠屁颠來禀報,昭側妃最得成王喜愛,成王聽到她的消息,必然是要賞的。

聽到賞花宴,安和地頭就差買到土裏了。這時候,能提花錢的事嗎?

果然,成王一坐而起。走過去就是一腳!

小太監不防,狠狠倒地。

“殿下息怒,奴才知錯!”

成王氣不打一處來“賞花宴?她一個嫁了人的婦人辦什麽賞花宴?還想着招蜂引蝶不成?告訴她,吃飽了沒事做,就在房裏繡花,一個月內,要是不繡出一百條帕子,本王讓她這輩子見不着花兒!”

小太監驚慌退出,王爺這是怎麽了?

安和只想找個洞埋了自己,都是銀子鬧的!

要說成王本不缺銀子,可自從封王建府以後,皇帝縮減了皇室的開支,成王就指着那筆俸銀過日子。

這還不算,之前私造兵器,花費不菲,他手下又沒有個能生財的,如此這般,只能坐吃山空。

由此一來,那二十萬兩就顯得彌足珍貴。

可是!!!!!

那個潑皮丫頭,一句話就敲走成王這麽大一筆錢,成王覺得那簡直是在割的肉。

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

成王在屋子裏來回走動,越想越不甘心“你,去把餘先生找來!”

安和得令,夾着尾巴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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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文,本名周子文,乃是大榮廣德皇帝的長子。因為出生時身體孱弱,一直養在落霞谷,認司徒修為養父,對外宣稱司徒文。

天都衆人都認為,大皇子一直在宮裏養病,偶爾在外露面。見過他的人不多,但凡見過,都驚豔于其風采。

世人皆以貌比潘安比喻男子之美,見過大皇子者,皆言,就是潘安見過大皇子,也要自行慚愧的。

如今,這位傳聞中的大皇子一身偏偏白衣立于大殿之上,衆人仿佛見到仙人一般。

真乃神仙下凡矣!

周心悅要是再此處,怕是要大喊一句

“騷包!!”

司徒文恭敬行禮“不知父皇召喚兒臣,所謂何事?”

皇帝坐于龍椅之上,不怒自威。“皇兒可聽說兵部尚書滅門一案?”

“略有耳聞!”

皇帝點頭“皇兒以為,此案何時可破?”

司徒文聞言,直視帝王。“敢問父皇,是要抓殺人者?還是要抓謀害者?”

衆人嘩然,這話裏有話啊!

皇帝聞言,臉色微變,隐藏在皇冠簾子後的眼睛,讓人神秘莫測。

“有何區別?”

司徒文淡淡道“殺人者,工具而已,七日內能知兇手。謀害者,心思缜密,心狠手辣,恐要一月有餘。”

“大殿下好大的口氣,七日內便能查到殺人兇手?!”盛大人不滿,唇上的胡子因為憤怒,抖動都厲害。

朝臣也議論起來,想着剛才在大殿上,禮部尚書一力推薦,說大皇子才思敏捷,洞察秋毫,膽大心細,又從未參與朝政,是查出此案的最佳人選。

兵部尚書是保皇派,跟皇後娘家盛氏一派,分庭抗禮。衆人不肯接這個案子,就是怕卷入黨政。

皇帝正值壯年,忌諱皇子争權,朝臣若是不夠聰明站錯隊,那是要滅滿門的。

當聽到禮部尚書談論大皇子的合适之處,衆人深以為然,可眼下,這位殿下如此狂妄。

這是要搞事啊!

“你是誰?”司徒文一開口,衆人想吐血。

這不合套路啊!

堂堂大皇子,居然不認識當朝國舅?

“臣....”盛大人忍住罵人的沖動,黃口小兒,日後再收拾你“臣乃兵部尚書盛正吉。”

司徒文神色未變,淡淡道“不知盛大人多久能破此案?”

得,怼起來了。

“不錯,盛愛卿多久可破此案?”皇帝也參一腳。

盛正吉此時有些後悔,真是嘴賤,那麽沖動幹什麽,怎麽就容不得他張狂了?他越張狂對自己越有利才對。

朝臣都盯着他看,好奇他有什麽高見。比如,三日破案?

“臣...臣以為半月才能破此案,如此,如此..細查之下,方能不讓無辜之人受牽連。”

盛正吉磕磕絆絆說完,衆人鄙視地翻白眼。

白期待了。

司徒文還是一臉淡漠神仙相,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皇帝悻悻然地撇嘴。“皇兒既然胸有成足,此案就交給你辦吧。朝中衆人,任你調遣,莫讓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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