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迷蹤林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起,天都流出一個傳言,京郊有一處迷蹤林,那是世外高人在此處布下的陣法,但凡擅自闖入者,都是有去無回的。

有人不信邪,硬是找到這裏,非要進去一探究竟,結果無一人生還。

曾有人提議,将林子燒了,免得禍害世人,結果人們拿着火把來,來了幾次,都忽然天降大雨,澆滅了火把。

衆人大駭,以為這是天意,故而在林子前立下石碑,警戒世人不要闖入。

周心悅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聽完成王說出這個操蛋的故事。

“你信?”她問。

“你不信?”成王詫異。

“你親身經歷過?”周心悅問。

成王搖搖頭“沒有!”

周心悅搖搖頭,找塊空地,用藥粉畫了一個大圓圈,然後生好火,躺下睡覺。

成王更詫異了“你還睡的着?”

“放心,只要你呆在這個圈內,我保你能平安渡過今夜。”周心悅說完,不再搭理他。徑自睡着。

成王見她這樣,在這詭異的林子裏,自己也不敢亂走,但是又不敢睡去,只能輾轉反側,最後終于扛不住生理原因,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成王是被周心悅一腳踢醒的。

他還沒反應過來,周心悅伸出右手,指指右手上的繩索問“為什麽把我跟你的手綁在一起?你想幹嘛?”

一條棕色的繩子,将兩人的雙手連在一起,可這在周心悅看來,無異于現代社會的警察手铐。她難道是犯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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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那不是怕你跑了!”成王慌亂道,似乎在掩飾什麽,不敢看周心悅的眼睛。

周心悅玩味看着他,盯着他的頭頂好一會兒,忽而戲谑道“你不會,是害怕吧?”

成王惱羞大怒“胡說,本王才不會害怕,本王是看你是女子,怕你害怕才這這麽幹的。”

周心悅繼續調笑“沒關系,男人也是人,害怕是人之常情,放心,我不會嘲笑你的。”

可這話讓成王俊俏的臉更加紅潤了。

周心悅不搭理他,起身把繩子解開,往外走去。

“你去哪?”成王便收繩子便問。

“當然是回去啊!”周心悅理所當然道“那幫殺手現在肯定早就不在了,我們自然是要回去的,不然留在這裏過夜啊。”

說罷,她聞了聞自己的衣服,嫌惡道“都臭了。”

成王見她這樣,也聞了聞自己的衣服,得,是臭了。他擡腳往外走,卻看到圓圈外邊有一層黑色的蟲類屍體。

“這...這是....”成王看着這些黑色的屍體,心裏發毛。

“怕什麽,雖然惡心了點,但是我灑了藥粉,它們一碰就死,不會咬你的。”周心悅無所謂笑笑,繼續往前走。

莫名的,成王貼近她走,跟的緊迫。

兩人在林子裏走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然後在林子裏見到了幾具白骨。

很顯然,這就是死去的闖入者。

“我沒騙你吧,進了這裏真的會死人的。”成王緊張道。

“你在害怕?”周心悅不可置信地看他“你連人都敢殺,居然還怕看到屍體。”

成王無語吐槽“我..我那是吓唬你呢,你見我親手殺過人嗎?”

“你吓唬人幹嘛?”周心悅不解。

“我樂意,就是看你們不順眼,想吓唬你們消消氣。”成王嚣張道。

周心悅暗罵,簡直是個一百多斤的傻子。

“看樣子,這些人都是被毒死的。”周心悅用樹枝戳了戳骨頭。

“你怎麽知道?”成王沒看出來,都說入了迷蹤林,必死無疑,難道是被人毒死的?

“你沒看到,這骨頭都發黑了?”周心悅指指骨頭上黑色的斑點。

成王蹲下身一看,果然,骨頭上有這微小的黑色痕跡,不仔細基本看不出來。“他們都是被人毒殺的?”

周心悅搖搖頭,“不知道,也有可能是被這林子裏的蛇蟲毒死。”

成王心裏愈發恐慌,走了半日,除了這些屍骨,完全找不到出路,他覺得自己似乎在林子裏繞路。忽然,成王覺得有一陣冷風刮過,這地方,出又出不去,東西又沒得吃,還滿是毒蟲,難怪進來的人都死在這裏。

“你有什麽辦法能出去嗎?”成王有些打顫。

“你.....害怕?”周心悅調笑。

“廢話,你不害怕,碰到這種事情你連眉頭都不眨一下,你還是不是女人。”成王跳腳駁斥她。

周心悅白眼一翻,吐槽道“我害怕啊!”然後鄙視他一眼“但是我不會說出來!”

“你!!”成王指着她,半響吐出一句“你厲害!”

“謝謝表揚!”

成王焦急“別扯了,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出去?”他一點也不想死在這裏

周心悅看看天上的日頭,然後在地上畫了一個十字,标出南北,然後對着左手邊道,“那個地方是北面,我們昨晚從那裏來的,今天,就從那裏出去吧。”

成王見她說的頭頭是道,安心跟着她走。走了沒幾步,周心悅停下,将身上的藥包拿出來,遞給他一個。

成王“我才不要這麽醜的香囊。”

周心悅忍住抽他一巴掌的沖動“這他娘的是給你保命的,裏面的藥可以驅散蛇蟲鼠蟻,出去記得還給我。”

成王悻悻接過,放入懷裏。

周心悅鄙視他“雖然你是皇子,但是不要那麽自作多情,真當女人看見你就送香囊嗎?”

成王不甘心反駁“我可是天都少女的理想夫婿,京城裏哪家閨女不想嫁給我,對我抛媚眼丢香囊的女人多了去了。”

周心悅......

周心悅一邊走,一邊留意雜草的痕跡,好在沒有下雨,昨晚她們走過的地方,多少有些雜草被踩踏,還有些地方,因為泥濘,還留有腳印。

成王驚奇的發現,但凡他走過,那些蛇蟲居然遠遠避開自己。這真是太神奇了!

他捂着懷裏的香囊,再也不嫌棄它醜了。

大概到了中午,周心悅終于領着成王出了迷蹤林。看着出口立着的那塊石碑,成王差點哭出來!

真是太不容易了。

“你是怎麽知道如何走出林子的?”成王好奇問。

兩人坐在回去的馬車上,周心悅正靠着草垛閉目養神。

好不容易出來林子,成王實在走不動,想他養尊處優多年,從來沒走過這麽久路,他的腳底肯定氣泡了。

于是,好不容易走上官道,成王殿下死活不肯再繼續走。

兩人就坐在路邊上,等待過路的馬車,看誰願意拉他們回城。

等了許久沒人來,兩人已經又餓又渴。看着癱在地上跟死豬一樣的成王,周心悅認命地去打了一只兔子回來,兩人就在路邊烤肉吃。

大概是兔肉太香,一輛馬車竟然停在兩人跟前。

這是輛破舊的拖板車,車夫顯然是進城。

眼見這車夫雙眼發亮盯着周心悅的兔肉,周心悅從成王手中硬是扒拉下一邊兔肉給馬夫,兩人這才搭上了回城的馬車。

“運氣好而已!”周心悅淡淡道。

“怎麽可能?”成王不信。

周心悅閉着眼“的确是運氣好,那林子,植物茂密,必然要有大霧。如果不是今日日頭大,消散了大霧,我很難分辨出方向。如果下了大雨,我們走過的痕跡都會被抹除,更加找不到出來的路。如果我沒有攜帶藥包,我們早就被林子裏的毒蟲咬死了。”

成王聞言大駭“你說那林子裏的蟲子有毒?那你不早說。”

周心悅嗤笑“告訴你你能解決問題嗎?難道指望你他們看在你成王的身份上,不咬你?”

成王凜然,還真是這樣。于是便沉默不語,學着周心悅的樣子,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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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悅從沒想到,一回城,會遇到這樣的麻煩。

一進城,周心悅就跟成王分道揚镳了。開玩笑,這小子不殺自己,都算自己走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趁着成王對守城擺架子,讓他們的長官出來迎接,周心悅便開溜。

進了城,周心悅想着,要馬上回大皇子府,找人來救淑兒,也不知她如何了。那幫人無差別殺害,顯然不是好人,周心悅好不容易逃出來,現在開始擔心淑兒。

哪知,一到大皇子府門口,就看見門外圍了衆多官兵。

看樣子,似乎将大皇子府重重圍住,戒備森嚴。

出什麽事了?

周心悅躲在牆角,偷偷觀察,不敢貿然上前。

不過一會兒,司徒文從府裏出來,被人請上馬車。說是請,可那人大态度,可不大恭敬。周心悅剛想上前,卻被人從身後一把捂住嘴拉開。

嗚嗚嗚嗚........

知道進入沒人的暗巷,那人才放開手。

“淑兒,你沒事,太好了!”周心悅高興地抱住淑兒,掩飾不住的開心。淑兒心裏也高興,開心的的回身抱住她。

“怎麽回事?那天你是怎麽逃脫的?”周心悅緊張問。

那一日,淑兒跟周心悅走散後,偷偷藏在林子裏,趁着一個黑衣人不備,将他誅殺,偷換了他的衣服。本來淑兒還想假裝殺手去找人,可找了半日,天色将黑,她一個人也應對不了這麽多殺手,無奈,她只好回來找幫手。

淑兒回到大皇子府,找到錢志,錢志一聽說周心悅出事,立刻派人搜查林子。可林子實在太大,他們只抓住了逃跑的方青子。

正當司徒文準備加派人手的時候,大皇子府卻被兵圍困,原來有人指認大皇子就是滅門慘案的真兇。

“誰那麽缺德,竟然這麽誣害大皇子?”周心悅聽到這裏,簡直吐血,這明顯就是陰謀啊!司徒文有什麽理由要去謀害別人。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跟我走。”淑兒拉着周心悅,将她帶到一處宅子。

錢志已經在宅子裏等候。

見到周心悅,也是欣喜。周心悅迫不及待詢問起司徒文的情況。

昨日,司徒文正在吏部查詢一些舊檔案,皇帝卻着人來宣旨,說有要事。司徒文沒多想,随着內侍入宮。

到了禦書房,司徒文卻見大理寺卿也在。

皇帝見司徒文到了,便讓大理寺卿開口。大理寺卿柳成雨領命,開口說道,上午,有人在衙門擊鼓鳴冤,說知道滅門慘案的真相。

此事茲事體大,他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将人請入衙門。

來人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一進門,就大哭,自報家門,她乃是兵部尚書最小的女兒,三房姨娘庶出的裴玉屏。

裴玉屏直言,自己親眼目睹了兇手,要不是她正好起床如廁,避開了兇手行兇,只怕也要淪為刀下亡魂。

柳成雨急切問,殺手是誰?

裴玉屏卻不肯言,只說那人身份尊貴,她要告禦狀。

茲事體大,柳成雨不敢私下做主,只能來面聖禀報。

“陛下眼下這裴玉屏就在微臣府衙之中,如何處理,還請陛下明示。”

皇帝看向司徒文“皇兒如何看?”

司徒文淡淡道“既然如此,恐是要勞動父皇親自過問。”

皇帝思索一下,命令大監陳恕将人帶進皇宮。

誰曾想,那裴玉屏進宮後,直指司徒文就是兇手。

這些,別說皇帝,柳成雨第一時間怒喝,說她無憑無據,不可亂說。那裴玉屏卻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說是兇手當日留下的。

皇帝接過一看,這是大皇子身份的證明。

這種蟠龍玉,乃是皇室子弟出生後,工匠專門制作的玉佩。每個皇子都有,每個玉佩都雕刻着皇子的名字。

最重要的,這種玉佩,采用天下奇玉雕刻而成,每一塊都萬金難求。每個皇子出生時,都會将血滴入玉佩,玉佩吸收後認主。凡是主人拿在手中,玉佩就會變成血色,旁人拿着毫無反應。

這種特質,他人想仿制都不成。

“這也不能說明司徒文就是真兇啊,萬一是別人盜竊了他的玉佩呢?”周心悅覺得光憑這個,實在可笑啊。

錢志憂慮“不僅如此,裴玉屏還拿出一封書信。”

“什麽書信?”

“信上是大皇子意圖勾結兵部成員,以圖大事的名單。”

周心悅一聽,這下恐怕糟了,皇帝能容忍兒子犯所有的錯,唯獨容不得兒子觊觎他的皇位。

所以,不管這事是真是假,皇帝都不會輕松放過大皇子。

周心悅站起身來回走動幾步,然後問“你覺得,這是誰下的套?”

錢志愕然,他詫異地問“你一點都不懷疑主子?”

“懷疑什麽?懷疑他造反?”周心悅不屑笑笑“你見過哪個皇子要殺人還親自動手的?他不會讓你去嗎?他吃飽了撐的,還留下那麽有力的身份證明。”

錢志輕嘆“連你都看的出來,皇帝卻不信任自己的兒子。”

周心悅無奈笑笑“皇帝那個位置,就是千日防賊的,永遠擔心別人惦記自己的位置,一旦被人謀篡,他就只能死。怨不得他誰都不信。”

錢志聞言,深覺有理,卻無法接話。

兩人一時沉默。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為他洗脫嫌疑,你能把事情從頭到尾都說一遍嗎?”周心悅打破尴尬,問起案子。

錢志一愣,沉默一會兒,似乎是下了什麽巨大的決心,終于願意開口。

--------------

長陵城內,今日甚是熱鬧,因為馬家要辦賞菊宴。

自從馬長新大婚至今,外面的人對馬家的事都萬分好奇。婚宴當日發生的事,雖然只有少數幾家人知道,可長陵城有耳目的人家可不少。

不過一日功夫,馬夫人不喜少奶奶的消息都傳遍了。

如今過去幾個月,衆人翹首以盼的婆媳争吵未曾發生,都以為是馬家規矩嚴格,下人傳不出消息。

難得今日馬家敞開大門招待各家女眷,長陵城裏的世家名門,無不好奇,想要一窺究竟。

司徒玉兒在餘嬷嬷的協助下,将賞菊宴辦的有聲有色,各位女眷第一次品嘗到這與衆不同的賞花宴。

往日裏,這些世家都是武林身份,開宴會,講究豪華比拼。

到了司徒玉兒這裏,賞菊宴才正真對得起一個雅字。

司徒玉兒以為,菊乃四君子之一,如何能讓滿身俗氣的華麗,玷污它高潔的品行。故而從衆人進場起,入眼的都是素雅的裝點,就連當日侍奉的下人,都頭戴特制的絹絲菊花,各個優雅素淨。

“哎呀,這布置,只是清醒脫俗,讓人心神舒暢啊!”水家大夫人的娘家大嫂,林夫人對身旁的陳二夫人贊嘆。

陳二夫人淡笑不語,心裏只覺得這林夫人沒眼色,陳家跟馬家鬧的不愉快,不都是因為這司徒玉兒,陳眉也因為這死了,她倒好,竟然在陳家人面前誇獎司徒玉兒,簡直愚蠢。

“什麽呀,我看這馬家大少奶奶也委實小氣,往日誰家辦賞菊宴,不是富麗堂皇,奢華萬分的,你瞧瞧這都是什麽,上不得臺面。”米家夫人指着素淡的簾子,一陣嫌棄。

米家如同它的姓氏一樣,家裏的以賣米為主。家裏的米鋪,遍布全國,故而,最是有錢。可相對的,暴發戶氣息濃厚,什麽都要最豪華的,金色最好,看着就招人喜歡。

兩種不同論調,在各家女眷中相互交疊,衆人議論紛紛,一時間,倒也熱鬧。

過了好一會兒,馬夫人才在司徒玉兒的攙扶中,出現在宴席上。

這是內眷的賞花宴,來的都是各家女子,故而沒有男主人出現。

“多謝各位賞臉,出席馬家的賞花宴,招待不周,還請見諒。”馬夫人禮貌周到,笑意盈盈。

衆人贊嘆,不愧是大家夫人,氣度是旁人比不得的。

司徒玉兒随侍在側,馬夫人不斷為她介紹着各家女眷。林林總總,居然有十幾家之多。司徒玉兒努力記着這些人名跟長相,馬夫人說,這些人日後她都要多打交道。

心裏雖然不喜歡這種交流,可還是要笑臉相迎。

餘嬷嬷耳提面命,告訴她,嫁人之後,不比在家做女兒,要懂得規矩。

司徒玉兒努力适應這些規矩,雖然她一點也不喜歡。

以前在落霞谷,只跟谷中的女子有交流,就算離開落霞谷,也在司徒文的庇護下,從不需要這麽虛假地對着不認識的人笑,這般虛與蛇尾,她覺得不開心。

為什麽要對陳家人笑,明明她們不喜歡自己,陳眉死的事情她知道,那不僅讓馬長行難過了幾日,也讓她煩心。出了那樣的事,陳家應該很讨厭她才對,為什麽還要對着她笑。

司徒玉兒雖然單純,可并不傻,眼前這些人,笑的雖然好看,可有很多人,笑容不達眼底。不得不說,司徒玉兒有着敏銳的第六感。

“夫人,宴席準備好了,林嬷嬷來問,是否能夠開席?”婢女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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