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拒絕

周心悅等了數日,老和尚依舊音信全無。她的傷愈合地差不多了,剩下就是靜養。

天氣越來越冷,天都是北邊的城市,冬天來的早一些。此時不過十月,院子裏的樹,基本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杈,看得十分蕭條。

周心悅坐在亭子裏飲熱茶,下人早早生好火,生怕她凍着。自從受傷以後,許是失血過多,周心悅越發怕冷。大夫開了許多溫補的方子,眼下只能靜靜等待療效。

司徒文許久都沒有來,至少,周心悅一直沒有見過他。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麽?周心悅盯着燃燒茶壺的小炭爐,突然眼前一亮。

“淑兒,我們吃火鍋吧?”這麽一想,周心悅頓時覺得心情大好,果然,沒有什麽問題是一頓火鍋解決不了的。

淑兒一愣,“火鍋是什麽?”

“就是做個湯鍋底,把鍋子架在這樣的爐子上煮,準備點肉跟小菜,想吃什麽煮什麽。”周心悅邊說邊流口水。

淑兒恍然大悟“啊!你說的是打邊爐啊!”

周心悅想了想,似乎有這麽個名字,頓時點點頭。淑兒明白,這一說,她也有些饑餓。立馬吩咐廚房去準備!

可等到湯鍋端上來,周心悅傻了眼?說好的鴛鴦鍋,麻辣鍋呢?眼前這清湯鍋底是怎麽回事?

周心悅不開心,眼鼓鼓看向淑兒。淑兒理所當然道“大夫說了,你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這都是問過大夫以後,精心挑選的,絕不會影響你的傷口。”

“可是人家很想吃辣的!”周心悅眼巴巴看着她,眼裏滿是懇求。

淑兒絲毫不讓“休想,好不容易養好一點,就想作不成!”

周心悅不甘心,繼續發動求人攻勢“就一點點吧,求你了,一點點,哪怕給個辣椒醬碗也行啊。我都吃了多少天的素了!”

“那也不行!”這句話不是淑兒說的,周心悅回頭一看,正是多日不見的司徒文。

周心悅一欣喜,忍住想要撲上去擁抱他的沖動。“司徒文,你會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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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兒恭敬地行禮,靜候在一旁,并不插話。

“打邊爐?”司徒文走進亭子,看了石桌上的擺設,淡淡問。

“嗯嗯嗯!來的正好,我們一起吃吧!”周心悅很想上前抓住他的手撒嬌,可到底沒這麽做。司徒文也不客氣,直接吩咐下人再備一副碗筷。

周心悅本想讓淑兒一起吃,可司徒文似乎有話要對周心悅說,淑兒得了指令,擺好餐具便推下。

司徒文拿筷子夾肉,将生肉片放進滾燙的清湯裏,翻湧的湯水瞬間将肉片吞沒,白色的水霧從爐子裏冒出,香氣很是誘人。

周心悅眼睛盯着湯鍋,一眨不眨,等待肉出鍋。司徒文眼中含笑看她,目光溫柔如水。兩人在蕭瑟的園子裏,歡快吃火鍋。

或者說,是周心悅一個人吃的歡快。

司徒文看着她吃,不時為她煮着食物。看她吃的差不多,才開口道“傷口還疼嗎?”

周心悅摸摸自己“好的差不多了,你最近在忙什麽,怎麽也不來看看我,我可是為你受的傷,這樣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太不厚道。”

無視周心悅抱怨的眼神,司徒文依然淡笑。“只是給案子善後,心悅,我有話想對你說。”語氣突然變的一本正經,周心悅內心忐忑。

她頓了頓,眼神飄忽,而後緊張看他“你想,說什麽?”

司徒文放下筷子,給她倒了一杯水。“心悅,這次連累你了。”

周心悅接過水杯放在桌上,定定看着他,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我想過了,我身邊到底太危險,還是送你離開,比較妥當。況且,你不是早想離開......”

“我喜歡你!”周心悅忽然道。

司徒文一愣“什麽?”

“你沒聽錯,我說我喜歡你,你呢?”周心悅舍棄憂慮,壯着膽子問。可握緊茶杯的手,砰砰的心跳聲,訴說着她的緊張與不安。

他會接受我,還是決絕我?

迎上一雙滿是期待與愛慕的眼,司徒文半響說不出話來。寒冷的風吹動地上的落葉,揚起亭子的紗簾。

一片落葉落在周心悅的茶杯裏,微微飄蕩。

良久,司徒文輕輕道“對不起!我.....”

“行了,你不用說了,我不需要知道理由。”周心悅擡手打斷他。盡管隐忍,可眼中還是濕潤起來。

“什麽都不用說,既然,你無法喜歡我,那什麽理由都不重要了。放心,我不是挾恩以報的人,不會糾纏不清,也不會到處亂會說話,讓你為難,我明天就離開。”

說完,周心悅起身離去。司徒文想要追上去,可周心悅背對着他,反手阻止他。“你別過來,給我留點自尊。”

周心悅哭着跑開,一路奔逃。眼淚到底忍不住,統統流出眼眶,紅了眼,濕了臉。

淑兒遠遠看見周心悅跑來,剛想上前,卻見她直接跑回自己的屋子,反手關上了門。不一會兒,裏面傳來一陣壓抑的哭聲。

淑兒站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剛想上前敲門,錢志卻阻止了她。

“錢大人?”

錢志抓住她想要敲門的手,對她搖搖頭。“讓她靜一靜吧。”

“發生什麽事?”淑兒不解,剛才還好好,這一轉眼,怎麽就哭成了這樣。

錢志看看周心悅的房門,又看了看院子外邊站着的司徒文,嘆息搖搖頭。“緣分弄人罷了。”

淑兒看到門外的司徒文,恍然大悟。難道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那一日,周心悅在屋內斷斷續續哭泣幾次,司徒文站在院子外,直到夜深人靜。待到屋內熄了燈,司徒文才踱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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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悅對同一個男人說過兩次喜歡,第一次,他是個懵懂的傻子,周心悅覺得可疑不作數。第二次,他是個清新的人,可還是拒絕了她。

她以前覺得那些不顧一切表白的女生很傻,可輪到自己才明白,當你喜歡一個人到能舍命的時候,所謂愛的尊嚴什麽,都是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那個你愛的人,是否也正好喜歡你。

可結果,痛徹心扉。

她很傻,沒想過是否會被拒絕,只是遵照自己的心意,莽莽撞撞去表白。她覺得自己真的傻透了,可如果重來一次呢?

如果重來一次,她大概會說的委婉一些,不會這麽直白,至少給自己留條何時的退路。

這麽一想,心裏越發難過,眼淚跟發大水一樣,流個不停。周心悅無心睡眠,裹着被子所在床的角落,狠狠咬着棉被,不讓外面的人聽到哭聲。

周心悅,潇灑一點,別讓別人看出你的不舍。

她在心裏為自己打氣!

第二日一早,淑兒來敲周心悅的門,卻發現人早就起床。她端着臉盆走進屋子,看見床上已經收拾好一個包裹。

那是周心悅央求她給做的布包,帶着兩個肩帶,可以輕松背在身上。

“你要出去?”淑兒詫異地問。

不像平日那般活潑,周心悅淡淡搖頭。“我要離開了。”

好在淑兒已經放下臉盆,不然一盆水一定會潑在地上。“為什麽?”她詫異地問。

“我表白了,他也拒絕我了。”周心悅将最後一件衣服疊好放進背包,涼涼一笑“我沒有理由賴着不走了。”

“可殿下他明明......”

“我會回來看你的。”周心悅打斷她,起身走到她面前,将一支珠釵遞給她“離別禮物,本來想等你生日再給你,可我大概等不了。”

淑兒看着這只白色珍珠發簪,心裏微苦,明明都好好的,怎麽就變成這樣了。“要不你再等等,也許主子有什麽難言之隐呢?男人反應總是慢一些的。你....”

周心悅搖頭,“什麽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裏沒有我。再賴下去,我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淑兒不信,忿然道“你別走,我去問問他,我不信他真這麽無情。”說罷,将簪子還給周心悅,往門外跑去。

周心悅阻擋不及,看着手心的發簪發愣。喃喃自語“何必呢?”

一滴眼淚滴落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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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兒沿着長廊一路跑,穿過偌大的花園,好不容易找到書房,才知道司徒文在後山涼亭處。

又跑了一路,好不容易才來到假山下,艱難爬上涼亭。淑兒只看到一個背對着自己的司徒文,剛要上前質問,錢志從身後一把拉住她,下了山坡,進入假山暗洞處。

“你幹什麽!”淑兒不悅蹬他一腳。錢志吃痛,跳腳走開。

“你這潑辣性子,将來誰敢娶你!”錢志摸着腳抱怨道。

淑兒懶得搭理他,擡腳又要離開。錢志趕忙攔住她,“別去!”

“為什麽?”淑兒大眼狠狠瞪他。

“主子決定的事情什麽時候變過,周姑娘跟他,沒那個緣分。”錢志嘆息。

哪知,淑兒又踹了他一腳。

不敢大聲呼喊,害怕驚擾到司徒文,錢志只能抱着另一只腳繼續吃痛。“你怎麽又踹我!”

“踹你都是輕的,我就該打死你!是誰說主子喜歡心悅,讓我去試探心悅的心意。好啦,我不僅試探出來,還鼓勵她去表明心意了,結果呢?主子居然拒絕了?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騙我!”說着,又想給他一腳。

錢志惶恐退後幾步“別別別,我真沒騙你。”

“那現在算怎麽回事?”淑兒氣的想刀砍死他,都是他出的馊主意,說周心悅跟主子應該是相互愛慕的,就是兩人都不好意思說。然後她傻傻地跑去牽線,到頭來,卻害得周心悅要離開大皇子府。

錢志苦笑,心裏也覺得冤屈。“這真不怪我,實在是主子他...”

“他如何?”

“他不想連累周姑娘。”

淑兒一愣,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這些日子,司徒文白日裏故意忙碌,不來看望周心悅,可心裏比誰都擔心她的傷勢。每日夜裏,夜深人靜地時候,司徒文便悄悄進入周心悅放房內,查看她的傷情。

得知她的傷漸漸好轉,心裏才安穩一些。

可這樣的事情,他很怕有第二次。

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野心,讓周心悅再涉險境。所以,一直做出一副冷漠的樣子,希望周心悅讨厭自己,離開自己。

“主子心裏也苦,以前喜歡玉兒小姐,可人家不愛他,只得忍痛舍愛,把人嫁出去。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喜歡自己的人,他也喜歡人家,可這權力之争,實在太兇險。主子不過才出現在朝堂,就惹來如此大的禍事,以後的路,只會更加艱險。他舍不得周姑娘受苦,只能送她離開。”

錢志嘆息無奈。

淑兒聽完,仍想掙紮“那要是心悅心甘情願陪着他呢?”

錢志搖頭“主子是個大男人,是男人,保護自己的女人都來不及,怎麽會舍得她為自己受苦。”

“造化弄人啊!”良久,淑兒嘆息道。兩人走出暗洞,遠遠看着涼亭處站着,紋絲不動的司徒文。

司徒文摸摸懷裏一個沒繡好的香囊,靜靜看着遠處,背着背包離開的周心悅。

心悅,如果有來生,我定不負你。

寒風吹動,樹梢最後一片枯葉飄落,周心悅走出大皇子的府門,站在門前,轉身看了看,眼中的淚含在眼眶。

大門外,人馬往來,叫賣聲不絕。在這喧鬧聲中,周心悅孤寂離去。

“主子,周姑娘走了。”錢志禀告

“派人保護好她。”司徒文并未轉身,依舊注視遠方。

錢志一愣,低聲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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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門案終于了解,犯罪的都被關押,只待秋後處決。皇帝撫慰了裴家跟樊家的人,又大大褒獎了大皇子,賞賜不少東西。

朝中衆人觀望,等待皇帝的下一步動作,皇帝卻沒有任何動作。司徒文依舊是皇子,沒有封王。衆人越發不懂皇帝的心思,天氣入冬,天地間寒風呼嘯。

冒着大風,剛下了朝的成王乘馬車出現在登封樓。

街上行人收攏了衣襟,裹着身子匆匆走過。店小二眼尖,遠遠認出成王的車馬标識。成王一到跟前,便上前問安行禮。

招呼周到的,将成為引上二樓雅間。

“小二,有牛肉沒!!”一道女聲傳來。

成王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

大概是店小二沒有回複自己,周心悅走出來,看到一小二,帶着醉意上前扯住他的衣襟。“有牛肉沒?”

那人不回話,她不開心,又扯着他的衣服喊了一句,順便還打了飽嗝。“小二,你這衣服,料子不錯啊!”

一旁的小二怕的簡直要跪下,想要上前拉住周心悅,卻被成王阻止。

“吃牛肉違法,你不知道?”成王淡淡道。

周心悅這才揚起緋紅的小臉看着店小二,笑眯眯眨眼“小二,你長的不錯啊!”

成王........

“這位客官,您喝醉了。”店小二扛不住,壯着膽子阻攔。

“我沒醉!”周心悅打斷他“我清醒着呢,吃火鍋,怎麽能沒有牛肉!那小肥牛,下了鍋,讓熱湯那麽一燙,混着麻醬一吃,那滋味,簡直人間一絕!”

成王無奈,伸手扯掉她的手,拉着她就走。

“你幹嘛?我的火鍋!!!”周心悅不開心地大喊。

成王拗不過她,一把将她一把炕上肩。在周心悅的叫喊中,跟衆人的圍觀中,将人送上了馬車,然後命令車夫将馬車駕回成王府。

“我的背包!!!”周心悅大喊。

小二機靈,早就将這姑娘的東西遞給成王,成王扔給他一個大銀錠子,在小二的谄媚中離去。

第二日,周心悅在頭疼中醒來。看着陌生的房間,立刻緊張地檢查了自己,判定自己安全沒事,周心悅松一口氣,放心下來。

還好沒被劫色!

等等,我的錢呢?

周心悅忽然想起自己的背着大背包離開大皇子府,然後找了一家酒樓吃火鍋,喝酒,然後....然後就不記得了。

聞了聞身上,沒有酒味,難道有人幫我清洗過?

正這樣想着,門被推開,一個雙鬓丫鬟走進來,笑顏如花看着周心悅“姑娘醒了?”

周心悅回以微笑“這裏是?”

“這裏是成王府!”丫鬟将飯食端上餐桌,側身看着周心悅“姑娘是要現在梳洗,還是飯後再梳洗?”

周心悅看着這個笑意盈盈的丫頭,心裏打鼓“昨天,我...”

“昨日姑娘是被王爺送來的,姑娘的衣服是奴婢換的,王爺交代了,讓您好好休息,有什麽話等他回來再說。奴婢叫秦香,姑娘有事,吩咐奴婢就好。”不愧是大家府裏的奴婢,又聰明又懂事。

“秦香,你看到我的背包..就是我的行禮。”

秦香點頭,走到旁邊衣櫃,拿出一個背包。周心悅大喜,拿過來一看,還好,都在。一旁的秦香毫無意外,也好不探索,表情始終如一,訓練有素。

周心悅不好意思笑笑“我先洗漱一下,你能出去等一下嗎?”

“奴婢明白。”說完,走出去,并且帶上門,靜靜在門外等候。

直到周心悅吃完早飯,成王才珊珊來遲。

看着眼前的人,周心悅不知說些什麽好,最後只道謝“謝謝你。”

成王自己打量她一番,恥笑道“你被大皇子趕出來了?”

周心悅咬牙,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她翻個白眼“我本來就只是他的客人,離開時早晚的事。”

成王神情古怪“你不是他的小妾?”

“呸!你才是他的小妾呢!”周心悅吐槽“我周心悅怎麽可能做別人的小妾!”

成王被罵,也不惱,反而踱步過去坐下,隔着圓桌看看她的臉。“那你昨天怎麽一副被人抛棄的樣子。”

“胡說,我那是死裏逃生在慶祝呢,要不是你把我弄回來,我還要再多吃三碗飯!”周心悅不甘心,反駁道。

成王不屑笑笑“我看你是沒地方可去,正借酒消愁吧!”

周心悅斜眼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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