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出發

修與祝勳頻繁的看望謝巴，引起許多人注意，他們紛紛猜測，這三人之間是否進行不可描述的交易，畢竟這個外族人是如此奇特，怎麽說都是在托維拉住了好多年，到現在都沒能說上一句話，不憋屈那都是假的。

而現在，謝巴突然與修一行人走得近，甚至開始露面，還是一副很高興的樣子，提可長老心中隐隐有了危機，本來他與修的關系就不近，現在更是疏遠，如果将來修登上酋長之位，那便沒有他的事兒了。

他連夜去了薩克長老家，他們的關系很親密，這樣來往早是家常便飯，兩人差不多都習慣了。

“薩克，修最近跟那個外族人有動作，這是要做什麽？”

“不用去管，酋長大人沒有任何意願。”薩克摸摸胡子，老神在在道，“最近我收到消息，平原巴基尼部落會派人來，其中有酋長夫人。”

“酋長夫人，你是說修的母親嗎？哦，我真不想看見她。”提起夫人，提可像是吃了翔一樣難受，不是每個獸人都能接受被戴綠帽子，這實在是太殘酷了。

“任何一位托維拉族人都不會想看到酋長夫人，神靈在上，酋長大人實在是太寬容了。”

薩克也沒好到哪兒去，他張開雙臂，做出一個虛抱的動作，等到念完那些對神靈尊敬的話語，他表情一冷，眼中滿是不屑。

“我是托維拉部落的長老，自然以維護部落為大，酋長大人希望修成為接班人，我們便靜觀其變，如果修連酋長夫人這關都過不了，我是不會認可的。”

薩克長老的态度很明顯，提可轉轉眼珠，随即表态，實際上，他在心底卻盤算修能當上下任酋長的可能性，畢竟，他的寶貝兒子可是跟修還有過節…

雖然雅利多在一年前就嫁人了，但修與他之前有過争執，祝勳還曾經動手教訓過雅利多，怎麽看，這情形對提可長老都很不利。

“提可，我勸你不要多想，老老實實輔佐酋長大人就足夠了。”薩克的聲音幽幽響起，提可一擡頭，就看到自己多年好友來自心靈的警告。

“我沒有那個意思…”

“都這麽多年了，我還不了解你嗎？”薩克微微一笑，眼底卻沒有多少笑意，“話說在前面，我跟你雖然是朋友，但在部落利益上，我一定優先選擇部落，你可不要做了傻事，到時候，別怪我無情。”

“！”

提可長老睜大眼，很快，他嘴角一勾，立即露出一個笑容來。

“怎麽會呢，我也是托維拉的長老，當然對酋長大人忠心耿耿，傷害部落利益的事，我一定不會做的。”

薩克沒有說什麽，對于提可這番無比潇灑的發言，他心裏是再清楚不過了，兩人面上笑呵呵的，也沒有再拆底，就這麽和過去了。

等從薩克長老家出來後，已經是深夜了，提可伸一伸懶腰，在薩克目送下緩緩離去，晚風一吹，本應是清爽舒适，可只有提可知道，他自己背後出了多少汗。

後來的日子，祝勳沒有再去找謝巴，他開始購置幹糧，準備向買卡比沙漠出發，塔爾很疑卻還是幫了他，在路上卻好奇的問。

“祝勳，你要去什麽地方？為什麽要買這麽多幹糧？”

祝勳看看他，終究敵不過塔爾的眼神攻勢，含糊道。

“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這跟沒說有什麽區別？”塔爾哭笑不得，“連我都不能說？”

祝勳狠下心，鄭重地點點頭。

“好吧，就知道你的行蹤最神秘，該說，堪比獸人的雌性都這麽自由嗎，想走就走，想跑就跑…”

塔爾開始他的碎碎念大法，祝勳後來又說了幾句，忽然提到修，塔爾卻有了反應。

“修？他的母親不是要來嗎？”

“修的母親要來？”祝勳皺皺眉，“我從來沒聽過。”

“平原巴基尼部落要來托維拉聯絡感情，每過四到三年就會來一次，因為巴基尼酋長的女兒嫁給我們部落的酋長大人，親上加親，往來也是很正常的。”塔爾突然嘆了口氣，不甘地說，“本來巴基尼每年都要來一次的，可發生那件事後，時間就被延長了，現在想都覺得很遺憾，明明都是尊貴的身份…”

塔爾還想說點什麽，卻反應過來，他看看祝勳，自覺閉上嘴，祝勳沒什麽表情，但怎麽看都讓人慎得慌，如果有什麽魔獸在他面前，此刻一定被殺的渣都不剩了。

“抱歉，說了不該說的話，希望你不要介意。”

“沒什麽。”

“你…”塔爾咽咽口水，試探道，“你沒生氣吧？”

“我怎麽會生氣呢？我現在好得很。”祝勳露出笑容，塔爾抖了一下，往後退了幾步。

“塔爾，我得回去了，有些重要的事要做，不能陪你了。”

“沒、沒關系…”

塔爾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祝勳走了，心裏默默為即将倒黴的修默哀。

有什麽事，還是要及時說出來好啊…

當修回到家時，迎接的是祝勳奇怪的笑容，大烏縮在角落裏，頭對着牆不知道看什麽。

“祝勳？”

“修，你回來了啊，今天過得怎麽樣呢。”祝勳手裏拿着碗，另一只手舉着棒子在裏面不停的攪拌。

“…祝勳如果是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就打死我吧！”修強烈的求生欲此時發揮作用。

“哦，你來說說，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祝勳面色稍有緩和。

“我…”

修眨眨眼，俊美的臉龐瞬時染上失落。

“我沒告訴你，我母親要來了。”

“修，你應該告訴我，我們說好的。”祝勳放下手裏的碗，走到修面前捧住他的臉。

“我知道，但是…”修難得出現猶豫，他向來是果敢堅定的。

“那就告訴我。”祝勳黑色的眼靜靜凝視着修，仿佛給予他無限力量。

“…對不起，我不想讓你擔心。”修滿眼都是歉疚。

“我們之間沒有抱歉，不要說對不起。”

祝勳握上修的手，那一片冰冷令他極為心酸。

“你開心我會開心，你不高興我同樣會不高興，你現在心裏有多難受，我的心就有多痛。”

祝勳輕輕說着，卻是一副快要哭的樣子，他從沒像現在這樣脆弱，他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會為了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心神動蕩，不知身在何方。

愛，真的會讓人改變。

他想，這種感覺，應該就是愛了。

修沒有再說什麽，他抱住祝勳，兩人在房子裏站了很久，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口，氣氛又慢慢回來了。

到第二天，二人和好如初，哪裏還看得見昨晚的樣子。

阿羅亞酋長的配偶正是平原巴基尼部落酋長的女兒，名字叫做阿雅，她是獸人大陸罕見的女人，極其珍貴，因此，在與阿羅亞湊成好事時，許多人都很看好這段聯姻。

沒想到，後來出了那種事，修的發色瞳色說明一切，阿雅丢下他，一人獨自回到巴基尼部落，當時只不到三歲的修只能跟着自己的父親，留在托維拉部落，再也見不到母親一眼。

幸運的是，阿羅亞沒有苛刻對待修，雖然部落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酋長大人的親生兒子，可阿羅亞仍然像對待親子一般教育修，修雖然從小生活在別人的白眼與謾罵下，卻沒有被阿羅亞說過什麽。

因為有了父愛，所以才更渴望母愛，但是，他生來就不能夠得到這種關愛。

也因此，他從心底怨恨着阿雅，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

這個世上唯一有血緣的親人，是他心心念念，最痛恨的人。

當阿雅到來時，修把自己關在房子裏不出去，祝勳看出他內心對阿雅的渴望，鼓勵他去見阿雅，修雖然很不情願，最後還是見了阿雅。

祝勳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但當修回來的時候，他的臉色不是很好。

“我們沒有說一句話。”修咬着唇，聲線有些晦澀，“她看着我，就像看陌生人一樣。”

祝勳皺皺眉，給予修安撫的懷抱。

“或許她不是我的母親。”修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這樣是不是很慘？酋長什麽都知道，為什麽還要養我？”

“因為他愛你。”祝勳緩緩道。

“愛…”修有些疲憊，“如果這是愛，我不想要這樣的愛。”

“我也愛你，你不喜歡嗎？”祝勳笑着說。

修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說道。

“你不一樣，你是不會傷害我的人，我相信你。”

“很多人不像你想象中那樣，這個世界很美好，我希望你能仔細看一看，這樣，心裏就能放下更多的事物，而不只是這些了。”

“我會的。”修點點頭，忽然問道，“祝勳，你會愛我多久？”

“沒有期限的愛，直到生命盡頭。”祝勳一眼望到修缺乏安全感的心，篤定的說，“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嗯。”修終于放下心。

臨睡前，他還拉着祝勳的手，在他耳邊道出晚安的話語…還有那一句輕不可聞的告白。

“我也愛你。”

祝勳眨眨眼，他望向窗邊，一道嬌小身影立在門外，她站了很久很久，卻沒有進來的意思。

祝勳又看了眼修，卻發現他把被子裹的很緊，祝勳嘆了口氣，從背後擁住修。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出的選擇付出代價，任何一次決定，都要足夠慎重。

否則，傷害的永遠不止自己。

後來幾天，阿雅很快離開了，阿羅亞并沒有挽留，他對待阿雅像是從未認識的生人，唯有看到修，眼底才綻放柔情，阿雅動動嘴唇，最終都沒有開口。

她因為當時幼稚的行為，與阿羅亞跟修産生間隙，接下來，她将要用餘生的思念償還最初的決絕了。

阿雅走後，修與祝勳也離開了，謝巴與大烏走在一起，四人拎着行囊，向買卡比沙漠前進。

這将會是他們最後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