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心動
冷禦風凝着曲華裳的雙眸:“因為她身上掉出了一個很醜的荷包,她卻拼命的搶回去,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還有一個妹妹,那是她妹妹送給她的禮物,那荷包裏有她和妹妹頭發編的發墜。”
曲華裳雙眼一陣酸脹,一滴清淚滑落臉龐。
“我當時想,誰能縫出這世界上最醜的荷包,我一定要親眼見一見。”冷禦風從懷中取出一個粉色的荷包,上面歪歪斜斜的繡着廣袖玉蘭,針腳不齊,當真極醜。
“今日,我終于見到了。”冷禦風一瞬不瞬的看着曲華裳的臉,将荷包放在曲華裳手中。原來六年中,他将這世上最醜的荷包貼身攜帶,只是為了今日,能親手将荷包還到主人手中。
其實這一刻冷禦風的心裏是高興的,沒有原因,但心中的那份喜悅似乎就像多年的心願終于達成,溢于言表。
滾燙的淚滴落在冷禦風手背上,突然有一種刺痛灼傷了他,痛到他的心裏。
他說:“曲華裳,跟我去西秦吧,你哥哥姐姐并非死在西秦人手中。”
那天,曲華裳終于知道六年前的北境發生了什麽,她的哥哥、姐姐和姐夫是如何“誤入敵軍包圍圈”,這六年來,國公府又是如何沒落的……
太後突患怪病,宮中太醫皆不得法,于是皇上在民間廣征名醫,曲華裳便以為太後治病為由,順利入宮。
曲華裳清楚的記得,六年前的那日黃昏時分,爹爹帶着僅有十歲的她,在廣渠門領哥哥姐姐和姐夫的屍體回家。
曲華裳走在宮牆之中,突然擡頭看了看火紅的天際,像極了六年前的那個黃昏。
身穿禁衛軍統領服飾的百裏乘風走在她身邊,用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勸她:“裳兒,放下仇恨,曲國公還在定州……”
曲華裳如若未聞,她的哥哥、姐姐、姐夫,一門三傑,八萬軍隊在掌權者精心謀劃的征讨中送掉了性命,讓她放下仇恨?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什麽能再阻攔她的了。
“統領大人請留步,前面便是壽康宮了。”老嬷嬷攔住了百裏乘風的步伐。
百裏乘風看着曲華裳一步一步走近壽康宮,他知道他最終還是勸不住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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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怨仇恨,總要有一個了結。
他并不後悔幫她,裳兒能夠以大局為重,放棄颠覆皇朝,只要太後一人向八萬英魂賠罪,這已經是她寬仁,若再要求她放過太後,就連他直接也覺得開不了口,所以他幫她在太後的膳食中加了致病的藥材。
可他同樣也明白,裳兒這一進去,太後必死無疑,皇上定會一查到底,裳兒全身而退的機會幾乎沒有。
“對了,君虞。”
這個時候的赫連君虞還在西山大營中練兵,百裏乘風顧不得其他,立刻出宮,朝着西山答應策馬奔去。
曲華裳走進壽康宮,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她揮退所有的宮女,為了太後的病情,也無人敢不配合。
她從藥箱裏拿出一個瓶子放在太後鼻邊嗅了嗅,太後很快便醒了,太後睜開眼睛便看到了曲華裳那張臉,真假之間,她竟以為自己見到的是寧馥雅,大驚失色。
“你……你……寧馥雅……”
曲華裳不語,只是靜靜看着驚慌的太後。她記得第一次觐見太後之時,太後見到她的臉,同樣驚訝。
她的母親與太後之間,似乎存在些什麽。
“寧馥雅……是哀家先認識的孟嘗,是你奪走了哀家心愛的男人,是你把哀家逼進皇宮的,所以哀家殺你很公平……寧馥雅……哀家知道你這些年不甘心,哀家何嘗又甘心呢?你死了,我一樣得不到孟嘗,只能一輩子守着這座冰冷的宮殿……”
淚水再次從曲華裳臉頰滑落。
“你也別怪哀家心狠,為了扶君讓上位,自然要先鏟除赫連君虞的黨羽,而你的女兒和兒子都是赫連君虞手下最得力的住手,我怎能留他們?”
“為什麽?我的母親、八萬士兵的命在你眼中都不如一株草嗎?你不配母儀天下!”六年前北境八萬軍隊覆滅,并非是誤入敵軍腹地,而是在軍隊與敵軍厮殺之後,被自己友軍殲滅,而那些友軍的首領,就是沈太後的親哥哥。
六年來,真相一直被埋在白骨之下,沒有人對此事有過懷疑,或者說,對此事有一點懷疑的人都屈服在了沈太後的威勢之下,沒有人敢再提。
這麽多年,憑着父親的睿智,不可能對此事一點不知,可是曲家已經沒有了與沈太後對抗的力量,所以,只能窩在定州。
曲華裳沒有怪父親,她只怪當時的自己太小,沒有力量保護親人。
沈太後的意識漸漸清醒,她認出面前的人是曲華裳,并非寧馥雅。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剛才說的話她還隐約記得,她以為自己是在夢境之中,原來不是。
“自然是來找你報仇的。”曲華裳道。
“報仇?你……”沈太後後知後怕:“來人……來人……”
“不用叫了,外面的人都被我支開了。”
“你想怎麽樣?”沈太後警惕的看着曲華裳。
曲華裳不語,只是看着沈太後,眼神冰冷。
沈太後在曲華裳冰冷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憔悴不堪的模樣,她漸漸的恢複理智,安靜下來。
“當年,哀家還是待選的秀女,你父親進士及第,受皇上親自接見,我在宮門口第一次見到了他,我對他一見鐘情,此後便想方設法與他接近,我告訴他,只要他答應上門提親,我便求皇上撤掉我秀女的身份,可是他卻不願意。沒過多久,我便收到消息,說你父親要娶親了,對方只是尚書府的一個小小庶女,我氣極了,跑去問他為何不要我,他說,沒有為什麽,只是因為不愛。”
“這句話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裏,每每想起來,我都覺得自己可笑又諷刺,堂堂王府嫡女,竟然比不過一個身份卑微的庶女,後來我入宮,以為再也見不到聽不到關于他們的一切,可是誰知道宸妃竟然是寧馥雅的堂姐,我常常聽宸妃說起他們幸福的生活,還有了女兒和兒子,我很嫉妒,憑什麽寧馥雅可以嫁給心愛的人,幸福的生活,而我卻要在這冷冰冰的皇宮裏每夜睜着眼睛到天亮?”
“所以,我收買了寧馥雅身邊的嬷嬷,在她的飲食裏不停的下慢性毒藥……”
“活人,終究是争不過死人的,因為這個世界上,失去的永遠才是最好的,寧馥雅就是如此。”
原來她的母親竟然是這樣死去的!曲華裳心中的恨意突然湧了上來,掐住沈太後的喉嚨:“我要你到九泉之下,跪在我娘親和哥哥姐姐面前贖罪!”
“救……救命……”
沈太後用盡最後的力量求救,但發出的聲音卻不足以傳到門外,拼命掙紮之際,手抓到桌布,桌上的花瓶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太後……太後……”門外傳來嬷嬷的詢問的聲音。
曲華裳恨極了沈太後,真想用力捏斷她的脖子,可內心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止着她,突然她手一松,放開了沈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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