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巧合

“這是什麽嗎？”秦小雨沒有接，遲疑的問。

“你的信。”

秦小雨有些納悶，她的信，怎麽在羅湛哪兒？

接過信封，看見下面娟秀字跡的地址，京城帽兒胡同8號。

“羅阿姨給我寫信了啊。”秦小雨眉眼舒展，總算有了一點暖色。

劉家衛看着如喬木般高大挺拔的羅湛，總覺得有些局促不安，搓搓手跟秦小雨說：“小雨，沒事我就先回去了，最近幾天我都在家，有啥事你找我就行。”說完又沖羅湛說道：“羅叔叔，我先走了。”

羅湛微微點頭。

外面太冷，秦小雨讓羅湛進廚房暖和一下。

廚房唯一的窗戶，為了保暖，蒙着一層厚厚的塑料布，室內的光線很昏暗。

羅湛在秦朗以前睡的小床上坐下，看着安靜坐在凳子上的秦小雨，細白的小臉上，罩着一層淡淡的哀傷，眼下的暗影很重。

“還好嗎？有什麽事，你可以去部隊找我，我春節前都在營部。”

秦小雨這些天一直很堅強，很冷靜的料理着秦振華的後事，沒有在人前掉過一滴眼淚。

可是現在羅湛一句話，讓她想哭，癟癟嘴，眼淚在眼眶裏直打了轉，掉了下來落在膝蓋上，暈出個水印。

“你媽媽呢？”

“病了，在屋裏躺着。”

室內光線昏暗，可是羅湛如鷹般銳利的眼神，依舊發現了秦小雨膝蓋上的淚印，攏了攏眉頭：“吃飯了嗎？”

秦小雨搖頭，午飯就給馮玉珍熬了點粥，她還沒有吃，這幾天的飯，都是餓到胃發疼，才想起來吃兩口。

羅湛脫了軍大衣，挽了挽袖子：“你想吃什麽？”

“面條。”

羅湛問了秦小雨面粉和盆子放在哪裏，就開始着手和面做飯。

秦小雨始終坐在小凳子上，手撐在下巴上，看着羅湛利落熟悉的擀着面，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手握在擀面杖上，刀起刀落，細長勻稱的面條成型。

秦小雨思緒也跟着飛走，有人竟然連做飯的動作，都這麽好看。

等回過神，一碗酸菜鹵的面條放在秦小雨面前：“給你媽端過去，然後過來吃飯。”

秦小雨聽話的把面端去給馮玉珍，因為羅湛的存在，心裏似乎感到很踏實。

“你不吃嗎？”秦小雨再進廚房，見小飯桌上就一碗面，看着羅湛問道。

“我吃過了，你趕緊趁熱吃吧。”羅湛剛舀面的時候，看見面缸裏的白面都見了底。

酸菜面的味道一下刺激了秦小雨的味蕾，也喚醒了沉睡的胃，一碗面一會兒功夫全進了肚。

晚上秦小雨才湊在油燈下，看了夏虹寫的信，關心想念之外，還有跟秦小雨說，最近她會寄一些關于文物鑒定和賞析的書，讓秦小雨沒事的時候多學習學習，考大學雖遙遠，但是多一項愛好，還是好的。

秦小雨從書包裏掏出作業本，給夏虹寫了回信，沒有提家裏的變故，她想如果夏虹知道了，肯定會很着急，還是不要說了。

期末考試的兩天，秦小雨去了學校，班裏也有幾個和她一樣，在這次大火裏失去了家人，班裏的氣氛一下低很多，考試的成績自然也不理想。

考完試，丁老師拿着一摞信進來，語氣盡量輕松的說道：“同學們，關于元旦發生的火災，得到了全國人民的關注，有很多好心人寫信來，表示關心和慰問，我手裏這些信，就是一部分好心人的來信，分給大家看看。”

幾個家裏失去親人的學生，每人一封信，沒有寫專屬給誰，丁老師就按順序發給大家。

秦小雨拿到的是一封白色的信封皮，上面只是寫着學校名字，沒有寫具收信人，寄信地址是h省內詳。

信很短，只有幾句話，但是信的落款，卻讓秦小雨驚住了。

蒼勁有力的字，幾句客氣寬慰的話，落款：l先生。

l先生，上一世資助她的人也是l先生，這一世，為什麽也會有個l先生，是巧合，還是命中注定？

秦小雨的心像有一百個小鼓在敲，砰砰亂跳，感覺下一刻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l先生最後還附帶了一句，收到信的學生，如果願意，他會資助她完成學業。

秦小雨視線模糊，感覺看不清信上的字跡，在這個落款都是同志的時代，先生是個多麽時髦而又新鮮的稱呼。

所以有那麽一剎那，秦小雨覺得l先生是不是也從上一個世界，來到了這個世界？

晚上回家，馮玉珍已經做好了晚飯，大病一場後，馮玉珍的氣色很差，臉瘦的好像一張皮貼在骨頭上。

“媽，你怎麽不躺着，我來做飯。”

秦小雨趕緊放下書包，幫着馮玉珍去盛飯。

馮玉珍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小雨，低頭吃飯。

秦小雨吃完飯，收拾完，才坐在煤油燈下，抱着虔誠激動的心情，給l先生寫了回信。

l先生，你好

我叫秦曉雨，感謝您百忙之中對我們的關心，就如您說的，世上沒有任何困難，是跨不過去的，在天災面前，我們很渺小，但是我們有一顆強大的心，誠如您所說，沒有什麽比活下去，更美好……

秦小雨寫信的時候，完全是代入了兩世的情感，感覺有說不完的話，洋洋灑灑的寫了三張紙，最後才依依不舍的寫道：

最後祝l先生新年快樂，好人一生平安。

落款：曉雨。

這個曉，是拂曉的曉，因為上一世l叔叔給她發郵件，寫賀卡，就愛用這個曉，她不懂為什麽，卻也沒有糾正過，因為她知道l叔叔肯定知道，她名字正确的寫法，申請扶持資金時，她的資料和身份證複印件都是齊全的，上面都是秦小雨，大小的小。

秦小雨第二天一早就去郵局，花了五毛錢寄了挂號信，她怕平信會寄丢了。

看着郵局門口綠油油的郵筒，仿佛冬天裏的一抹生機。

考完試，寒假就開始了。

秦小雨把家裏打掃了一遍，算着時間，秦小霞也該放假回來了。

只是想想秦小霞要是聽到秦振華去世的噩耗，那種撕心裂肺的場景，讓她心酸起來。

“爸，媽，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