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怎奈仙子傾城

離魔門六道圍攻昆侖仙宗還有三年不到，按照嚴霜的記憶，前世就是這會兒傳出雲翎和魔門妖女相戀之事的，不曾想換到今生，故事換了個主人公。

早在初見雲翎時，妲己就覺得他不是個會為了美色抛棄宗門的人，如今親眼見了魔門編故事的水準，心裏也大概有了猜測，只是……雲翎既然沒有和曲靈兒相戀，堂堂一個大乘老祖被人潑了一層又一層的髒水，不僅連個傳訊都沒有，任由謠言傳了三年，敗盡了昆侖仙宗的名聲，還險些讓人屠宗滅門，這其中大約又有什麽不可說的緣故。

妲己注意到了V384反常的沉默，似乎想到了什麽，眸子一轉，便将此事揭過不提。

昆侖仙宗才辦了一場化神大會，正是上下喜慶之時，落英峰卻不見半點風聲，仍舊雪絮紛飛，宛若世外。

雲翎發覺自己很喜歡這樣的日子，喜歡和弟子住在一處，沒有外人來打攪，哪怕有時沒有見到弟子在試劍石前練劍的身影，只是遠遠地看着弟子的洞府就開心，活了千載，只有如今才覺得自己像個人。

他喜歡看她認真的臉龐，也喜歡她偶爾露出的狡黠靈光，她似乎有一千萬種變化，每一個不一樣的表情都可憐可愛。一颦一笑，喜怒哀樂，都牽着他的心弦，他以前只覺得人世間的情愛不過是過眼雲煙，到如今才發覺這道雲煙美得讓人心醉，讓人寧願舍下一切去換得一刻美好。

嚴霜從前和雲翎并不親近，他們太過相像，一個是過去的自己，一個是自己的将來，即便是潛意識裏，兩個人也是不大願意接觸的，妲己一點一點改變了自己在雲翎心中的印象，才有如今的局面。

其實妲己自己倒是挺喜歡雲翎的，越是不經世事的小姑娘越容易被風流的男人吸引，越是情場上看慣風月，越是不能抗拒真心。

雲翎的好感度起起落落，始終在98點到99點之間徘徊，V384也是很服氣的，這麽高的好感度，誰能想到這位還是單戀？換成旁人，本壘都上好幾回了。

雪花紛飛，一襲黑金華服的青年從遠處緩緩走來，妲己身形一頓，劍勢由厲轉柔，烏發并腰間流蘇一道飛揚而起，在半空中劃出靈動的弧線，飛雪飄落劍尖，又被無形劍勢擊得粉碎。

雲翎看着妲己由練劍轉成舞劍，腳步一頓，他是不喜歡舞劍的，正如不喜歡那些道修踏飛劍而行，可弟子的劍舞不同，沒有一絲婉媚，沒有一絲嬌柔，仿佛只是即興，不為娛人，只為娛己，劍勢中唯有一道至真至純的清靈，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心頭不知為何有些隐隐發熱，雲翎還未能品到這其中的滋味，似乎發覺了他的到來，弟子陡然收劍，回轉過身看着他。

“師尊……”妲己上前幾步行禮，臉色肅穆，可雲翎就是能從那雙乖巧垂下的眸子裏看到一絲被抓包的忐忑不安。

雲翎忽然就不失望了，他彎了彎眸子，說道：“舞得很好，還沒完吧？”

“師尊，弟子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起興……”

妲己咬了咬下唇，眸子微擡，纖長濃密的睫毛似乎就掃在人的心頭，雲翎輕咳一聲，別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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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曾怪你，劍有靈性，你舞得好，飛雪也很高興。”雲翎語氣平板，唯有說到飛雪二字時，聲線微低，目光落在那被弟子重取了名字的劍上，有一瞬間的不自在。

妲己似乎被安撫住了，眸子亮晶晶的，帶着些許高興地說道：“師尊不生氣就好了，其實弟子剛才舞劍的時候隐隐有些心血來潮，也許多來幾次，能有什麽感悟呢！”

她說的心血來潮是道家的一種說法，并非單指心中偶起一個念頭，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心血來潮，也是俗稱的靈光一現。

雲翎很想摸摸她的頭，然而弟子并非幼童，他也不是掌門師弟那副老頭模樣，太親昵會讓人生出警覺，只能盡量移開目光，“若是喜歡，舞就舞罷，我不打攪你。”

妲己的目光笑吟吟的，這也就是雲翎和她朝夕相處了這麽些日子，潛移默化起來，才不覺得怪異，若是被山腳下那些昆侖仙宗的弟子們看見，必然要覺得她被奪舍了。

一道清越的劍鳴響起，随後漫天雪花紛紛揚揚，妲己烏發飄飛，手中長劍宛若白練，劍鋒清寒，白練宛然，眸光回轉，嫣然一笑，仿佛一瞬間天地都失卻了顏色。

雲翎清透鳳目微微閉起，忽然展袖一揮，落英峰上千載不化的積雪瞬間消融，似乎只在一瞬，自妲己舞劍之處綻開茸茸綠草，滿地紅花，将整個落英峰覆蓋還不夠，一直沒過山腳下的昆侖仙宗。

昆侖仙宗少有這樣的動靜，雲翎這一揮袖無視所有結界，入眼所見皆是綠草紅花，連洞府地上都被鋪陳開來，惹得昆侖仙宗的弟子們驚叫連連，奔走相問。

落英峰上，妲己忽然彎唇一笑，随即長劍斬落一朵紅花，花瓣席卷，一瓣一瓣，落在雲翎的黑金華服上，他忽而撩起下擺，席地而坐，手中多了一把琴。

琴動，情動。

雲翎的視線落在舞劍的妲己身上，琴弦撩撥，也不知是誰撩撥了誰，只知道入了神似的，應和她一舉一動。

天地陡然為之變色，原本晴朗的天空上烏雲彌漫，隐有雷龍翻騰于雲海間，然而這轟鳴聲卻蓋不住琴聲劍鳴。

V384驚叫道：【好感度滿了！】

與此同時，雲翎周身一股無形勁氣散開，妲己再看去，就覺得這個人有了什麽不同，若說之前的雲翎宛若谪仙，那如今的他就像是一個尋常的青年，然而他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就仿佛和這天地有了牽連。

正在這時，一聲無比洪亮的傳音在落英峰上方響起，是掌教的聲音：“恭賀師兄渡劫！”

這一道傳音恍若驚雷，在整個南域上方炸響，昆侖仙宗頓時炸開了窩！

要知道，大乘和渡劫是不一樣的，大乘的修士還能算是人，到了渡劫期，離仙只差一線，心境也會變得格外不同，修仙講究斬俗緣，而到了渡劫大能的地步，整個修仙界就成了他的俗緣，修士斬俗緣毫不留情，而渡劫的大能一旦晉階，基本上就不會再理會修仙界這個凡塵俗世。

昆侖仙宗的大乘修士本就不多，那兩位渡劫大能如今也只能算是寄居在宗門裏，如今飛華仙尊渡劫，對他們來說反而是一件非常不利的事情！

妲己的劍舞慢了下來，眸光一轉，看着不遠處靜坐彈琴的雲翎，對于嚴霜前世的真相，她原先就有一些猜測，如今也不過是印證。修士晉階是有雷劫的，卻不是每個人都有，雲翎困在大乘後期大圓滿五百年之久，實力早已沉澱，只差心境圓融，他如今陡然想開，天道也已經認可了他的實力，自然不會再降雷劫以考驗。

嚴霜的前世，雲翎為取九玄冰蓮入冰原瀚海，大約正是這個時候忽然渡劫，被魔門的人探到，掩蓋了消息，編造一出他和曲靈兒的纏綿悱恻來抹黑昆侖仙宗，沒人猜得到雲翎晉階竟然沒有天劫，自然就想當然了。

若雲翎不曾渡劫，出了他和魔門妖女相戀的謠言，他必然是要親自澄清的，可他那時已經半步飛升，修仙界的一切對他而言就如修士的俗世，一點也沒有意義了，故而他并不會理，魔門的謠言傳得熱烈，卻不曾見雲翎出來澄清，自然會當他是默認。

雲翎閉着雙眼，琴聲卻未斷，妲己拿不準此刻的雲翎是個什麽心境，劍舞中便多了些許猶疑，正在這時，掌教的腳步聲傳來，妲己順勢收劍。

“師兄成就渡劫，實乃我昆侖仙宗大喜之事，今日之後，師兄當斷俗世恩緣，不知可有教令傳下？”掌教離了半裏之遠，恭敬問道。

妲己劍勢一停，雲翎睜開雙眼，眉心之中多了一道隐隐約約的金線，他瞥一眼遠處掌教身影，輕聲說道：“我欲娶霜兒為妻，有勞師弟為我銷去師徒簿上姓名。”

掌教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又問了一遍：“什麽？”

雲翎收琴起身，語氣仍舊淡淡，“我欲娶霜兒為妻，有勞師弟為我銷去師徒簿上姓名。”

掌教整個人都懵了，跟着他來的幾位長老也都懵了，光聽說渡劫之後人性子會變冷，不再理會修仙界中事，可沒聽過精神會出問題的啊！

妲己也有些發愣了，低聲道：“師尊？”

雲翎眸子裏無悲無喜，只是看着妲己，忽然擡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平板道：“我心悅你，不願做你師尊，你不應我，我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