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卻話漢家嫣然

妲己抱着被褥，眼眶紅紅的，鼻頭紅紅的，還在低聲抽噎，宮室裏的燈火還未熄滅，外間天色已然微明。

V384深刻覺得這叫惡人先告狀，明明是她自己起意撩撥劉盈，吃完就不想認賬，一抹嘴把責任都推到了人家身上，什麽好處都占全了，還想着搏一把同情呢。

然而沒人覺得這件事情會是一個小姑娘的錯，劉盈宿醉，記憶方才回籠，整個人沉默得出奇，魯元公主紅着眼睛，差點沒拿劍劃上他的脖頸，他也沒去看上一眼，俊秀的臉龐上如死水一般寂靜。

呂後前半夜設局将先帝諸子诓入宮中殺死，好不容易得了個圓滿，還沒來得及松上一口氣，就聽說了宣室的事情，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沒有太過生氣，只讓白芷把魯元公主叫來。

魯元公主軟弱了一輩子，只有張敖和女兒兩個軟肋，幾乎恨不能咬下劉盈一塊肉，即便那是她同胞的弟弟，到了呂後殿中，她的眼眶都是紅的，一見呂後，眼淚就掉下來了，“母後……”

呂後剛剛就寝沒一會兒，見魯元公主也未曾上妝，眉眼間也就不自覺顯露出些許老态來，她細眉微挑，瞥了魯元公主一眼，淡聲道：“又不是親舅甥，哭個什麽。”

魯元公主紅腫着眼睛，抽泣道：“阿嫣叫了他那麽多年的舅舅，她還那麽小，那個畜生竟然……”

“來了月事，不小了。”呂後淡淡地說道：“原本也到了該尋夫家的時候，你自己的弟弟，比外頭那些不知深淺的小郎君，還不放心嗎？”

魯元公主的哭聲小了一點，但還是抽噎道：“嫁與帝王家，哪裏是好事情！”

呂後頓了頓，說道：“這事是盈兒的錯，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日後嫣兒不會受委屈。”

魯元公主抹了抹眼淚，她面上妝容暈開，發鬓散亂，又撕打過劉盈一回，活脫脫一個鄉間瘋婦人的樣子，呂後瞧不得她這副模樣，擡手趕她去更衣。

呂後沒有讓人來叫劉盈，劉盈也就那麽靜靜地坐在床榻邊，直到外間天光大亮，這一夜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諸王盡數被屠戮，有臣子告老，有言官上書，朝堂上還有那麽多的事情要處理，然而他就是一動不動地坐着。

妲己哭了半個時辰左右就沒再哭了，哭也是個體力活，何況張嫣的身子又那麽弱，她抽噎幾聲，躲進了被褥裏，背對着劉盈。

宮室裏空蕩蕩的，外間積雨偶爾敲着屋檐，發出一兩聲水響，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劉盈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臉上，驚得小姑娘掀了被褥，含着一點淚水回過頭，哭道：“你別打。”

劉盈又扇了自己一巴掌，一下，兩下，妲己抽噎着半起身按住他的手，哭道：“別打了，別打……”

劉盈對上小姑娘清透的仿佛能把人一眼看穿的眸子，頓了片刻，扯開一抹苦笑道：“你……還不懂，等你懂了，就知道打死我都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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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玉白的臉龐上只有鼻尖和眼眶是紅的，可愛的鼻頭小貓似的抽了抽，啞着嗓子道：“那也該是我來打，你自己打自己幹什麽？”

劉盈眸子裏幾乎泛上疼痛的意味，良久，才道：“好，我不打。”

妲己這才松開劉盈的手，抹了一把眼淚，似乎想起了什麽，擡起頭看着劉盈的眼睛，道：“而且誰說我不懂？你剛才欺負我了，所以我要嫁給你……”

說着，小姑娘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紅着眼睛哭道：“舅舅之前說了娶我不作數的，現在又要作數了！你還答應我給我一個好夫君的，現在都沒有了！”

從清醒的那一刻起，無數的念頭劃過腦海，道德，責任，親情，太多的東西壓得劉盈幾乎喘不過氣來，如今小姑娘的指責擲地有聲，卻仿佛解開了什麽死結，讓他得以呼吸。

劉盈啞然，妲己瞪大了一雙紅腫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似乎有他敢反駁一句，就撲上來咬死他的架勢。

“是我的錯……”劉盈只說了半句，就說不下去了，妲己瞪着他，忽然低頭咬上了他的手臂。

隔着一層薄薄的裏衣，這一口下去幾乎是立刻見了血，疼痛蔓延上來，劉盈卻沒躲開，妲己咬夠了，唇角都帶上了鮮紅的血跡，這才擡起頭來。

“一口不夠。”小姑娘抽了抽鼻子。

劉盈明澈的眸子裏滿是疼意，許久，輕輕地摸了摸妲己的頭，啞聲說道：“那就再咬，咬到你高興為止。”

妲己沒再咬下去，低頭抱着被褥不說話，她哭也哭過了，鬧也鬧過了，這會兒竟然顯出幾分安靜來，劉盈很是心疼，恨不得再扇自己幾個耳光。

“那我以後就不能回家了嗎？”妲己忽然問道。

劉盈的聲音低啞，“想什麽時候回家，就什麽時候回家。”

妲己應了一聲，抱着被褥，像是想起了什麽，擡手輕輕地摸了一下劉盈的臉頰，小聲地說道：“下次別打自己了，臉上的傷很難好的。”

劉盈過了許久，嗯了一聲，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系統的好感度提示音。

V384覺得妲己這一波雖然無恥，但收益實在是很可觀，劉盈的好感度一躍到了93點，一貫不溫不火的人好感度升起來是很可怕的，這會兒就是插劉盈一刀，估計他也不覺得疼。

張嫣的願望大體就是保住劉盈的皇位正統，這會兒劉氏血脈被殺得只剩下劉盈這一條，基本上任務就算完成了，但是妲己沒有離開的意思，張嫣的身子也沒到支撐不住的時候，V384只能憋着口氣，替劉盈點了一根蠟。

劉盈是真的覺得對不起妲己，若真的是酒後失德，他或許還不會那麽自責，可他分明記得在之前，他就對小姑娘起過幾分龌龊的心思，還沒過去多長時間就出了這種事請，這實在不能讓他不多想，或許是他潛意識裏就有這念頭，之後宮宴上見了血，越發激起心中惡念，才乘着酒意占了嫣兒。

越細想，越不敢細想，外間女子笑鬧聲漸漸近了，劉盈合上手中帛書，把方才所想種種按下，面上帶起一抹溫柔笑意，起身迎了幾步，懷裏就是一沉。

三年的時光足以把玉雪可愛的小姑娘養成靈秀清美的少女，妲己這幾日照鏡子的次數都多了，之前她就說張嫣最難得的不是容貌，而是宛如整玉雕成的肌膚，不曾想随着年紀漸長，那一身凝脂般的肌膚不見一絲粗糙，她自己沐浴時尚且愛不釋手。

三年前宮宴，先帝諸子被盡數屠戮，諸王子嗣一并遣送進宮，封地收回，封臣盡散，這些變動出乎意料地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開國不久，百廢待興，劉氏子孫就是死了再多人也和他們沒有關系，只有朝中亂了一陣，呂後強勢，劉盈懷柔，有異議的臣子殺殺放放，不多時也都消停了。

朝堂安寧，後宮平靜，劉盈身上的威勢日重，眼見着一派明主氣象，本來該是一件好事，只是……妲己方才站穩，就被劉盈扶着肩膀帶離了他的懷抱。

三年，整整三年，除了那次醉酒，劉盈就沒有再碰她一次！妲己瞪着眼睛看着劉盈，若是用妖物的手段，放倒一個劉盈自然不在話下，除非兩廂情願，否則她使手段就是落了下乘，結果撐着一口氣較勁到現在，好感度兩年前就刷滿了，但劉盈就是不碰她。

張嫣滿打滿算也才豆蔻年華，自然沒法直白地問出口，而且妲己心裏也清楚劉盈的那點疙瘩，不過就是愧疚過了頭，打定主意不讓她“再受到傷害”，放在以往，她只覺得好笑，可當這個人為此不近女色三年，她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劉盈是個說得少做得多的男人，他嘴上沒有承諾過什麽，卻是實打實地為她遣散了後宮，連生養了皇子的妃嫔也沒有留下。幾個皇子一并養在甘泉宮，若這其中能有知事的，只怕要破口大罵她妖後，妲己早就習慣被人寵愛，但也不得不說，劉盈的寵愛确實很對她的脾氣。

正因為這樣，她一點也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妲己氣鼓鼓地瞪了劉盈一眼，一頭撞進他的懷裏，抱住了他的腰。

“怎麽了，是誰給你委屈受了？”劉盈先是一怔，随即低聲問道。

妲己不說話，只是抱着他的腰，把臉埋在他懷裏，劉盈只當她是撒嬌，無奈地笑了笑，擡手摸了一下她的頭，語氣溫柔，“好了，都多大的人了，有點皇後的樣子，讓人瞧笑話呢。”

妲己瞥了一眼周遭的侍從，侍從們低眉順眼退下，她這才滿意地擡起頭，看着劉盈道：“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