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失蹤的方楊樹

從十一忙到十四, 十五方菜花打起精神好歹給兒子辦了個生日，言五湖那邊也請來了, 雖然沒有想象中吃十五團圓飯那麽高興, 好歹大家也臉上帶了點笑。

去世的人已經沒了，活着的人卻要繼續生活。

有時候活着其實是比死去更需要勇氣的事。

明夏小的時候送走了母親, 再大一點又送走了祖母, 之後是祖父，現在就只有移居新建坡的外婆外公還有明崇州這位父親。

這一切讓明夏面對死亡更多了許多感悟。

見着心情低落的言裕, 明夏拉着他的手安慰他，跟他說了很多自己對死亡的理解。

言裕失笑, 倒是沒想到自己需要一個小丫頭來安慰。

言裕只是單純的開始有些抵觸這個荒誕劇太多的環境而已, 畢竟他送走的只是相處了兩三年, 并且期間也只見過幾面的方老太太。

作為後輩該做的他做了，對方老太太的很多疼愛晚輩的行為也感動過并且銘記着，可是不會因為她的去世就真的有多難過, 只是無奈的感慨一聲，世事無常, 當珍惜眼前之人，眼前之事。

看着這兩天都緊張得一直圍着自己打轉的明夏，言裕覺得其實話多又太過于鬧騰的明夏還是很好的, 至少沒有以前想象中的那麽讓人頭疼。

十五言裕過了二十一歲的生日，第二天彭海國就帶着言容一塊兒跟言裕明夏，四人開着車回了坤市。

言容第一次出遠門，還是坐的小車, 估計有些不習慣，暈車暈得厲害，明夏見着別人吐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吐，倒是把言裕跟彭海國兩個大男人折騰得夠嗆。

等到坤市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好歹也算是趕上了，彭海國帶着言容直接回的出租房那邊。

現在言裕不住那邊了，只有彭海國跟言川住，春節的時候又從山城叫來了展東海，現在言容來了，言川倒是沒什麽，多了個展東海就有點不方便了。

正好彭海國跟言裕和言川商量了一下，決定租一套公寓改裝一下，算是新的一年裏給未來員工安排的員工宿舍。

目前店裏的員工也可以在付出極小的代價之後入住。

當然，這些入住員工被要求一定是單身入住，不然帶着妻兒老小都給擠進去，那彭海國他們這個員工宿舍肯定撐不住。

另外彭海國也想，以後像他們這邊肯定都是需要自己培養出來必須有一定技術含量的員工，如果員工福利好一點，誰沒事還想着跳槽？

不跳槽，他們的員工就不會流失，在培訓這一塊兒投入的成本也能少一點。

言容第一次走出江澤市，雖然好歹也是在江澤市裏呆了一年多，可跟小小的江澤市比起來，坤市更大也更繁華。

好在有明夏時不時的陪着，倒是慢慢的适應了這邊的生活。

言裕回坤市之後的農歷二月裏，方菜花打了電話過來，一邊說一邊哭，“也不知道你舅舅去哪兒了，問過以前他幹活的包工頭了，都說不知道，要是以後你們在外面哪兒見着你們舅舅了，就勸他回來。他兒子不要了，好歹要我這個妹妹吧？”

方菜花這回是真的傷心了，跟親媽去世那回差不多。

親媽年齡到了那個地步了，想想也能想通順不那麽難過了，可這回方楊樹一言不發就走了，方菜花這段時間不管是睜眼還是閉眼都忍不住的想這事兒。

一想到方楊樹在外面或許死在哪個犄角旮旯都沒人知道，眼淚就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原來今年過完大年，方菜花回去給方老太太過頭七。

老家的傳說裏，第七天晚上，死去的人會順着年輕時走過的路全都走一遍，稱之為“收腳印”。

若是頭七這天晚上聽見房屋那裏有腳步聲，那就是死去的人回來走最後一趟陽間路了，死者的家屬就在七天之後将供奉了七天香燭的靈位給燒了。

另外一同燒掉的還有死者的床衣物之類的。

當然，有的人家舍不得燒這些東西，就會在死者臨到要落氣的時候抓緊時間将死者挪到門板上甚至草席上，這樣就不算是死在床上，不用燒床。

方楊樹把方老太太用過的東西都給燒了，包括方老太太存起來沒舍得吃的營養品甚至私房錢，一件東西也沒留下。

當時方菜花就察覺到不對勁，可也沒多想，只以為大哥傷心過度又自責，所以想把方老太太的東西都給燒過去讓老人家在陰間繼續用這些。

頭七過完，方菜花再放心不下方楊樹，也只能回了家，畢竟自己現在也是言家的人，自己有自己要顧的家。

讓人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直沒動靜的馬招娣娘家人來了，卻不是終于良心發現要來祭拜馬招娣，而是帶來了馬招娣曾經說過想要說親給方洪濤的隔房出了五服愛說愛笑的堂侄女，以及這位堂侄女的父母兄弟。

這些人來也不廢話，直接就跟方楊樹說，他們家閨女懷了崽，是要結婚生娃還是拿錢打胎，都随便他們方家決定。

也是這時候方楊樹才知道，自前年春節回來，方洪濤就由馬招娣搭橋跟這個叫馬慧慧的姑娘好上了。

怪不得方楊樹去年發現方洪濤私底下找包工頭借支了好些工錢，還時不時一個人消失，估計就是去打電話或者寄錢去了。

方楊樹對方洪濤這個兒子已經失望到絕望了，以前就總是不分是非對錯的反正誰吩咐就照着誰的話做，等親阿奶被不要臉的親媽氣得倒下了，不說想着找醫生來救阿奶，偏要畏畏縮縮的去給馬招娣買喪服。

要是方洪濤為了馬招娣這個親媽強硬到底，方楊樹還不至于這麽失望，好歹這人是非不分也是為了親媽。

可事實上呢？并沒有。

方洪濤在孬這一點上簡直就是跟方楊樹自己一模一樣，方楊樹從來沒懷疑過方洪濤不是他的種。

可就是如此，方楊樹看見方洪濤就像是看見了自己。

再一看馬招娣嘴裏愛說愛笑的馬慧慧是個什麽貨色，更是絕望的看見了方洪濤的未來就是自己現在的翻版。

方楊樹沒有多說什麽，就問方洪濤怎麽決定。

方洪濤一聽馬慧慧懷了孩子，頓時就抛卻了親媽親奶才去世不過七天的事兒，興高采烈的表示要結婚。

馬慧慧的家人偷偷松了口氣，瞧着方洪濤樂意之極的樣子也沒好意思狠下心來張嘴要多少聘金，就意思意思給點就成了，主要就是催着方家趕緊結婚。

怎麽最讓馬家人滿意？

很簡單。

當天馬家人就讓方洪濤揣上戶口本跟馬慧慧去了鎮上派出所把結婚證給領了，領完證馬家人看了看紅本本，也不說吃頓飯才走，一個個的走得麻溜。

還有馬慧慧的哥說明天一大早就給馬慧慧送行李過來，今晚上馬慧慧就別回去了，留在方家剛好照顧沒了女人的方家老少兩爺們兒。

這事透着蹊跷，可方洪濤高興，方楊樹也懶得管太多，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當天收拾好方老太太的東西。

第二天等方洪濤跟新鮮出爐的小媳婦兒一覺睡到九點多準備起床吃飯時，這才發現方楊樹不見了。

一開始方洪濤還以為方楊樹是去阿奶墳上上香去了，等到中午的時候覺得不對勁跑去方老太太墳山那裏看，确實是有人今天來上過香燒過紙錢，可灰燼都被風吹散了，一看就是燒過許久了。

方洪濤回家進了方楊樹睡的那間房一看，不見的還有方楊樹的行李，頓時知道糟了，這才去到處找親爹。

一直到晚上方洪濤沒了主意，這才給方菜花這個許多年都沒單獨說話超過十句的姑姑打了電話。

這還真是喜事湊一堆，糟心事也湊一堆，言裕聽完方菜花斷斷續續還夾雜着罵罵咧咧的敘述，最後頭疼的捏了捏眉心，按捺住心裏的煩躁将方菜花好生安撫了一番。

這件事言裕沒說什麽話，也沒像方菜花那樣一個勁兒的怪誰，在他看來誰都有錯，只是分誰的錯更大更多而已。

可是這樣分又有意義嗎？毫無疑問的沒有。

抛卻這些老家的糟心事，言裕在課業繁重的大三下學年終于在許有為以及出版商老板的又勸又哄中開了新書。

以追緝倒賣文物為主線的冒險類小說《墓室迷蹤》，名字有點倒鬥文的味兒，裏面的主角也是個藝高人膽大的主兒，跟着盜墓賊的蹤跡啥地兒都去蹿過一回，險死還生的場景寫得言裕頗為入迷。

不過因為學習以及工作都不算輕松，這本新書注定不可能像前面兩本書進度那般快，這倒是苦了追這本新書的人。

現在言裕也沒人指望着他拿出大筆錢去救急，所以比起前一本，這一本言裕終于從中感受到了一種痛快感，有時候寫完一段劇情言裕自己都覺得酣暢淋漓，頗有一種自己在小說中揮灑熱血的年輕勁兒。

比起前面的幾本，這一本顯然更受年輕讀者的追捧，特別是年輕男性讀者，按照老規矩推遲放到域冉中文網上，一大波的讀者嗷嗷叫着看不夠，自己要去入手實體書先睹為快。

至于看完了還要繼續等？

管他呢，先爽了再說！

言川他們那邊的“叮叮到家”購物超市已經擴大了規模，從原先的四十多平小商鋪十分可喜的變成了一百多平小超市。

雖然實體店看着是不怎麽樣，可言川他們主要的客戶是虛拟市場上的，以前是宣傳單加電話模式，現在又加上了網絡購物，這個是言川倒騰出來的，為此他還特意報了夜校去專門系統的學習了網頁系統知識。

彭海國那邊今年上半年還是大量投入資金培訓員工，可好歹兩邊形成了良性循環，這邊進那邊出，維持住了收支平衡的同時還略有盈利，不用再靠言裕這邊的資金注入才能維持日常。

上半年一過，言裕就進入了大四，回頭一看，寫小說居然已經寫了三年之久，而這三年，寫東西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每天寫一點也不再覺得是一種負擔。

暑假的時候，言華終于彌補了去年的遺憾，順利的從江澤市到了坤市。

言華再怎麽有心眼兒，到底也就是個即将升初二的小姑娘，言裕自然不放心她一個人過來，好在胖子的小叔說是要來坤市溜達一圈，言裕就拜托張小叔把人給捎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