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方靖話不多，進門跟所有人打了招呼問完好就去廚房了。陶曉露把已經送來的食材一一清點給她看。方靖自己背了一個大背包，還拿了一個超大的保溫壺。在廚房裏一打開，背包裏全是刀具模具各種烹饪用具，保溫壺裏是她提前熬好的湯。

那兩個閨蜜過來問：“需不需要幫忙？”

孟文飛轉頭就瞪姜俊。姜俊一臉無辜，大哥你這樣警惕是不是不合适，已經都說好了，沒人會去挑戰大廚好嗎？

方靖這邊答：“不用了，謝謝。”

那兩個閨蜜沒說什麽，客氣兩句走了。

陶曉露把廚房的東西整理整理，把方靖需要的拿了出來，也走了。

孟文飛自己挪到廚房門口看。方靖把所有的東西擺好，紮上個頭巾，放好了垃圾桶的位置，在臺上擺了個小鐘，然後洗幹淨了手，站到了竈臺前，從左到右，把所有食材器具看了一遍，表情嚴肅而專注，像進行着某種儀式。

然後她拿起了一把刀，開始了。

孟文飛第一次這麽完整地看人在廚房裏做菜，他印象裏，無論是他爸媽還是前女友，每次做飯做菜都會弄得廚房一團亂，飯後得一通收拾。

但方靖不是，她似乎對每道食材的處理時間和處理方式成竹在胸，先做什麽再做什麽，配料備多少，一樣樣一件件，有條不紊。處理完的垃圾第一時間丢進垃圾桶，配料盤子碼得整整齊齊，食材處理幹幹淨淨。哪樣先下鍋，哪種先備料，似乎都計算得清清楚楚。

孟文飛看了好一會，看她垃圾桶要滿了，他轉頭去找姜俊要了新垃圾袋，然後進廚房幫她把垃圾袋換掉。

方靖正在專心給雞腿拆骨，感覺有個人過來，看了一眼，對他笑着說：“謝謝。”

那笑容似有閃光，帶着自信從容，讓孟文飛不禁對她眨眨眼，小聲道：“加油哦。”原本他對這宴沒怎麽在意，只是方靖想打工掙錢他就幫着推薦一把，但看方靖這麽上心努力地準備，讓他也對這宴重視起來。

方靖又笑了，轉頭回去繼續忙碌。

六點多，所有客人都到了。

方靖陸續将菜拿出來擺桌，大家就座。七點前，所有菜都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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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桌，白色印花桌布，精致的擺件，水晶燈光，燭臺，花束，十六道菜，紅酒、香槟、水晶杯，非常有氣氛。

方靖上完了桌，回到廚房收拾，摘了頭巾，收好刀具工具，洗好手。正想出去告辭，卻聽陶曉露喊她：“阿靖。”

方靖以為還有什麽要加的，趕緊出去。

卻聽姜俊說：“還忙什麽，過來一起坐呀。”

方靖有些吃驚，她覺得自己就是來打工的，幹完活就該走了。

“坐這兒。”孟文飛拍拍自己身邊的空座。“都是朋友，沒關系。”

“對，快來。”坐在陶曉露身邊的閨蜜道。“早就聽說你了，還有你的店，剛才我們大家還聊呢。快來一起坐。”

方靖看了一圈衆人，再看看孟文飛。

他身邊那座位上，已經擺好了餐具。那是給她留的位置？

孟文飛沖她招招手，再拍拍座位。方靖走過去了。

在孟文飛身邊坐下，有些拘謹。孟文飛給她倒酒，對她笑了笑：“沒事，你辛苦了，一會多吃點。”

“來來，大家先幹一杯。”一哥們叫着，大家站起舉杯。孟文飛把方靖也拉了起來，酒杯塞她手裏。

大家高聲齊呼：“生日快樂，百年好合。”

方靖也跟着碰杯，她第一次參與到這樣的場合裏，被大家的歡呼感染，臉有些紅。她偷偷看了看身邊的孟文飛，他仰頭幹了杯中的酒，對朋友們亮了亮空杯，然後轉頭看她。

“能喝嗎？”他問她，然後又道：“沒關系，抿一小口就好。”

方靖點點頭，不緊張了，飛哥在呢，他會照應她。她喝下了半杯，跟着大家一起坐下。

一落座就有人起哄，第一筷子伸向那一盤鴛鴦外形的紅豆包：“快，快，祝福完了，趕緊拆散他們，快告訴我這一對對的，哪只是公的。”

衆人大笑。

姜俊喊着：“你們這群人渣。吃這盤。特意買了這麽多的皮皮蝦，就是讓你們趕緊騎着走別搗亂。”

一人叫道：“就是當初讓飛哥騎的那個嗎？”

一女眷不知道典故，忙問這什麽梗。于是她老公給她講從姜俊那兒聽來的在小店裏的趣事。那女眷聽完很有興趣：“所以當初老板娘是讓姜俊跟文飛別瞎扯淡了，趕緊吃完騎上皮皮蝦人走人是嗎？”

大家又是哄笑：“你說你們兩人是多招人嫌。”

方靖臉通紅，當時在店裏覺得很平常的事，換了個環境換個說法被人起哄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那今天的菜是不是也有講究？”有人問。

姜俊清咳一聲：“當然了。這是我們結婚後曉露過的第一個生日宴，第一次把朋友請到家裏，肯定要特別準備的。”

陶曉露的一個閨蜜道：“我看出這一盤是玫瑰花了。”

“是什麽？”大家的目光轉向方靖。

方靖道：“雞腿玫瑰。就是把雞腿脫骨，用骨頭做了花枝，肉推到頂端，然後把肉改刀切花，腌制裹粉下鍋炸定型。最後淋上玫瑰醬。”

擺盤的時候她也花了心思，吸油紙和香茅草絲紮成了花束包裝，雞腿放在裏面，就像一束花一樣。周圍點綴了鮮花、水果、沙拉醬，顏色豐富靓麗，非常好看。

“看着很好吃的樣子。吃！”一人帶頭搶雞腿，其他人起哄火速跟上。

姜俊大罵：“我靠，你們豬啊，矜持點。”他精心準備的恩愛開場白還沒說呢，這幫豬就掃蕩食物了。

孟文飛動作也快，那盤雞腿擺得遠，他胳膊長，站起來伸筷一下夾兩只，給了方靖一只。方靖還在那兒愣呢，一盤雞腿沒了。

姜俊幹瞪眼。一桌人哈哈大笑。

“這頓飯之後，我們絕交吧。”姜俊道。

“別啊，俊哥，我這麽愛你。”一哥們裝嗲。其他人又大笑。

“看你們把大廚吓得。”一人道。于是大家又望向方靖，接着哄笑。

方靖還沒愣過神來。看大家這反應，她臉紅了。

“別理他們。”孟文飛道。

“別啊。”一哥們握拳遞到方靖面前，假裝那是個話筒：“采訪一下大廚，對我們深厚的友情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皮皮蝦把他們都帶走。”姜俊大叫。

衆人大笑。

“嗯。”方靖臉蛋還紅着，轉頭看了看孟文飛。孟文飛看着她，眼睛裏滿是笑意，似乎也在等她回答。方靖清了清嗓子，看了看那個空盤子，認真道：“我炸了十六只雞腿。”

所有人愣了愣，這回答，完全摸不清套路啊。

而姜俊很快反應過來，他一拍桌子：“我靠，你們太過分了！”

一桌子只有十二個人，十六只雞腿一人一只還富餘出四只呢！現在他和老婆都還沒夾到，這幫人渣全搶了！故意的！

全桌人哄堂大笑，把偷藏的雞腿再拿出來。

“過分！”姜俊還在罵，趕緊夾一只給陶曉露。

這麽一攪和，方靖完全放松下來，這群好朋友們，真的太可愛了。

這邊姜俊敲着杯子，大聲道：“好了，現在我要開始講話了，你們管好你們的手和筷子，在我說可以開動之前，不許再碰菜。”

一個哥們跟着喊：“要強塞狗糧了，大家堅強點！”

衆人狂笑。

姜俊不理，道：“把酒杯滿上。”

大家一邊笑一邊倒酒。

姜俊看準備得差不多，舉起酒杯道：“首先我要謝謝阿靖，這桌菜呢，是她設計的，我跟她說了我想表達的意思，她做得比我預期得好太多。我跟曉露之前也經歷了一些波折，後來是在阿靖的店裏得到了開解，我們要謝謝她。”

陶曉露也站了起來，和姜俊一起向方靖敬酒。

方靖很意外，簡直受寵若驚，趕緊起來舉杯。衆人拍着桌子大聲歡呼，方靖緊張得把酒杯裏的酒幹了。

喝完了，方靖坐了下來。一旁孟文飛小聲問她：“還能喝嗎？”

方靖琢磨了會，其實她以前沒喝過什麽酒，但現在感覺還好。

“還行。”她說。

孟文飛給她往酒杯裏倒了可樂。

這邊姜俊繼續說話。“好了，我要開始介紹菜了。這些菜呢，是我想對曉露說的話，請你們來做見證。”

“這道呢……”姜俊指了指一盤豆腐蒸火腿：“月亮代表我的心。”

白玉豆腐用模具切出正圓形，半圓形，月牙形，不同形狀的“月亮”中間都挖出一顆小小的心形，裏面填滿了紅色的火腿肉，再用香菜、檸檬葉、香茅草和火腿肉切絲擺盤，象是許多月亮懸在樹梢。

“月有陰晴圓缺，但心都不變。”姜俊明明打好了腹稿，但真說出來卻又有些不好意思，卡殼了，于是中間全省略，只說最後這句。

他看了一眼陶曉露，她紅着臉，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所以我們現在只能看着月亮還不吃是吧？”一友人道。“看着很好吃的樣子。”

這個就是故意搗亂的。大家都笑起來。

“這個呢。”姜俊指着一道涼菜，梅子腌筍尖。青嫩的筍尖擺盤，上面點星鋪着梅子，清透鮮亮的酸梅汁淋在上頭，看着就開胃。碎果仁鋪在筍底，整體造型非常養眼。“這是青梅竹馬。紀念我跟曉露一路走來的歲月。”

一哥們大叫：“這道菜裏缺了個電燈泡啊！”

孟文飛和姜俊不約而同拿起餐巾就砸過去：“滾。”

衆人大笑。那哥們身邊的友人将他按倒一頓揍。

方靖也跟着笑，她看了一眼陶曉露，發現陶曉露看了看孟文飛，然後轉頭看向姜俊，對着姜俊笑。姜俊握緊了她的手，也正看着她。

方靖覺得這對夫婦真幸福，彎彎繞繞，最終站在了最愛的人身邊。

方靖心裏正感嘆，一轉頭，卻看見孟文飛在看她。方靖鼓勵道：“飛哥，你加油。”他這麽好，一樣也會像姜大哥一樣幸福美滿的。

孟文飛一臉懵，他要加油什麽？！

等等，這傻姑娘不會以為他情路坎坷，同情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