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歡柳閣
程千述白日去了歡柳閣也算是大開眼界,邊關小鎮上這等歡場其實格外多,畢竟守軍在外幾年才輪崗一次,熱血男兒總得找地方釋放壓抑的情-欲,這也算是不是秘密的秘密。
只是程家家規森嚴,父母感情和睦,自然不會對這等地方有什麽興趣,程千述更是從未踏入過這等場所,如今倒是頭一回。
他換了身粗布衣衫,喬裝成獵戶,進了歡柳閣便被前呼後擁住——他的模樣英俊,雖還有些青澀,卻已顯出了幾分成人後的冷厲雛形。
這些歡場老手哪個看不出來他并非尋常獵戶?立刻便起了心思,各個都想投懷送抱,撿個便宜。
這歡柳閣并非純粹的男-妓-館,男女都有,只是相公們也同女人一樣:粉色羅裙、紗衣薄衫、長發齊腰、金簪玉镯,看着比女人還要美豔許多。
這些精致美麗的男人們身上透着胭脂的香味,卻很是令程千述不舒服,他暗想:同是男人,三弟身上的熏香卻格外好聞,簡直是天上地下,不可相提并論。
他又暗暗打量這些人,不動聲色避開上前拉他的手,心說:三弟便是喜歡這樣的?
這些相公見他不感興趣,眉頭微皺,便自覺地散開了,心裏暗暗覺得可惜;一旁的姑娘們見客人不喜男子,臉上的笑容真誠了許多,一個個嬌柔地走了過來,行為并不大膽冒犯,只盈盈一禮,将落到眼前的發絲捋到耳後,顯出白嫩脖頸,聲音宛如黃莺清脆悅耳,招呼道:“公子一個人?要人陪嗎?”
一粉衣姑娘拿扇子遮了嘴角,眼下有一顆淚痣,看着十分惹人憐愛,道:“奴家會彈琴,公子可要聽一曲?”
一青衣姑娘笑聲銀鈴,眉眼彎彎似月牙,十分活潑:“奴家會舞劍還會唱曲,後院的花開得正好,公子可要同奴家共舞一曲?”
幾個姑娘叽叽喳喳,聽着倒不覺吵鬧,每人身上都透着不同的花香,各有千秋,模樣也都讨人喜歡,這歡柳閣資質倒是不俗。
只是程千述依然未有半分心動,目光從衆人身上掃過,落到其中一黃衣女子身上。
那女子笑容淺淡,并不主動搭讪,但頗有氣質,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帶着倨傲的光亮,倒是引人注目。
程千述便道:“你,陪我喝酒。”
一旁的姑娘們笑着捂嘴,瞅了那姑娘一眼,便各自退開了。
那黃衣女子便上前行禮:“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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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麽?”
“花名初雪。”女子道,“公子叫奴家小雪就行。”
程千述點點頭,一本正經:“小雪姑娘,帶路吧。”
女子偷眼瞧他,見程千述年紀看似不大,神情倒顯得老成,背着手似很有架勢,但一看便是初次來這等地方,并不熟稔,目光還四處亂瞧,看着很是有趣。
小雪笑了笑,上前引路:“公子請走這邊。”
小雪将他引到了後院空閑的屋子裏,窗口正對院落,擡眼便繁花似景。小雪為他奉上茶來,只留一扇窗戶略開,花香便順風飄了進來,程千述有些別扭,立即坐直了,道:“不用如此,你坐,我有話想問問你。”
小雪抿唇一笑,依言坐下,一笑一瞥間都有萬種風情,可惜程千述如木頭般并未察覺。
“我問你,你可認識康家少爺?”
小雪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個,道:“公子說得是……康家大少爺康寧新?”
“是。”
小雪點頭:“自然認得。”
“那魏小五呢?”
小雪笑了一下:“小五先前就在歡柳閣做事,後來被康少爺看中帶走了,我同他不算熟稔。”
程千述點點頭:“魏小五可是在這裏做相公?”
“算是吧。”小雪嘆氣道,“聽說他脾氣倔,經常被媽媽責罰,公子為何要問這個?”
程千述不太擅長撒謊,掩飾般地喝了口茶,道:“見過他一面,有些好奇。當初……康寧新是如何帶走他的?花了多少錢?”
小雪誤以為程千述是想同康少爺搶人,掩嘴笑起來:“奴家方才見公子對那些相公并不感興趣,還以為公子不喜男子。”
程千述沒說話,耳朵尖微微紅了。
小雪看得有趣,不知想起什麽,倒是感慨起來:“這般看來,公子倒是個重情的人了。可惜,小五既被買走,除非康少爺不要他了,否則公子怕是沒有那個機會了。”
程千述又喝了口茶水,掩飾心虛,垂眸看着桌子道:“那康少爺對他可好?”
“這奴家可不知。”小雪搖頭,“不過聽說那康少爺在床上很會折磨人,他本又是江湖人士,成天舞刀弄槍,哪裏懂得憐香惜玉?小五跟了他,或許日子不會好過。”
小雪遮着櫻桃小嘴,羞怯地道:“這些大家族中的事,奴家可不敢妄議。”
程千述皺着眉,不知如何才能不動聲色問到花錦雙身上去,正犯愁,那初雪卻突然起身靠了過來,吐氣如蘭,在離程千述很近地方道:“小五已是別人的人,奴家可還在這裏呢。公子如此重情義,奴家很是感動,雖不能代替小五,卻能讓公子暫時忘掉煩憂……”
話音未落,程千述因着心煩,突然被人湊近,下意識便擡手一擋一推,初雪毫無防備被推倒在地,腦袋磕在椅腳,竟是一聲不吭就幹脆利落地暈了過去。
程千述:“……”
……
“我沒問到什麽有用的東西,”程千述蹲在監獄的鐵欄前,很是慚愧,“我……這方面沒什麽經驗,所以想幹脆來問問你,你去歡柳閣到底見了誰?”
花錦雙瞪大眼睛看着程千述,像是看到什麽稀罕物種,程千述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就見花錦雙突然捂着嘴悶聲笑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桃花眼裏熠熠生輝,眉尾高高挑起,比那歡柳閣裏的莺莺燕燕美上數倍。
程千述一時看得呆了,耳朵根微微發紅,莫名有些心慌氣短。
花錦雙笑得不行,好不容易止了笑,喘着氣道:“你傻不傻啊!哪有白日去逛窯子的?”
“窯……”程千述差點咬了舌頭,窘迫地蹙起眉。
花錦雙瞧他這模樣就覺得好玩:“聽不得窯子?你這人可真有趣,明明是武将出生,看起來卻似泡在那酸腐文章裏長大的老古董!啊不對,小古董!”
程千述見他竟還有心思開玩笑,不由提醒道:“三弟!”
花錦雙笑着“嗯?”了一聲,帶着一點粘膩的鼻音,還有幾分嬌嗔的味道,聽得人有些腳軟。
程千述頓了一下,改了稱呼:“雙兒。”
花錦雙滿意地點頭,屈起手指勾了勾,示意程千述過來。
程千述靠近過去,就見花錦雙那纖細白皙的手指從欄杆裏探出來,調皮地從他的下颚上快速一勾,竟似個登徒子調戲良家人般,他猛地豎眉,捂着下巴正要躲開,花錦雙卻笑吟吟道:“白日歡柳閣裏大部分的美人都不接客,你見不到幾個人。你說的初雪我認識,她尚沒有資格接觸那些大人物,問她也沒有用。”
程千述見他說起正事來,忙仔細聽着,只是一顆心還不由地砰砰亂跳,下颚上被勾過的地方帶着點揮之不去的酥麻感。
花錦雙道:“你得過了三更再去,找一個花名叫‘卿卿’的相公,告訴他事成了,他自然知道怎麽做。”
程千述聽得奇怪:“事成了?”
花錦雙笑得高深莫測:“你照做了便是,之後你自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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