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孰真孰假

程千述想起魏小五的憤怒,還有初雪姑娘說的那些話,一時有些糊塗了,分不出到底孰真孰假。

但就算他遠離江湖中事,卻也是知道“江南四俠”的名號的。

柳卿道:“康寧新拿了兩倍的錢來贖人,我只是個生意人,不是慈善家,自然不會放着錢不賺。何況魏小五對歡柳閣有諸多怨氣,不好好學習也不願踏實幹活,我留着他也沒有意義。”

程千述不解得很:“可我聽初雪姑娘說,那康寧新是個會折磨人的?”

花錦雙啧了一聲:“傳聞你也信?這世上最不靠譜的便是捕風捉影的傳聞了,這些話從不下二十人的嘴裏傳過,早就變了味道。我倒是知道,康寧新之前的那個相好找不到康寧新之後,倒是傳了不少謠言出來。”

柳卿沉默片刻,道:“康寧新這人,其實不太會看人。”

花錦雙哼哼了兩聲。

柳卿搖搖頭,将桌案上的東西遞給程千述看:“康寧新在糾纏魏小五的一個多月裏,魏小五的反應變得很奇怪,同時康家也傳出了一些傳聞,據說康老爺子只允許嫡長子康寧新去參加武林大會,為此康家起過內讧。雙兒早早留了個心眼讓我派人暗中盯着康家的人,記錄他們的每日行蹤。”

“我們一開始沒有過多注意魏小五,主要是留意康寧新。”柳卿道,“因着我和雙兒的關系,康寧新其實不怎麽來歡柳閣,他突然頻繁登門,表面上看是為着魏小五,但到底目的是什麽,我們當時都抱有懷疑。因此他的行蹤我也有派人盯着記錄。”

也是因為此,誤打誤撞,發現了魏小五的端倪。

因為康寧新老來找魏小五,記錄康寧新行蹤的人自然也就将魏小五一起寫了進去。一開始不過以防萬一,但花家一出事,柳卿立刻将所有的記錄拿來挨個查看,便發現了問題所在。

有問題的不是康寧新,而是康寧新那便宜弟弟,康寧新父親外室所生的庶子,康寧傑;更令人意外的是,康寧傑從一開始就跟魏小五有聯系。

花錦雙放下茶杯,嗤了一聲:“要我說,從一開始你們就不該把人買進來,得省下多少麻煩?”

柳卿無奈:“我又不是占星蔔卦的半仙,哪裏能未蔔先知?”

程千述道:“康寧新的弟弟和魏小五有聯系?你們是如何知道的?”

柳卿道:“就在前幾日,康寧新約了雙兒去東湖涼亭玩。同一時間,康寧傑卻也沒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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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說的東湖涼亭,正是之前花錦雙急着回家見程千述的那日。

同花錦雙關系不錯的陳家少爺,當時就懷疑康寧新有什麽陰謀——其實康寧新雖然會耍手段,但完全比不過自己的庶弟,他早就被弟弟盯上了卻不自知。

“這裏記錄的是那幾日康寧傑去過的地方、見過的人,”柳卿指了指其中幾張紙,說,“我的人找到了一些證據,比如這個。”

柳卿拿出一支貼着紙條的玉簪,紙條上寫着“西坊小田玉器”,他将玉簪放在一旁的紙邊上,白皙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說:“十五日下午,康寧傑去了西坊玉器鋪,同那裏的人買了一只玉簪,和這個一模一樣。我仔細看過了,這玉簪下有店家的署名,是一個“田”字,這是老板娘最滿意的首飾,因為是親手做的,一天只出二十支,很好查驗。”

柳卿看向程千述:“你猜,他将這玉簪送給了誰?”

程千述似有所感,卻不能肯定,于是只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花錦雙挑眉,拿過那玉簪看了看,道:“既然說他倆有聯系,自然是送給魏小五的。”

程千述問:“可有從魏小五那兒搜出這東西?”

柳卿點點頭,又拿了當時魏小五的賣身契給二人看。

“賣身契上有詳細的出生年月,姓名,出生地,還有魏小五哥哥的簽字。”柳卿道,“魏小五家境不好,是被哥哥賣來的,這個地址你們看……”

花錦雙看了一眼,瞬間什麽都明白了,冷笑一聲直搖頭:“康寧新這個傻子……”

程千述對慶州城的事畢竟不了解也不熟悉,看得雲裏霧裏:“怎麽了嗎?”

花錦雙道:“這地址正同康寧傑母親,也就是那個外室住的地址在同一條街上。”

康寧傑的母親住得地方很偏僻,幾乎靠近外城,住得宅子也很普通,并不是什麽豪門大院,不過一個普通的二進小院罷了。旁邊的街上殺豬賣魚的都有,魏小五住在那條街上也不足為奇。

但世上沒有那麽多的巧合,只有必然,這一切只能說明康寧傑同魏小五早就是認識的。

柳卿道:“聽說雙兒出事後,趁着康家大亂,我令人混進了後院,從魏小五住的地方搜出了這支玉簪。”

柳卿果然從袖子裏又摸出一支一模一樣的來,說:“西坊小田玉器一天只賣二十支這樣的簪子,只需要同他們掌櫃的對賬簿,這就能成為證據之一。”

程千述前後一想,立即明白了過來,道:“這案子有一個很大的漏洞。”

花錦雙挑眉看他,柳卿也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這位“花師兄”。

程千述沒注意兩人的眼神,兀自道:“嚴通判說康寧新是夜裏死的,康家人卻到了早上才來報案,這麽長的時間,他們在做什麽?康家在慶州城也算是大家族,無人不識,怎可能會有人隐瞞康寧新的死訊?就不怕被康家報複嗎?”

程千述越說,腦子裏越是清明起來,道:“武林大會下個月開始,外面都傳康家是唯一能同花家競争的對手,但康寧新突然死了,花家也因此被牽連,花府很可能失去參加武林大會的資格。”

程千述微微眯眼,問:“那康寧傑功夫如何?”

柳卿笑了起來,眼裏帶着贊賞:“千述兄厲害啊,只一根玉簪,你已能推測到這個地步。柳卿佩服。”

花錦雙也笑了起來,厚臉皮道:“這可是我師兄,自然聰明的!”

程千述卻一下晃神起來——師兄?他還是頭一次聽見花錦雙正兒八經叫他師兄,普通的兩個字從他嘴裏出來,怎的就多了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程千述費解地皺眉,覺得自己臉上莫名燒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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