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獨白》
清晨,謝寧在陽光中醒來。
手機上不意外地顯示十幾個未接電話,陌生號碼,不知道徐清是換了張卡還是借了誰的。
這死纏爛打的姿勢就有點難看了,謝寧有點想不通,懶得搭理。
他還想在暖和的被窩裏再睡個回籠覺,然而已經10點多了,再睡下去就要錯過和嚴溪約的火鍋。
看在火鍋的面子上,謝寧磨蹭了一會兒,慢吞吞地爬起來換衣服。
嚴溪既怕謝寧被困在分手的悲傷裏,又怕他聽信徐清的花言巧語,這兩天對他噓寒問暖那叫一個積極。
兩人多年好友,早已過了上廁所都要一起的黏糊勁,謝寧被這漲勢吓了一跳,差點以為嚴溪要追他。
嚴溪得知後笑哭:“我要是對你有想法,還能讓徐清那個傻逼拱了你四年?”
頓了頓,他嘆息:“我其實挺愧疚的,當年要不是我看走眼,還和你開了個玩笑,你也不會和徐清在一起。”
他那會希望謝寧能走出自己的世界,不再抗拒和人交心,卻不料弄巧成拙。
嚴溪對徐清最初的印象還是挺好的,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一雙眼睛尤其深情,注視着謝寧時,總讓人覺得他對謝寧是多麽一往情深。
後來事實證明這些只是表象。
看了眼窗外的天氣,謝寧從衣櫃裏翻出一條圍巾,回憶那天碰到的男人是怎麽圍的。
這種優雅又保暖的圍法确實很有新意,謝寧以美術生的審美表示贊揚。
出門時他又給自己套了雙白色的羊絨手套,保暖,又襯得他的手纖細修長。
謝寧怕冷是天生的,全副武裝後,才揚了揚嘴角,去赴嚴溪的火鍋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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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剛推開門,揚起的嘴角立刻塌了下去。
徐清臉色憔悴、神情黯淡地站在門口,手捧着一束玫瑰,和他撞了個對臉。
“謝寧……”徐清看到他,渾身一顫,“你、你終于肯見我了。”
謝寧拿出手機看了眼被他自動屏蔽的收件箱,果然在一大堆的陌生短信中,有一條是“我在你家門口等你,你出來見見我好不好”。
發信時間是早上8點半。
謝寧解釋:“我沒看到你的信息,只是正好要出門。”
徐清說:“沒事,能見到你就好,我……我是來請求你的原諒的。”
謝寧皺眉:“我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徐清:“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謝寧平靜地看着他。
徐清:“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謝寧沒有猶豫,直接道:“不好。”
“為什麽?”徐清聲音痛苦,“謝寧,我知道是我的錯,我改!只要你能原諒我!我一定改!”
為什麽?
謝寧詫異,他歪了歪頭,疑惑道:“這話該我問你才是吧?”
“為什麽你會覺得,在我親眼看到你和別人上床之後,還能和你在一起?”
謝寧聲音平靜,語氣疑惑,仿佛只是一個好學者問出心中的困擾。
徐清頓時啞然。
謝寧不想和他糾纏下去,正要下樓,徐清突然朝他伸出手來,像是要抱他。
謝寧吓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徐清順勢抓着他的手,聲音沙啞顫抖:“謝寧,你罵我!打我吧!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說着還扯着他的手往自己臉上打。
謝寧不知道他這又是鬧的哪一出,但确實沒有精力陪他耗下去了。
“徐清。”謝寧身子往後仰,靠在門板上,“我罵你打你時的樣子,是不是和莊延特別像?”
徐清一下子愣住了。
趁着他愣神的機會,謝寧掙脫開,從樓梯直接跑了下去。
被這麽一耽擱,到火鍋店的時候自然遲到了。
和嚴溪解釋了一番剛才的事,嚴溪比他還氣憤:“陰魂不散!這人怎麽就能這麽煩!”
謝寧贊同地點點頭:“是啊,大家好聚好散不行嗎。”
嚴溪又罵了半天才停下來。
“對了。”嚴溪看了看謝寧的臉色,問道,“之前怕刺激你一直沒敢問,你和徐清是怎麽分手的?”
怎麽分手的?
謝寧笑了下:“你不是一直都說他品行不端,床伴一個接着一個就沒斷過,天天勸我和他分手?”
嚴溪一愣:“那會你總是不信!還問我要照片。他和那些小明星的緋聞滿天飛,這事誰不知道,可床照我哪拿得到!”
謝寧說:“我不是不信,只是覺得有照片才好分手。”
嚴溪琢磨道:“你當戀愛分手是查案子呢,還要證據才給人定罪?”
謝寧茫然:“不是嗎?”
嚴溪噎了一下。他知道謝寧為人處世有自己的一套邏輯,可也沒想到他腦回路會這麽奇怪。
“算了算了,”他擺擺手,“先不提這個,那你現在分手是找到證據,可以給他定罪了?”
謝寧慢悠悠地說:“前兩天我有張畫稿落在他家了。”
怎麽突然轉移話題了?
嚴溪沒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問道:“然後?”
“我去他家拿。然後……”謝寧側了側頭,“正好撞見他和別人上床……”
沒等他說完,嚴溪已經怒極:“他媽的!!!他居然還敢把人帶回家!!!”
嚴溪給他倒了杯冰可樂:“你消消氣……”
“消你媽的氣!早知道我就該找人把他打一頓!把他第三條腿給我打廢了!”
嚴溪知道徐清私生活不怎麽樣,他是清風影視繼承人,自願脫光了往他床上躺的小明星比比皆是。
徐清也不是柳下惠,送上門的腥哪能憋着不嘗。
可沒想到徐清能嚣張到把小妖精帶回家,還讓謝寧給撞見了!
光是想想,嚴溪都覺得污了謝寧的眼睛。
他默念好幾遍“殺人犯法,我是遵紀守法好公民”,才堪堪把心頭的怒氣壓了下去。
“你有沒有當場打他們一頓?”嚴溪問。
謝寧搖頭。
“罵他們一頓?”嚴溪又問。
謝寧繼續搖頭。
嚴溪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機給徐清打電話。
電話接通,沒等徐清開口,嚴溪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國罵,罵到消氣了,也不給對面反擊的機會,直接挂斷拉黑一氣呵成。
謝寧聽得目瞪口呆。
“看見沒,這樣才解氣。”嚴溪罵得口幹舌燥,拿起冰可樂一口喝光,“你多學着點!”
謝寧人長得好看,才華出衆,又有氣質,喜歡他的人多的是,嫉妒他的人也不少。他學生時代白白淨淨的,看着就很好欺負,嚴溪那會為他操碎了心。
有人找上門來,嚴溪就罵回去,有人放學後門口堵謝寧,也是嚴溪一個一個打回去。
為此嚴溪處分記了一大堆,威名也一度傳到校外。
有些人挨了揍還不服氣,罵嚴溪是老媽子護犢子,嚴溪理直氣壯:“我他媽就護犢子,誰敢動謝寧就是動我!不想活了可以試試!”
這一護就護到了現在。
另一邊,徐清在謝寧這裏碰了壁,心裏悶着火,大中午硬是把包養的小明星從劇組裏拉出來陪他吃飯。
小明星叫肖适,就是上次被謝寧撞見的那個小妖精。按理說出了這事,但凡徐清誠心點,總該和他斷了關系。
可徐清沒舍得這麽做。
肖适有個角度的側臉和大學時期的莊延有的那麽點相似,徐清左思右想,還是放不下。
飯吃到一半,徐清火氣消得差不多時,正接到嚴溪的罵人電話。
“神經病啊!”
回應徐清的是電話裏的嘟嘟忙音。
肖适看他臉色不對:“怎麽了?”
徐清沉着臉:“沒事。”
肖适小心翼翼:“是……是謝寧嗎?”
徐清臉色更黑一層:“瞎說什麽呢!好好吃飯!”
肖适不敢再說話了。
徐清脾氣本來就不怎麽樣,這兩天更是喜怒無常,害他吃頓飯都戰戰兢兢的。
徐清看了眼手機,心裏更加煩躁。
謝寧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乖巧、聽話的形象,從來不會對他的私生活多加幹涉,所以徐清浪起來肆無忌憚。
他包小明星的事周圍的人誰不知道,謝寧從來沒在意過,也不知這次怎麽就鬧分手了。
徐清想了想,覺得多半是有人撺掇的。
很有可能就是嚴溪!
早上沒送出去的玫瑰花被扔在一邊,徐清漫不經心地想,謝寧懂什麽呀,估計現在還在氣頭上,只要他道個歉,哄上兩句,謝寧多半就原諒他了。
他這邊做着美夢,沒想到謝寧和嚴溪正在讨論怎麽躲開他的糾纏。
“你住的那小區安全性不怎麽樣啊,怎麽就讓徐清找上門了?你趕緊和門衛說一聲,下次別放他進來。”
謝寧把嘴裏的肉咽下去,慢條斯理地道:“我和門衛提過了,可門衛也攔不住啊。”
嚴溪一拍桌子:“怎麽就攔不住了?你把他照片打印出來往小區門口一貼,就說這人疑似逃犯,我就不信門衛還能再放他進來!”
“可是,”謝寧說,“徐清在小區裏也買了房子,他是業主之一啊。”
謝寧在市中心買的單身公寓,周圍多是白領,以徐清現在的身價,買一套也不是什麽大事。
嚴溪皺眉:“那也不能讓他這麽騷擾你,要不你幹脆搬我那住幾天吧,他敢找上門我就敢把他打廢了!”
謝寧搖頭:“不用這麽麻煩,我打算去湖濱別墅住段時間。”
湖濱別墅是靠近秋明湖的豪宅區,用人工設計把秋明湖引入小區,總共只有49棟,獨棟設計,安全性和保密性極高。
謝寧這套是他爺爺送給他的成年禮,他極少去那邊住,但固定會有人去打掃,搬進去也是分分鐘的事。
嚴溪這才安心:“那你趕緊搬。”
謝寧點頭:“我這兩天發現一部不錯的電影,可惜在國內沒上映,我買到了藍光,想去湖濱別墅那看。”
湖濱別墅配套設施齊全,大的花園裏就能遛狗,內部配有一個放映室,觀影效果比一些小型電影院還要好。
謝寧這次去湖濱別墅,不是被徐清煩的,是為了這部電影。
徐清在他心裏還沒這麽大的分量。
“什麽電影?”謝寧不是電影發燒友,嚴溪還是第一次見他對一部電影這麽感興趣。
謝寧答道:“《獨白》。”
嚴溪想了半天:“沒聽說過。”
“它在國內不是很有名。”謝寧說,“事實上在國外也不出名,後來它大爆冷門地入圍戛納電影節,知名度才高了一點——雖然最後沒獲獎。”
一聽什麽戛納電影節的,嚴溪頓時歇了興趣。他是好萊塢大片愛好者,星際、超能力、超級英雄才是他的愛好,而戛納電影節配上這個名字,一聽就是文藝片。
“文藝片有什麽好看的?”
謝寧笑了笑:“這部電影的畫面很有特色,我很喜歡。”
中午耽擱了一會,這頓火鍋吃到了下午才散場。
嚴溪不放心他,硬是把他送回了家,又在樓下張望了回,沒看到徐清的身影才安心。
搬家那天也是嚴溪開車幫的忙,謝寧沒有駕照,不過還好也就拿些衣服,倒也不用另外叫搬家公司,房間什麽的也找人打掃過一遍。
搬完東西,嚴溪留下吃了飯,陪謝寧一起看這部《獨白》。
正如嚴溪所想,這是一部标準的文藝片——他看不懂。
《獨白》的主人公是一個戲劇演員,電影一開場,主人公就垂垂老矣,整部電影都是以他的內心獨白來回顧他的一生。
嚴溪中途幾次差點睡着,轉頭一看謝寧神情認真,沒敢驚擾他,忍到了電影放完。
遭受整整2小時的精神摧殘後,嚴溪吐槽:“它的畫面确實很美,但老實說我沒看出這部電影有什麽深意,我很能理解為什麽它這麽冷門。”
“很正常。”謝寧點頭,“這正是導演想要的效果。”
“一個戲劇演員跌宕起伏的一生。”嚴溪聳了聳肩,“文藝片就是這麽裝模作樣。”
謝寧說:“我很喜歡這部電影的美術設計,無論是構圖、鏡頭還是色調,導演都運用地非常大膽。”
提到美術,嚴溪才恍然。
他這個好友生平沒什麽執念,唯獨熱愛美術。
嚴溪起身去整理光碟,突然看到一行字,驚訝:“咦?”
“這部電影的導演是……莊延?!”
作者有話要說:莊延:雖然我沒出場,但我始終活在你們的臺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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