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心理治療

【季文彬, 男,34歲。精神心理科主任醫師主任醫師, 心理學碩士研究生學歷, 中國心理衛生協會成員……】

接下來是一長串的履歷,莊延粗粗掃了一眼,包括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國際認證催眠治療師等等。

再往下看。

【主治各類神經症(焦慮、恐怖、強迫、疑病等)、精神分裂症、心境障礙(燥狂、雙相、抑郁)、失眠、應激障礙等心理問題……】

13:45

莊延關上找人查到的資料, 把手機往桌上一放,沒幾分鐘,門口傳來些許動靜,随後包廂的門打開,服務員領着一個人走了進來。

“888包廂就是這裏。”

那人走到莊延對面的座位坐下, 擡起眼皮,打了聲招呼:“莊延。”

莊延扯了扯嘴角, 不甚熱情地回應:“嚴溪。”

嚴溪似是笑了一下, 轉頭問服務員點了壺茶:“我不愛喝咖啡,就這個吧。”

服務員收好菜單,出去時順手關上了門。

“最近比較忙,前幾天一直在出差, 這兩天才有空當面和你談一談。”莊延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雙唇抿緊, 說話時語氣帶着一股煩躁。

這種煩躁并不是單獨針對嚴溪, 好似他最近有什麽煩心事無法處理,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直以來,嚴溪就很不待見莊延。

莊延還在國外, 擔着徐清的白月光這個名頭時,嚴溪就對他沒什麽好印象。

回國不到兩個月,又拐走了謝寧,嚴溪更是老丈人看女婿似的,怎麽看怎麽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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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皮笑肉不笑地沖莊延擡起下巴:“見你一面是不太容易。”

莊延無視他話裏的嘲諷,直入正題:“之前你向宿川要我的聯系方式時,我就猜到你怕是有事要和我談。”

嚴溪嗯了一聲。

莊延繼續道:“正好我也有事想問你。”

嚴溪冷着臉:“謝寧的事?”

“對。”莊延點頭,“謝寧的事。”

嚴溪輕輕地哼了哼。

莊延挑眉:“我想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你大可不必對我這麽不客氣。”

嚴溪一擡下巴:“你也不必這麽多廢話,我确實看你不太順眼,但也不會特意給你下絆子。”

他頓了頓,補了一句:“尤其是和謝寧相關的事上。”

莊延斂了笑意,面無表情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裝模作樣了。”

嚴溪輕哼:“說吧,這次找我是為了什麽事。”

莊延的手沿着杯壁摸了一圈:“謝寧這兩天搬進我家住了。”

嚴溪一愣:“……你!”

“別生氣。”莊延挑眉,似是扳回一城,“這是經過謝寧同意的,之前徐清找到了他在湖濱別墅的住處。”

他幾句話把徐清的事交代清楚:“我覺得謝寧繼續一個人住不太安全,就讓他和我住一起,放心,我沒對他做什麽。”

嚴溪聞言,神色卻更加奇怪,他看了莊延半晌,才呢喃道:“之前我也勸過他,讓他搬到我那裏住,他一直都沒同意,怎麽你一說……”

他就同意了呢。

嚴溪神情越來越古怪,最後嘆口氣,往椅背上一靠,表情也緩和了下來:“還有呢?你該不會就是來找我炫耀這事的吧。”

莊延:“你是謝寧最好的朋友,在他心目中地位不一般。”

嚴溪挑眉:“怎麽?先揚後抑?”

莊延接着說:“雖然我覺得你挺眼瞎的,但我這次來是希望你能看清楚,我不是徐清那傻逼,我值得你把謝寧交付給我。”

嚴溪:“……你是在請求我的認同?”

“不是,只是告知。”莊延飛快地說,“即使你不認同,你也做不了什麽。”

嚴溪扯了扯嘴角:“哦,那你可以滾了。”

莊延沒理他,他似是又想起了什麽,放下杯子,手輕叩兩下桌面,皺眉道:“謝寧他……”

他遲疑了半天。

嚴溪沒說話,只是看着他這樣子,神色也漸漸凝重起來。

莊延最後低聲問:“……他是不是有什麽心理問題?”

嚴溪的表情一頓。

莊延垂眸,看嚴溪這個反應,他就知道自己找對人了。

嚴溪擰起眉頭,半晌才問:“你知道多少。”

“不多。”莊延輕輕呼出一口氣,“只是無意間看到過他的通訊錄,裏面有一個叫做季文彬的,備注是心理醫生,其他的我都不清楚。”

嚴溪轉頭看向窗外:“那個醫生是我給他介紹的。”

莊延又問:“他是……什麽問題?嚴重嗎?”

嚴溪攤了攤手:“我又不是心理醫生,這些怎麽會知道。但我懷疑……他可能有抑郁症。”

“抑郁症?”莊延一愣。

嚴溪點了點頭:“嗯。”

莊延對這個答案存疑:“看起來……不太像。”

嚴溪過了好半天才說:“抑郁症的表現方式有千萬種,不是每個抑郁症患者每天都傷春悲秋的。而且……”

“什麽?”

“謝寧在你面前的反應,和他面對別人時完全不同。”嚴溪不太服氣地說,“你從來沒見過謝寧的另一個樣子。”

莊延揉了揉眉心。

他想起齊銳曾經說過,謝寧是個清高、冷漠的人。

那時候他懷疑他們說的是兩個謝寧。

莊延微微有點走神。

嚴溪又道:“況且我只是懷疑而已。懷疑,沒說一定是。”

莊延忍不住嘲諷:“這算什麽,薛定谔的……抑郁症?”

嚴溪瞪了他一眼:“我有問過心理咨詢師,把謝寧的表現情況稍微描述了一下,咨詢師懷疑他有抑郁傾向……但,我畢竟不是本人,咨詢師說建議讓本人親自去找心理醫生做疏導和鑒定。”

莊延:“謝寧的那個心理醫生,叫季文彬的是吧,你有問過他嗎?”

“沒有。”嚴溪說,“問了也沒用,謝寧至今還沒去找過他。”

莊延一愣:“他沒去?”

嚴溪點頭,抿了抿唇,低聲道:“謝寧他……很排斥心理醫生。”

“心理治療這件事,需要當事人的配合,如果他非常的排斥和反感的話,效果可能适得其反。所以我只能稍微勸一勸,不敢逼着他去看心理醫生。”

門口響起敲門聲,三下之後,服務員端着托盤進來上茶。

嚴溪朝服務員說了聲謝謝。

莊延沉思半天,直到服務員離開之後,才擡頭看向嚴溪:“你之前找我,是為了什麽?”

“也是這件事。”嚴溪泯了口茶,“謝寧一直以來對心理醫生都分外排斥,直到過年那會兒,他突然問我要了季醫生的聯系方式。”

莊延:“過年那會兒?”

嚴溪看了他一眼:“對,我覺得應該和你有關。”

莊延心中一動,問道:“具體時間呢?哪一天?”

嚴溪說了個日子。

莊延回憶了一下,心中五味雜陳,呢喃道:“是……我向他告白那天。”

“我找你就是因為這個。”嚴溪說,“雖然不太想承認,但……你對謝寧來說,是特殊的。”

莊延低聲重複了一遍:“……特殊?”

嚴溪冷冷地道:“他特別依賴你。或者說,你會讓他有一種安全感吧,蘭齋那天我就看出了他對你的與衆不同,否則你以為随便什麽人我都會輕易讓他帶走謝寧?”

莊延腦海裏閃過各種他和謝寧相處時的片段,尤其是……謝寧對他的懷抱特別依賴。

說是有安全感,很安心。

他閉了閉眼,睜開:“他是因為這個心理問題——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才至今沒回應我的告白?”

嚴溪瞥了他一眼,不耐地道:“我怎麽知道。”

莊延沒理他,只覺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個滋味交錯。

嚴溪喝了口茶:“我來找你,是覺得這件事該讓你知情,而且……說不定你能幫上忙。”

“什麽忙?”莊延問,“帶他去看心理醫生?”

嚴溪搖頭,鄭重道:“你別逼他,他……”

話未說完,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嚴溪取出手機看了一眼,驚訝地挑起了眉。

他站起身,朝着莊延快速道:“季醫生發信息給我,說謝寧剛才去找他了。”

……

人如其名,季文彬是個文雅溫和的人。

他的皮膚略白,戴着一副考究的眼睛,身上自有一股書生氣質,給人的第一印象極好。

季文彬給謝寧倒了杯水。

謝寧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看着桌子上的水杯,沒有動。

“你看起來有點緊張。”季文彬對他笑了笑,“可以先随便聊聊,什麽內容都行。”

半天之後,謝寧慢慢地伸手,拿起了水杯。

“謝謝。”他開口說了進門後的第一句話,聲音有點啞。

……

2個小時後,談話結束,謝寧蒼白着臉,匆匆離開。

半小時後,季文彬辦公室裏出現了兩個人。

莊延和嚴溪。

“出于職業道德,病人的具體情況我不能告知給任何人。”季文彬說,“我只能說,這次談話……非常不理想。”

莊延問:“怎麽說?”

季文彬嘆了口氣:“他的心理抵觸很強。雖然是主動尋求心理治療,但……潛意識裏還是非常排斥。他神經崩得太緊,身體也不自覺地在顫抖,我全程說話都很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他。”

嚴溪毫不意外:“他一直都非常抵觸。”

“這種病人是最棘手的。”季文彬推了推眼鏡,“因為他根本就不信任我,對我說的話也會有所保留,我不能輕易下判斷,只能先慢慢消除他對我的排斥。”

莊延姣好地眉頭皺起,問:“有什麽我能做的嗎?”

季文彬說:“不要給他壓力,盡量慢慢引導他來進行心理治療,但不要強迫他,也不要給他這方面的暗示。”

他看了一眼莊延,又說:“他這次主動來找我,就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莊延點了點頭。

“還有,據我觀察,他抵觸的并不是我。”季文彬慢慢地說,“他抵觸的是……所有心理醫生。他以前應該接受過心理治療,這期間可能發生了什麽,給他留下了極差的印象,所以他會如此排斥。”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季文彬邊說邊在本子上記了點什麽,嚴溪看着他徐徐移動的筆,怔怔地出了會兒神。

莊延沉默半晌,最後低聲問:“那……他到底是什麽心理問題,方便透露嗎?”

“抱歉,在未征得當事人的同意前,我不能透露任何和他病情相關的信息。”季文彬想了想,低頭在本子上寫了什麽字,然後撕下那張紙,遞給莊延,“這是我的聯系方式。”

嚴溪看着莊延接過了紙,還是沒說話。

莊延皺眉:“一點都不能透露嗎?”

季文彬溫和地道:“這次的談話進展可以稱之為0,說實話我也沒有什麽可以透露的。我知道你們是關心他,但我也是出于對病人的尊重和保護,希望你們能理解。”

莊延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道:“那就麻煩季醫生了,以後我可能會常來打擾你。”

季文彬點了點頭:“我也正有這個意向。”

兩人準備告辭時,季文彬突然道:“在他本人不是很配合的情況下,我希望你們能多給我提供一些信息。”

他說:“我懷疑,他的病狀和他過去的經歷有分不開的關系。”

……

兩人從季文彬的辦公室出來,嚴溪依舊一言不發,一副心裏藏着事的樣子,似是在擔心謝寧。

他出神地走了兩步,一雙手臂攔在了他面前。

嚴溪擡頭,正對上莊延沉郁的雙眸。

莊延挑了挑眉,道:“關于謝寧的事,我們是不是應該再多聊聊。”

嚴溪看着他,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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