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荷韻。

這地兒是簡流芳選的，偏僻，幽靜，店老板特別有個性，自己的房，四下裏放滿了裝有荷花的花缸，自己當廚師，一天也招待不了幾桌客人，因此來的基本都是老顧客，還需要提前預定，不然有錢也吃不上，簡流芳也是有一次迷路偶然發現的。

“味道還真不錯！”季右圖嘗了第一口便由衷地贊道。

“對吧！不錯吧！”簡流芳只差裝個尾巴搖一搖，季右圖說好比他自己吃得好還開心，“還有這個，快嘗嘗！”

“好，你也吃！”季右圖看着人吃得糊了醬油的嘴角，強忍住沒有伸手去幫他擦。

簡流芳就着帥哥美美的吃了個十分飽，又喝了一大瓶飲料，再加上之前去練跆拳道出汗喝了很多水，此時小腹終于忍不住發出抗議了。

“我去個洗手間。”

簡流芳沖着季右圖飛吻了一個，不忘調戲道，“記得在這裏乖乖等我回來！”

季右圖手裏端着杯清茶，享受着享用美食之後的悠閑勁兒，見他如此，也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卻不答話。

隔着一張桌子，簡流芳被這一個笑容勾得心裏癢癢的，忍不住探過身去……呃，親一下是夠不着了，伸手就朝人家臉上摸了一把。

然後才嘿嘿笑着，仿佛占了大便宜般，邁着輕快的腳步去了洗手間。

解決完生理問題，簡流芳哼着輕快的調子從洗手間出來。

荷韻比較小，洗手間也做得比較緊湊，簡流芳出來的時候，迎面正有一個年輕女人走來，看樣子也是準備用洗手間。兩人錯事而過時，那女人突然腳下崴了一下。

事出突然，簡流芳想也沒想，便伸手将人一把拉住，免得那女人頭撞到牆。

“啊……謝謝！”女人也是吓了一跳，又是有點囧，擡頭見是個年輕的帥哥，臉上更是多了一點紅。

“沒事，地上滑小心些。”簡流芳說完便也沒放在心裏，直接回到季右圖身邊。

“在看什麽？”

簡流芳見人在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洗手間的方向也沒有什麽能吸引人目光的東西。

聽到他的聲音，季右圖幽幽轉頭，雙眼似乎變成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深淵。

簡流芳心中咯噔了一下，季右圖這不會是發病了吧？

“玄？”

這神色倒是像那個動不動就要自殺的人格。

“你好了？還要再坐會兒嗎？”

季右圖似乎回過神來，眼中重現神彩，轉眼看着簡流芳自然地問道。

“出去走走吧。”

簡流芳這才放心，原來只是在發呆。

簡流芳去結了帳，季右圖也不跟他搶，全程跟着他身邊。

兩人一起出了門，外面天色已暗，路燈一盞盞亮起。

剛巧不久前在簡流芳面前崴了腳的年輕女人也結帳出來 ，一行三人差不多年紀說說笑笑，一出門便也看到了簡流芳二人。

那女人認出了簡流芳，朝着他的方向微微一笑點頭示意了一下。

簡流芳看到後也沖着她的方向點了下頭。

那邊的三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一下子便傳出了清脆的笑聲，那個年輕女人作勢要打她的兩個同伴，卻反被推了兩下，期間還沖着簡流芳他們的方向看了好幾眼。

簡流芳摸了摸自己的帥臉，大概是知道她們在笑鬧些什麽了。

明明是秋天，卻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氣息。

他自然是對那個女人沒有什麽想法，那個女人也沒有要上來搭讪的意思，一切都只是人與人之間一次美好的擦肩而過。

這點美好讓簡流芳對身邊的人升起了“賊膽”……嗯，是情侶的話，拉拉手什麽的也很正常吧！

腳下悄悄落後了兩步，用眼角的餘光掃過身邊的人，然後腳下悄悄靠了過去。

簡流芳探着爪子，就跟站在地上的貓向着架子上的魚探爪子一樣，抱着一定要得手的心态，端着小心翼翼的态度。

走動間手臂自然地輕擺着，簡流芳假裝不經意間碰到了季右圖的手背，一次，兩次……見人沒有與他拉開距離，便上手将人的手一把抓住。

季右圖在他握上來的時候沒有躲開，簡流芳一直在偷偷觀察他的反應，見他眉毛也沒皺一下，賊膽一下子就大了，心裏也踏實了，将指尖上的一點點接觸，頓時變成了整個手塞進人家手裏，再轉成了十指相扣。

唔，這個動作他以前從來不做，就覺得膩得很，現在嘛，嗯，真香！

看來肢體接觸這個事情真的要有個感情為前提，反正他以前是從來不會想着在大馬路上與人手牽手的。

走了一小段，季右圖打斷他的傻樂，問：“你接下來是要回家嗎？”

簡流芳飛快搖頭，他現在怎麽可能要回家，他今天都不想回家了！

“那去看電影？”季右圖想了想建議，“之前一直忙着工作，幾乎連電影院都沒怎麽去過。”

“好，那我們就去看電影！”

簡流芳又開始心疼他，握着他的手安慰的晃了晃。

簡流芳一向是個有行動力的，在季右圖的身上表現得更加明顯。

他開了車，帶着人去了最近的電影院，并且十分心血來潮的買了一部風評十分好的科幻電影的票。

“4D？”

季右圖明顯是真的不怎麽來電影院，看到電影票還有點感嘆。

簡流芳也沒有嘗試過，只看過3D，總覺得4D應該更高級一些。

到時間，兩個人進了電影院，電影确實還不錯，只是4D效果就有點一言難盡。

看到一半的時候，簡流芳接了個電話，電話裏亂糟糟一片說的什麽有點聽不清楚，大概就是聽到沈佳佳在說黎嘉喝醉了，讓簡流芳趕緊過去。

照理簡流芳就應該過去，但是難得和季右圖看一次電影，他又不舍得破壞了現在的氣氛和興致。

“有事？”

電影院裏的音效比較好，季右圖湊到簡流芳的耳邊才夠讓對方聽見他的聲音。

“……嗯！”

再不舍他還是點頭說了，他已經對不起黎嘉了，不能更渣了，“黎嘉的朋友說她喝醉了，我去看一下情況。”

季右圖很幹脆道：“我陪你一起去。”

黑暗中，借着電影的光效，簡流芳看不出他有什麽異樣的神色，想放心卻又覺得哪裏不對。

他抹掉臉上被噴的水霧，從電影開始後就一直毆打他的椅子上站起來，帶着人出了電影院。

“對不起啊，連場完整的電影都沒看完，下次，明天，我們重新來看一遍吧。”簡流芳覺得歉意。

“沒事，正好那張椅子打得我也有點疼。”季右圖說得幽默。

簡流芳見他是真沒放在心上，這才覺得好點。

兩人去地下停車場開了車，季右圖突然道：“你先把我放到路邊，我自己打車回去。”

“你有事？”簡流芳注意着路況，過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回應，這才回過神，“沒有什麽不方便的，就算不是你，我也沒有辦法再和她在一起，我不愛她。”

季右圖沉默。

簡流芳也不再多說什麽，他們之間相隔的問題永遠不是黎嘉之類的第三人，他們之間相隔的是他的病情。

按着沈佳佳發來的地址，簡流芳一路直奔過去。

距離目的地還有幾百米的路邊，簡流芳看到了黎嘉，她已經從酒吧裏出來了，沈佳佳正陪着她兩人搖搖晃晃的走着。

簡流芳趕緊調了個頭。

“上車。”

他打車車窗。

沈佳佳從窗戶裏看到是他，立即松了一口氣。

“黎嘉，我們上車回家了。”

她伸手去扶人，黎嘉一頭長發披散着，大概是因為醉酒看起來有些亂，腳下的步子也站得不穩。

“不上車……我，嗝……我死都不上他的車！”

黎嘉伸手指着車子裏的簡流芳，話都說不利索。

眼見着人跌跌撞撞又要往前走，簡流芳果斷将車一停，就下了車。

“黎嘉，別鬧，有話我們回去說。”

“鬧！我哪裏鬧了？我什麽時候鬧了？我們婚結不成了，我有多說過一句話嗎？現在就變成我在鬧了！”黎嘉的情緒仿佛一下子就被點炸了，轉身揪着他胸前的衣服，語速飛快，眼裏有淚。

“對不起……”簡流芳伸手去扶她。

“你別碰我！”黎嘉一把拍開他，自己向後踉跄了幾步才站穩，擡頭就見到坐在車子裏的季右圖。

“是他嗎？”黎嘉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靠近車邊，“長得真好，光憑長相就能迷倒無數小姑娘了，可是你為什麽要來和我搶流芳，為什麽！我只有他，這麽多年，我心裏只有他一個人！你把流芳還給我，還給我！”

要說沒醉，黎嘉似乎又醉得厲害，她拍打着車門，邊說邊哭。這些話在平日裏，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口，可是在此時此刻，仿佛都有了一個出口，全部傾洩而出。

季右圖想要開車門下車，簡流芳已經搶上前将他推了回去。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問題，和他沒有關系。”簡流芳不想對黎嘉殘忍，但是分手時的優柔寡斷，似乎對她的傷害更大，“嘉嘉，我們分手只是我突然明白了，我并不愛你，對你的感情我只是像對妹妹一樣，就算沒有他，我也并不愛你——”

啪。

黎嘉抖着手給他一個巴掌，前一秒因着與他面對面而硬憋回去的眼淚又流出來。

“簡流芳！你是個混蛋！我情願你是變心了，移情別戀了，你也不能說這十年你都沒有愛過我，那我算什麽，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嗎？”

“對不起。”

簡流芳可以剖開自己內心的感覺到對不起黎嘉，可是語言太過蒼白，黎嘉能打他，他心裏反而覺得能舒服一些。

“我不要對不起！我要你！”黎嘉淚流滿面，撲進了簡流芳的懷裏。

“對不起，黎嘉，對不起！”

簡流芳最終緩緩伸出手，輕輕拍着她的肩膀。

将黎嘉和沈佳佳各自送回了家，等到車上只剩下他和季右圖的時候，簡流芳才覺得真的松了一口氣，心裏那股憋悶散去一些。

“看得出來，她是個很好的小姑娘，你和她在一起……”

季右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簡流芳打斷。

“你給我閉嘴！”如果不是他在開車，他也真想學一學黎嘉，拎着季右圖的領子把他壓在車子座椅上狠狠質問他——

到底把他當什麽了？

車子裏一時安靜下來，路燈的光亮飛快掠過，車子裏明明滅滅。

過了一會兒，簡流芳那點氣消下去了，又開始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季右圖的心态他又不是不了解，他不該吼他。

偷眼看了坐在副駕駛位上的人，頭微微低着，五官埋在陰影裏，看不見他的表情。

似乎他整個人都與這個世界隔離了。

簡流芳沒來由感覺到心慌。

“季右圖？”

叫了兩聲他也沒反應，簡流芳又伸手去碰他。

“……”

季右圖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然後緩緩擡起頭來，一雙眼睛黑沉仿佛深淵一般盯着他。

一瞬間，簡流芳的背上寒毛都豎了起來——太有恐怖片的效果了。

“季右圖？”簡流芳又試探的叫他的名字，手腕上用了點力，試着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活着。”

季右圖手上陡然加力，語氣卻是幽比的，“活着，有什麽意義嗎？

是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