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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01-18 15:00:05 字數:10103

“顧瀾溪,二十八歲,A大中文系畢業。兩年前應聘進東盛工作,由一名基層的辦公室文員升至業務部主管。半年前,她與身體日況愈下的鐘柏青訂婚,并于半年後獲得了鐘柏青的全部遺産。據說性格不錯,平素都是與人為善,得到一幫同事的喜歡。當然,那是在她成為鐘柏青的未婚妻之前……”

沈兆彥斜靠在桌子旁,将手裏的資料遞到辦公桌後面那個正在辦公的人手邊。

沈嘉棠聽着他的話,眼也未擡一下,語氣閑适地道:“你幾時變得這麽閑了,有工夫去調查她?”

沈兆彥也只有在大哥面前才會有眼下這般閑散的樣子,雙手環肩,笑道:“難道你真的對她一點都不好奇?以她的條件,居然能爬到今天的位子上。如果她把手上的股份賣了,她可就是名副其實的一名富婆,最年輕的富婆。”

見大哥還是不甚關心的樣子,他忍不住問:“聽說你答應讓她去做業務部經理?”

沈嘉棠擡頭看他一眼,“你覺得不妥?”

沈兆彥對他佩服地一拱手,“怎麽會?這根本是一箭雙雕的絕佳妙計。業務部主管是張光升的人,每年他們從工程款裏吃下的回扣都是相當大的一筆數目。這件事其實你我心裏都有數,只不過時機未成熟才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現在顧瀾溪主動要求坐那個位子,鬥起來也是她得罪張光升,我們隔岸觀火就好了。”

兆彥分析都是事實,當時他一口答應顧瀾溪這個條件,也是出自這個考慮。只是讓他有些困惑的是,為什麽她會走這一步,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的?

“你那個濱湖新區開發案啓動了吧?”他轉向公事,随口詢問一句。

沈兆彥皺了皺眉,“遇到點麻煩。那一片地裏面,有一百畝是匡浚的一間廢棄工廠。”

沈嘉棠聞言擡起頭,眉目也是一冷。

“更糟糕的是,他的那個工廠位于我們要開發地段的中央位置。也就是說,如果他不肯賣地給我們,這個計劃可能就有點麻煩了。”

匡浚與沈嘉棠之間曾經有過不小的過節,當年甚至還打過架。雖然生意上與他東盛并無什麽沖突,但私人恩怨反而更難冰釋。

沈兆彥難得還有閑心思來調侃他:“大哥,你說也真夠倒黴的。難得一個不錯的開發案,居然撞進你當年的情敵手裏。如果這個案子黃了,還真是蠻可惜的……”

他那副樣子,哪有半分可惜的樣子?分明是看戲的心态吧。臭小子!

沈嘉棠冷眉冷目地掃了他一眼,枉顧兄弟之情開始道:“既然你覺得可惜,那就派你去擺平匡浚,說起來整個案子原本也是你負責的,你搞不定就是你的失職。”

沈兆彥就知道老虎屁股不該摸,老哥的傷疤也不能随便戳。他趕忙道:“你饒了我吧。當年打匡浚那小子,你弟弟我可也沒少出手。現在去了,還不讓人家給轟出來啊!”

腦子迅速轉了轉,然後笑道:“我想到有人比我去合适。”

沈嘉棠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指的人是誰了,“你覺得顧瀾溪有本事搞定這件事?”

沈兆彥揚起眉梢,笑道:“我也不知道啊。不過她不是新官上任嗎?自然得拿出點真本事來壓一壓衆人的口。看她之前的那些經歷,也許她真有這個本事也不一定。”

她身為業務部的主管,這種談判方面的事對她來說理應不在話下才是。何況,他也想看看她這個人的實力如何。

“你自己看着辦吧。”

沈兆彥領了旨,笑着走出門去。

瀾溪新手上任,一來就接了個棘手的案子。

公司想收購的一塊土地上出現釘子戶,據手下的人說,那位匡總不巧跟他們的沈總還有過節,至今為止都沒有挽回的那種過節。

瀾溪倒是小小詫異了一下。沈嘉棠這個人,商場上早已是聲名在外,做生意的手段自然也是足夠的圓融剔透,會是什麽原因,讓他那樣一個看起來很持重的人,不惜與對方撕破臉?

八卦向來傳得快,都不用她特地去了解,總會有知情的人給她透露個中緣由。據說當年沈總曾有過一個未婚妻,後來不知怎麽跟匡浚搞到了一起,将沈嘉棠給抛棄了。為此沈嘉棠找到匡浚,兩人狠狠打了一架,此後便老死不相往來。

瀾溪覺得啼笑皆非,還以為會是多嚴肅的某種原因,原來竟是小兒小女間的争風吃醋行為,還鬧到公私不分的地步。

平素裏看沈嘉棠這個人都是高高在上,想不到還有這麽一段風流韻事。

倒是苦了她,在外人看來幾乎就是不可能的計劃,她該如何尋找到突破口,将之擺平?

不知道是不是看她新上任,想故意刁難她一下,借此考驗她的能力。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

匡浚這個人,她特地做了一番了解。

他也是從商,做百貨零售業起家,如今他的連鎖商場已經遍布A省各地。

他與沈嘉棠的出身不同,據說他當年一文不名,奮鬥十年光景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他的經歷在外人看來,也算是一段傳奇。

他還與沈嘉棠一起,被評為過A省十大傑出青年。同臺領過獎,只是彼此間的隔閡太深,都是看也不看對方一眼。

在這種條件下,瀾溪去到他公司自報家門之後,得不到接見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

她登門三次,每一次都被一個軟釘子給碰回來。要不就說他出去應酬了,要不就說參加什麽業內會議了。最後一次最離譜,大早上的,前臺小姐居然告訴她,匡總和女伴出游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他都不用專心工作的嗎?這樣一個人,她實在懷疑他用了什麽方法,居然還能讓自己的公司業務蒸蒸日上。

第四次,瀾溪已經與前臺小姐混得熟了。對方大概也是看她次次來,每回都吃閉門羹,心裏終是有些過意不去,于是透露了小道消息給她。前臺小姐說,匡總下了班沒事的時候會去一家夜總會裏面玩,如果去那裏,也許能堵到人。

瀾溪這個時候已經覺悟了,她知道根本不可能在正式場合裏被匡浚接見,而她為了手裏的案子,怎麽也要見到他人再說。

問清了地址,向前臺小姐道了謝,她便打道回公司去了。

晚上的時候,瀾溪一個人坐上出租車,來到那家位于環城路上的藍海岸夜總會。

與她想象中無異,是一個看着也覺繁華的燈紅酒綠之所。

門樓上霓虹閃耀,在墨藍的夜幕下展露清冷的光芒。

瀾溪一身的休閑裝扮,舉步就要朝裏面走,卻不料被門童伸手攔住。

“哎?等一下!請問小姐你有什麽事?”

瀾溪愣住,她進去消費的不行嗎?“我來玩的。”

門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露出懷疑之色,“如果你是打算來應聘的,請走那邊的偏門。”說着還不忘朝一旁指了指,“在那邊,看見沒有?”

瀾溪有些好笑,她哪裏看起來像是要來應聘的?“我不應聘,我只是進去找個人。”

這話一說可好了,門童立刻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用勸慰的口氣道:“小姐,你這樣進去鬧沒用的,你一鬧你男人覺得沒面子,只會更讨厭你而已,還是回去吧。”

瀾溪半天沒明白過來,等明白過來之後,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誤會了,我只是想進去找個朋友,不是來……”後面“抓奸”那兩個字她說不出口,只好改口道:“不是來鬧場的。”

門童這個時候哪裏還會相信她,當下拉下臉道:“請你快點走吧,我們這裏沒有會員卡不得入內。”

瀾溪愕然之餘也覺得詫異,這裏到底是個什麽地方,居然還要會員卡才能入內?

也沒繼續僵持,她轉身走下階梯去。心裏想着如果等匡浚出來的話,實在太沒有效率,誰知道他會不會一直待到明天早上。但要她就這麽走了她不甘心。在夜總會門口的草坪上來回晃了幾圈,她想起一個人來。

掏出手機,立刻翻到號碼撥出去,對方很快就接了。

“顧小姐?找我有事嗎?”電話那頭是沈嘉棠平穩的聲音。

“不好意思啊,這麽晚了還打擾你,主要是有件事想問問你能不能幫忙。”

“你說。”

她也不跟他客氣,來談業務是為了公事,相信他若能幫忙應該不會袖手旁觀的。

“你有一家叫藍海岸夜總會的會員卡嗎?”他這種商場上的人,平時應酬繁多,說不準他就真有。

他在那頭聽着,不免覺得有些詫異。這麽晚了,她要進到那種地方去做什麽?

“有。”只不過他最近很少再去,因為聽說最近匡浚常常泡在裏面。心頭閃過一道靈光,她該不會是打算去那裏找匡浚的吧?

瀾溪在電話這邊松了口氣道:“那太好了。”

“你想進去?”他問,其實心裏已有幾分篤定。

“是的,可是這裏都是會員制,我進不去。”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再問:“我能問一下,是什麽事嗎?”

瀾溪皺了皺眉,語氣頗為不滿地道:“大唐的匡總一直不肯見我,聽說他今天在裏面,我打算進去堵他。”

沈嘉棠終于有些明白過來,為什麽她會在兩年裏由一名普通的員工坐上業務主管的位置。她如果決定要擺平的事,分明是場合、人物都不放在眼裏,藍海岸是會員制,裏面只接待男客,她一介弱質女子,居然大大方方地就敢往裏面闖。

他不由自主,露出一個淺笑,簡單回道:“你在門口等我,我大概二十分鐘後到。”

瀾溪總算松了一口氣。

沈嘉棠來得很快,瀾溪看過表,前後甚至不到十五分鐘。

他應該是直接從家裏趕來。別于上班時候的西裝筆挺,此刻他身上穿着米色的套頭毛衣配深色休閑褲,長身玉立,瘦削挺拔,遠比平日裏看起來要年輕許多。

瀾溪對他露出微笑,看着他拾階而上,走至她跟前。

“匡浚這件事,讓你有些頭疼吧?”他嘴角的笑意閑适,說的話聽起來也是體貼入微。

只不過瀾溪不是那些需要對他感恩戴德的下屬,他舉手投足間的那份來自異性的誘惑,她欣賞可以,卻絕不會淪陷進去。

這樣一個風采照人的男人,還是留給那些單純美好的大家小姐們去肖想吧。

瀾溪笑着挑眉道:“是啊,不過看來那位匡總的脾氣有點孩子氣。”

他知道她意有所指。他跟匡浚之間的那點恩怨過節,算不上什麽秘密。只不過現在那件事對他來說,早已經成為了過去。只有匡浚,顯然還沒能自拔出來。

“走吧。”他領先一步,朝門內走去。

門童非但沒有伸手攔他,還腰板一挺,畢恭畢敬地招呼一句:“歡迎光臨,晚上好!”

瀾溪十分不滿,這就是差別待遇啊,是因為他開着名車衣着光鮮的緣故嗎?

走到門口,門童自然沒有再阻攔她。偏偏她還要惹人家,“你怎麽不問他要會員卡了?”

門童理直氣壯地道:“沈先生是我們總經理的朋友,我怎麽會連他都不認識?”

瀾溪忿忿然地瞪了他一眼。

“沈先生,快裏面請!”門童不再理會瀾溪的白眼,熱情地招呼那個在一旁看了半天戲的男人。

瀾溪想起自己前來還有正事要辦,便不再糾纏,跟着走進門去。

乘電梯上到三樓包廂區,領他們上來的值班經理離開了。瀾溪站在長長的走廊盡頭,探頭打量着四周的環境。

走廊裏的燈光迷離暧昧,地下鋪着名貴的地毯,牆壁兩側則挂滿了抽象畫。

已經知道匡浚所在包廂的位置,瀾溪打量完環境,便打算直接過去找人。

“今天麻煩你了,這麽晚了還要你跑一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她能順利進來就行了,不需要他耗在這裏陪她。

沈嘉棠白衣黑褲,手插在褲袋裏,姿态閑适地站着,整個人籠罩在緋紅的燈光底下,讓人看了,竟不由生出幾分迷惑的念頭。

瀾溪在心裏嘲笑自己,迅速收起了亂七八糟的心思,轉身欲走。

卻不想他會伸手攔住她,“顧小姐,我有點好奇,你打算用什麽方法來說服匡浚?”

瀾溪笑了一笑,玩笑道:“放心吧,肯定不會是色誘,我要為東盛的形象考慮。”

沈嘉棠清俊的臉上也露出笑來。這個顧瀾溪,總是将笑容習慣性地挂在嘴邊,與誰都是一副無害的樣子。說起話來也是随性得很,仿佛真的是一個脾性絕佳的人。

他免不了有些好奇,她會如何拿下匡浚這個案子。

“我會在車裏等你,你若談完了,就給我電話。”

瀾溪直覺地就要拒絕:“不用這麽麻煩了……”

他笑了笑,回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給她:“都是為公事忙,沒什麽麻不麻煩的。”

瀾溪還待想理由拒絕他,他已然轉身離開了。

大晚上的還樂意給她當免費司機,他倒真是一副親善愛民的樣子。

舉手敲門,裏面傳來應答聲,瀾溪推了門走進去。

裏面的狀況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并沒有預想中的香豔場景,只看到一個衣衫随意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獨自喝着酒。

那男人将外套脫了,只穿着一件白襯衫,領帶也拉掉了丢在一旁,看起來竟是出乎意料的年輕。

他擡頭朝門邊望過來,随即眯起了眼睛,語氣不善地道:“你找誰?”

瀾溪暗暗心想,但願這位匡總沒有喝得太高,否則她好不容易進來卻談不成事情也是白搭。

她走上前,微笑着道:“匡總你好。”

匡浚皺眉看她一眼,“你是誰,我好像并不認識你。”

瀾溪舉止從容,走至他對面坐了下來,自我介紹道:“我姓顧,代表東盛集團想來跟匡總談談收購您那間工廠的事。”

匡浚在聽到“東盛”兩個字的時候臉色沉了一沉,但也沒有如瀾溪想的那樣勃然大怒攆她走人。他只是想了一下,問道:“你是說濱湖新區的那塊地?”

那裏原來是他旗下的一間加工工廠,已經廢棄不用了。只是沒想到,居然會有東盛的人找上門來要買他的地。還真是笑話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是沈嘉棠派你來的嗎?”果然開口就扯上了他。

瀾溪仿佛什麽內情也不知道的樣子,笑着回道:“這個案子是公司行為,如果匡總您肯賣那塊地,價錢方面我們可以商量。”

匡浚看她一眼,露出一個嗤嘲的笑,問:“你們買那塊地幹嗎?”

瀾溪心想,這位匡總看來是真的喝多了,這種商業機密的事,她有可能告訴他嗎?

“抱歉,這些我恐怕不能對您透露。”

匡浚揚了揚眉梢道:“無所謂,反正我也不關心。回去告訴沈嘉棠,不管他有什麽計劃,既然撞到了我手裏,就叫他死心吧。換作是別人我或許還會考慮,偏偏是他,那就一切免談。”

他就算讓那塊地爛在那裏,也絕對不會賣給他。

瀾溪聽着他意氣用事的話,免不了在心裏皺了下眉。看來這個匡浚的氣度遠不如沈嘉棠,起碼他為了送她進夜總會的大門,大晚上的還會親自跑來。

她看着匡浚,呵然一笑。

匡浚自然十分好奇她的莫名舉動,“你笑什麽?”

瀾溪就等着他問話,開始毫不客氣地道:“我在笑,匡總您應該早已經成年了吧,怎麽還玩這種小孩子才玩的把戲?在商言商,為了賭一口氣而丢棄到手的利益,這根本不是為商之道吧?”

她說這話,并不擔心匡浚會真的發火,最多紅着臉駁斥她幾句。經過這一番觀察,她覺得他或許執拗孩子氣,但起碼不會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否則早在她自報家門的時候,他就該将她轟出去了。

匡浚愣了一下,果然惱羞成怒了,瞪着她道:“顧小姐,你确定你是來跟我談生意的,不是來教訓人的嗎?”她有沒有想過得罪他的後果,就不怕他将她攆出去嗎?

瀾溪的表情如常,溫然一笑道:“匡總,我說這話,真正的意思其實是,看您事業有成想必也是一個精明的人,公歸公私歸私的道理自然是懂的。那塊地您自己留着一文不值,賣掉的話将是一筆客觀的流動資金。”

她這似乎是在變相地打一巴掌給個糖啊。匡浚酒醒三分,看着她露出探究的神色。

“還未請教顧小姐姓名。”

瀾溪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将話題轉到這上面來,但還是大方地回道:“顧瀾溪。”

匡浚當下眉梢一挑,露出詫異的表情來。

“你就是傳言中鐘柏青的那位未婚妻?”

瀾溪倒是沒料到自己居然如此有名,連他也知道她的事。

“是我。”頓了一下,她又笑着道了一句:“難為匡總您能認識我。”

匡浚這時候對她的笑容已經緩和了許多,不再帶着之前的譏嘲。

“F市就這麽一點大,誰有個風吹草動的,都不是什麽秘密。”他一邊說着,居然為她倒了杯酒,遞至她手邊,“顧小姐,說起來,我挺欣賞你的。”

這話是從何說起?瀾溪心裏冷笑,不會是又一個瞧她不起想出言諷刺她的人吧?她知道背後人人都當她狐貍精一般看待,但那又如何,她不偷不搶,憑自己的力量掙得了今日的一切。

“匡總說這話,我一時還真有些領悟不透。”她眉眼間的神色已然轉冷。

匡浚見她面露防備之色,朗聲笑道:“顧小姐不要誤會,我說的欣賞是發自內心的,因為我覺得我們是同一種人。”

瀾溪對他了解不深,并不懂得他話裏的意思。不過她逮住時機,順水推舟說道:“既然如此,那匡總能不能看在欣賞我的面子上,讓我把這個進東盛總部的第一個案子做得漂亮些?”

匡浚居然出乎意料的合作,沒再讓瀾溪費什麽口舌,他就點頭答應了。

瀾溪困惑之餘也松了口氣。之前想過還要再磨上一陣子,沒想到竟然這麽的順利。這個匡浚,看來也是個風一陣雨一陣的怪人。

瀾溪見事情已經解決,與他約定了下次詳談的時間後,便要起身告辭。

匡浚卻攔住她,露出半是微笑半是探究的表情,看着她問:“顧小姐,容我冒昧問一句,你現在是在幫沈嘉棠做事嗎?”

瀾溪不知他問話的意圖,于是笑着回道:“都是為東盛做事,談不上誰幫誰。”

他挑了下眉,給出自己的建議:“沈嘉棠那個人,看起來溫善無害,但事實上他可不是什麽好人。顧小姐,我是站在欣賞你的角度,敬告你一句: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尤其是沈嘉棠那小子。”

說得好像沈嘉棠是個僞善的騙子似的。

瀾溪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對自己說這些話,但還是全都聽進心裏去了。她笑着向匡浚道謝:“謝謝匡總你不見外,給我這些建議。”

匡浚也展露微笑,回道:“顧小姐如果不嫌棄,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多個朋友當然是好的,尤其對方是匡浚這樣有身份跟地位的人。瀾溪不傻,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能與匡總成為朋友的話,也是我的榮幸。”

從藍海岸出來,瀾溪還在想着匡浚前後态度反常的原因,所以并沒有留意路邊停着的那輛車。

直到她走下臺階,連續幾聲的汽車喇叭聲讓她回過神來,她這才看到不遠處那輛黑色轎車裏坐着的,分明是沈嘉棠。

她沒想到他真的會等在這裏,之前以為他說說就算了。她在裏面逗留了也近一個小時,他就這樣一個人無聊地坐在車裏等她出來嗎?

走過去,她下意識地問:“你真的沒走呀?”

沈嘉棠走下車來,為她打開車門。

等各自坐進車裏,他笑了笑,問她:“談得怎麽樣?”

瀾溪揚眉一笑,“搞定了。”

他挑眉,倒真是有幾分意外。且不說匡浚與他之間的那些恩怨,但就匡浚本身性格來說,也并非一個好說話的人。她一個人跑進去,随便聊上幾句,就能換得匡浚的妥協嗎?

“他那個人,并不好說話,你是如何做到的?”

瀾溪笑着道:“沒什麽,就是指着他鼻子把他罵了一通。他大概是被罵醒悟了,就答應了。”

“這麽簡單?”他無法相信。

她笑得坦然,“是啊。”

他也不再追問,淡然一笑,将車子發動,然後開了出去。

瀾溪坐在近旁,狀似不經意地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匡浚說,他絕非表面看起來這麽的無害。其實不必匡浚告訴,她自己也能看出幾分來。他由來都是淺淡從容的樣子,讓人無法窺見其真實的心思。這樣的人,心機才是最深沉難測的。

她的腦海裏,突然跳出一句十分可笑的話:與虎謀皮。

她這樣,算不算是自願跳入戰場,企圖主宰命運的沉浮?她知道,以後的路,她要走得更穩一些才行。

車速不快,一路行至瀾溪居住的小區門口。

瀾溪推了車門出來,彎身對車裏的人道:“謝謝你送我回來,時間不早了,改天有機會再請你上去坐坐。”

沈嘉棠從車裏看一眼她身後的小區,是一處半舊的小區,很平常,根本談不上高檔。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笑問一句:“這裏的房子是你租的吧?”

瀾溪點頭,“是啊,房租一個月要五百,真不便宜。”

沈嘉棠的詫異之色再也掩飾不住地浮上眼底。最初見她,她就是衣着樸素,打那種最平民的出租車。那時候還以為她是剛來F市,一切都還沒有安頓妥善。如今她定居F市也有一個月了,偶爾幾次看她上班,居然是從公交車上走下來,他更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守財奴多半是那種汲汲營營了一輩子上了年紀的人,她還年紀輕輕,不至于如此吧。

“你有沒有打算買房子?”

瀾溪笑看他一眼,調侃道:“怎麽,沈總打算把公司的房子推銷給我嗎?那有沒有內部價啊?”

他笑着點點頭,回道:“說得沒錯,你可以等公司下一處樓盤開出來了,再去挑一間滿意的。”

車子再次發動,他從車窗裏看來一眼,道:“今天辛苦你了。”

“分內的事。”她對他揮揮手,“明天見。”

車開走了,她還站在原地,看着汽車消失的方向,嘴角的笑容則是完全收了起來。

休息天的時候,瀾溪去到火車站接人。

接的是她大學時代的好朋友羅雪楊。雪楊低了瀾溪一屆,幾年前她去了南方城市,前段日子說在那邊做得不開心,辭職了,目前正在找新的工作。瀾溪聽了十分開心,連騙帶哄地把她給召喚回F市來,說找工作的事包在她身上。

雪楊跟瀾溪一直都有聯系,對瀾溪的事情也是十分清楚。她知道是要介紹自己進著名的東盛集團供職,開始還小小猶豫了一下。她學的是中文專業,怕在那裏找不到合适的職位。原本她是想做個記者或編輯什麽的,可是瀾溪的一席話讓她轉了心意。瀾溪說,她如今孤身一人在東盛裏面,很希望身邊能有個人陪着,權當幫好姐妹的忙也行。

瀾溪如今置身複雜的環境裏,雪楊每每想起來也不免替她擔心。如今有機會幫忙,自然沒有二話。

火車是下午兩點鐘到站的,瀾溪提前一個小時就來了,等車的空隙就在站臺上來回地晃蕩。車到站之後,一撥又一撥的旅客開始下車,她伸長了脖子去找,果然遠遠看到了雪楊清瘦高挑的身影,當下十分開心地在原地跳了起來,對她揮手,“羅雪楊你這女人的眼睛往哪兒看啊?我在這邊!”

雪楊也看到了瀾溪,當下露出微笑,拎着大行李包就朝她這邊疾步走來。

等走到近前,瀾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南方待了這麽多年居然還變白了,你這家夥還是正常人類嗎?”

也只有在最親近的人跟前,她才會毫無形象地又笑又跳,說這種調侃的話,放任自己的真實性格展露出來。

雪楊也上下看她一眼,故意道:“我還當你現在富貴了,渾身上下會是一副暴發戶的派頭呢。還好還好,沒胖沒瘦,沒少鼻子也沒少眼睛。”

瀾溪笑打了她一下道:“去你的,說得本姑娘好像要殘廢一樣。”拉起她的手,接着道:“走吧,先去我住的地方放下東西。晚上我們去吃火鍋,我都很久沒吃了,懷念得不行……”

雪楊故意寒碜她,“你現在不是富貴了嗎?難道我情報有誤?”

“一個人吃火鍋有什麽意思,起碼也得兩個人啊。”

雪楊笑了笑,調侃道:“過段時間等孟師兄也來了,你若想出門吃飯也不愁沒護花使者了。”

瀾溪少根筋似的道:“我們兩個女人的聚會,才不帶他。”

孟世新是高瀾溪兩屆的師哥,又與她是老鄉。他與她們的關系一直不錯。前段時間也說打算從首市回家鄉這邊來,瀾溪也把胸脯一拍,說她管轄範圍內的職位,全都任他挑。

她一直謹慎做人,也只有在身邊有了親近的人,她才能稍稍放下心來,自己也覺得踏實了不少。

雪楊與她一人一邊提着行李包的帶子朝前走,晃蕩着步子,仿佛回到了單純的學生時代。

兩人對望一眼,露出會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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