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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峯從她平鋪直敘的語氣裏, 還是感受到了怒氣,此時卻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說起, “桑桑.........”
“沈峯, 我是不是真的有病?”她聲音漸漸低下去,抽絲般的音色揪緊了沈峯的心。他上前圈住她, 沒有察覺到她的反抗, 才緩緩收緊。
他熟悉的氣息并未像以往一樣讓尹桑平靜, 這種強勢的親密感讓她頓時想起這幾個月的一切,她就像是被侵略的貓, 眸子一深, 整個人呈現出防衛的姿态。
沈峯感覺到她的僵硬, 緩緩拍着她的後背,“沒事了, 都過去了, 都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尹桑卻沒有因此柔軟下來, 她猛地推開他,眼睛直直看着他, “你為什麽回來?是不是就因為, 我有病?”
她如今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刺猬,沈峯嘗試将手放在她肩上,卻被她拍開,只好微微彎下腰與她直視, 給她平等的安全感,緩緩說:“當然不是。”
尹桑咄咄逼人:“那是因為愛?”
沈峯沒有猶豫,給她準确的回答,“當然。”
尹桑:“這輩子,你居然會愛我,不,你不會。”
尹桑此刻眼神的混亂,她忽閃的眼睛,已經不知道要看向哪裏,她的內心此時定是萬千思緒攪在一起,想說什麽,又說了什麽,都已經不由得自己。
沈峯也是如此,但總要有一個人保持理智,他輕輕嘆口氣,試圖讓說出去的話語氣平順,“我對你如何,你應該感受得到,桑桑。”
“我該感受到什麽?你給過我多少絕望?我要感受你對我厭惡到遠走他鄉,還是感受你對我的一切毫不在意肆意踐踏?”她忽然快步走到櫃子前,打開抽屜抽出那個繡包揚起給他看,“這,就是我一廂情願的見證。”
沈峯:“所以,你介意以前的事,以至于無論我如今做什麽,都是無用功,桑桑,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尹桑:“公平,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說公平,好,你不說以前,那便不說,我這,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從無留戀我都不提,就說眼前,你為什麽回來,你不回答,我替你回答,為了你那廉價的同情與憐憫!”
“沈峯,你的同情,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些?你是否想過,我要不要?你想要對我好,就回來把你買的所謂好東西塞給我,不想了,甩手就走。”
尹桑的臉因為聲調的提高變得漲紅,“我有病,沒錯我就是有病,為什麽病,因為你嗎,是不是你們都這麽認為?別自作多情,我什麽樣子我清楚明白,我不需要你這些自以為是的安排,你要住這,行,你要動我的房子,也好,都行,我都妥協,可是邵均?呵,又是聊天又是變着法子給我的書寫序言,你是要用你無所不能,來給我再創造出一個‘朋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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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序?”沈峯疑惑地看着她。看來事情超出了他所知的範圍。
“你要否認什麽呢,否認你認識邵均,否認你處心積慮在我身邊安插一個心理醫生,還是否認給我創造一個覺得自己還可以有朋友的錯覺?”
她像是累了,忽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低聲說:“ 丈夫,似有似無,親人,名不符實,就連朋友,都是施舍來的。甚至在某一刻,我感覺我是個被牽線的布偶,是一出話劇裏的人設,而不是真正活在這個世上的人。”
沈峯的心揪得緊緊的,面前這個竭斯底裏之後疲憊不堪的尹桑,令他慌亂,她不像她,他也變得不像自己。理智如沈峯,這時盯着她開合的唇,眼角似有若無的晶亮,只覺得心被紮得沒有一處好地兒,無處不在疼,話更是不知道要從哪裏說起。
故事,真的太長。說什麽呢,她說的一切他都無從反駁。
手機“叮”地一聲短信消息,打破空氣中的沉寂,是小林在試探地問,他是否已經收拾好行李。
沈峯今晚,本是回來收拾行李,順便和尹桑告別。他淩晨的飛機,去美國。
AI 準備在國內建立以民族特産為主要商品的網絡交易平臺,一期企劃便是“秀美苗疆”。國內電商市場趨向飽和,目前也只能把目光投向國外,正好美國的一家電商企業抛出橄榄枝,沈峯此番去是尋求合作。既然是尹桑想做的事,他自然栉風沐雨,不遺餘力。
因為年後事務多,行程安排緊湊,這一趟還是見縫插針忙裏抽閑,晚上匆忙決定的。
而眼下的情況,着實令沈峯措手不及。不去,之後恐怕再難找到時間,此事也将擱置;去,則意味着要留下這個正在胡思亂想的女人繼續胡思亂想下去。兩難之下,糾結的沈峯,臉色也陰沉下去。
兩個人對峙而立,僵持不下。尹桑站累了,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目光定定地看着天花板。沈峯走近,在她身邊蹲下來,碰了碰她的手,見她沒動靜,才抓過去握在手裏。許是他小心翼翼的模樣令她一時失神,揪忘了抽開。
他捂了會兒,在她手背戴戒指的地方落下一個吻,她指尖微微顫。她聽見他沉重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桑桑,不管以前是誤會還是命運,我們确實走了很長也很坎坷的彎路,在這條路上,你不好過,我又何嘗快活?不過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太遲鈍,愛你這件事,已經持續了很久,久到我自己,也并未察覺。等我意識到這一點,我們之間已經隔着太多的屏障。也許是我太急切,處理的方式存在問題,我會解決,你現在不能釋懷,我接受你所有的怨怼,但請讓我在你身邊,桑桑,相信我,我們的日子,在後頭。”
“相信我,好不好?”
輕柔的吻,細細密密落在手背,濕熱的觸感撥動僵硬的尹桑,她緩緩扭過頭,看着把頭掩埋在床邊的男人。他的姿勢,像是虔誠的教徒,對着信仰的大地做最後的膜拜。
他擡起頭,“我有公差,馬上就得走,你好好想想。不必想我,我愛不愛你這樣白癡的問題沒必要煩擾了,我準确地告訴你,沈峯這輩子,就是栽在尹桑這顆樹下了。你只要想想你自己,從前,現在,以後,要不要我?別煩,理清了,想明白了,想聽什麽告訴我,我一五一十報告。乖,相信你可以。”
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沈峯起身去收拾行李,悉悉索索一會兒,他提着行李箱出來,到了床邊,居高臨下地又注視着她看了會兒,俯下身捧着她的臉,親她的額頭,溫軟的唇停留許久,他才放開她,眼神由上往下看她的臉,最後落在唇上。她以為他要吻她,然而他只是微微笑,抽身離去。
有風灌進來,伴随着前廳米瑞的聲音,“老板,這麽晚您還走啊?”
“嗯,出差。”
沈峯走了。不久,前廳打烊,燈光、音樂,都消弭了。空間靜得尹桑能聽到腐竹呼吸的聲音,還有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
她想着沈峯的話,一字一句,都沒有遺忘,包括他說話時的語氣,還有拂在她臉上的氣息。
愛你這件事,已經持續了很久,久到我自己,也并未察覺。
桑桑,相信我,我們的日子,在後頭。
我準确地告訴你,沈峯這輩子,就是栽在尹桑這顆樹下了。
這是來自沈峯的表白嗎?
她從沒想過,沈峯的愛是什麽樣子的。直到剛才,從他口中聽到這個詞,她恍恍惚惚,險些就要問出口。
愛,她從不喜談這個字。世間多少紅塵男女,這個字有太多種形式,子非魚的道理在愛情裏同樣适用,她總說,不知道他愛不愛她,而她不是他,怎麽知道他不愛她。
從14歲到24歲,一句表白,她等了太久,久到已經忘記了喜悅。而尹桑無法否認,她堅硬得要毀天滅地的那顆心,因為這句表白柔軟得一塌糊塗。
可他怎麽那麽狠心,給了一盒糖,卻上着鎖,要她親自去問,才給她鑰匙。
他的讓她好好想,想想要不要他,如果要,就得把自己這邊的疑問都解決,再想他提問。只要她問了,也就表明,她贊同他的前提——他的愛不容置疑。那麽她呢?她的愛在哪裏?如果她愛他,請表現給他看。即便這個形式,是想他問問題,想知道什麽,都可以問。然而,這便是變相地要求她伸出橄榄枝。
看,主動權就這樣重新回到他手上。
話說得那樣好聽,似乎事事以她為先,為她着想,可這個狡詐的商人啊,他怎會讓自己陷入困境。他多麽精明啊,他表白得那麽理智,不給人一點恃寵生嬌的可能。
尹桑躺在床上,對沒有出息的自己垂胸頓足!她還是忍不住為這個狡黠而迷人的男人血液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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