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一事不解

進入大牢後,獄卒帶着她去了關押楚松齡的牢房,等到了牢門口,獄卒拿起挂在腰間的鑰匙,低頭将鑰匙打開,知道來的是相國府的千金和郎君,說話比對旁人要稍微客氣些

“娘子,郎君進去吧,時候到了,我再來叫你們”

楚璎道了聲謝,獄卒離開,她和楚珞進了天牢,楚松齡早就看到她們姐弟二人了,站起身迎上來,楚璎見到關押在天牢裏的阿爹身上穿着囚衣,鬓發微亂,借着天光,可以看清他的嘴唇上生出淡青色的胡茬,雖然神色有些憔悴,可并無狼狽之色,她擡頭望着這個一直将她捧在手心疼愛的男人,眼睛泛酸

“阿爹,讓你受苦了!”

姐弟二人着急來看他,說明将他放在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他這一雙孩子,總算是沒有白疼,他看了看楚璎,又看了看楚珞,微微笑道

“阿爹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若是沒事,也不會下獄,姐弟二人都不是小孩子,這種話怎麽會相信,她搖搖頭道

“阿爹,女兒聽說朝中有人彈劾你和死去的何敬宗有勾結,如今四姨娘又在楚家,阿爹無論如何也撇不了幹系,我看此事也沒那麽簡單,這是明擺着要對付阿爹啊,女兒怎麽能不擔心呢”

楚松齡豈能不知,朝中想要對付他的人太多了,除了想要改革的新派,還有一直不滿被他壓制的舊派,甚至還有皇上……,他楚松齡一身縱橫官場,為國效忠,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他感世事涼薄,對這個爾虞我詐的官場不禁生出一絲倦意。

“阿璎,就算有心之人想要對付我,這也是我楚松齡命該如此…”

他頗為感慨的說了一句後,又頓了頓,繼續說道

“阿璎,阿珞,皇上早就有心肅清朝中舊族勢力,只是一直沒有合适的機會,如今好不容易機會來了,皇上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你阿爹我這次恐怕是逃不過此劫了,定然會連累整個楚家和你們”

就算他不說,楚璎也早就猜到了,就連楚珞如今也慢慢的懂了,朝中新舊黨鬥争極為厲害,那這個故意陷害阿爹的…是新派之人嗎?他的腦海裏忽然就想起謝君淮,會不會是他?

楚璎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遠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複雜,她的手在袖中悄悄的握成拳頭,指甲深陷如肉中,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她水潤的眼睛裏透着倔強,仰頭看着楚松齡道

“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将阿爹救出去,女兒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阿爹受苦!”

楚松齡最怕的就是女兒和兒子做傻事,清靈的事情還只是個引子,後面肯定還會有人大做文章,将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安在他頭上,他不希望兩個疼愛的孩子來趕這趟渾水,他希望她們二人遠離京都,無論如何他遭受什麽,他都不希望兩人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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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眸細想了一會兒,忽然感慨道

“阿璎,你阿爹我這一輩子無愧于天子,無愧于百姓,唯獨虧欠的只有你死去的阿娘,若是你們有個什麽閃失,你讓我百年之後,如何去面見你死去的阿娘?”

楚璎和楚珞是決計不答應的,不多時,便從牢房裏出來了,她讓紅淚又給大牢裏的獄卒塞了五兩銀子,順便答應虞清靈的事情,可那獄卒口風甚緊,什麽也問不出來,并且說她是朝廷欽犯,不能去探看,楚璎只得作罷。

姐弟二人從刑部大牢出來後,正好見到有輛官轎停在外面,一會兒,外頭的人便打起簾子,裏頭的人探出一個頭來,楚璎的目光無意識的掃過去,那人也正好出來,他頭上帶着幞頭,不身穿绛紅瀾袍,面如冠玉,眉目冷峻,不正是謝君淮?

楚璎雖然不知他為何出現在這裏,若是往日裏,她定然是不會打理他的,可這次她卻沒有将明目光挪開,因為她心裏頭有不少疑問,想要找謝君淮求證。

謝君淮在這裏看到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他見她遠遠的站着,便走了過來,目光在姐弟二人臉上掠過,最後看着楚璎

“看過相國了?”

楚璎見他神色坦蕩從容,也不知道真是正人君子,還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若是阿爹的事情當真是他設計陷害,那這個人也未免太可怕了。

她神色頗為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一旁的楚珞也滿肚子疑惑,可他沉得住氣,還沒有說出口,楚璎點點頭道

“是,多謝太傅關照,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想要太傅告訴我?”

謝君淮點了點頭“你說”

楚璎擡眸看着他的臉,他正低着頭,一雙眼睛緊鎖她的嬌容,楚璎心中真是五味陳雜,這段日子,謝君淮對她的幫助不少,他多番親近自己,她對他也并非全無動心,可若是他所做的這一切,全部都是想要利用她陷害阿爹,那此人簡直就是卑鄙無恥!

她暗吸了口氣,鼓起勇氣問道

“太傅,我想問你,讓我阿爹深陷大牢,是不是太傅的主意?”

謝君淮看到這姐弟二人的神色,便知道她們懷疑到自己身上來了,關心則亂,不管她怎麽想自己,謝君淮都不會怪她,他神色坦蕩的說道

“阿璎,若是我當真想要對付你阿爹,何必等到今日,早在一年前我便知道你阿爹帶回來的女人是何敬宗的女兒,如果我想害他,何不直接奏明皇上,派人到楚家去抓人,而不是告訴你這個消息,打草驚蛇!”

謝君淮雖然年輕,可論權謀智計,阿爹未必能算計過他,若是當真鬥起來,阿爹未必能贏,而且是他提醒了自己,他并沒有做錯說錯什麽?

可若不是他,那還能有誰呢?

難道是皇上?想了想,楚璎又否定心中的想法,當今皇上是個聖明天子,是使不出這等下三濫的手段的。

那會是誰…?

謝君淮見楚璎愁眉不展,又沉默下去,他其實這麽做,也就是想要保護她,免得她受傷害,若不是如此,他是楚松齡的政敵,他沒有理由幫他的,可縱然幫了他,卻還是傷害到了自己的心上人,這是謝君淮最不願意看到的。

不知為何,楚璎選擇相信他的話,她沉吟了一會兒,問道

“那太傅能否告訴我,到底是誰想要對付我阿爹?”

謝君淮知道她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親爹入獄,她一定會想法子來就楚相國,可這事……別說她一個弱女子了,就連他謝君淮也未必能救楚松齡,他擰眉嚴肅道

“的确有其他人想要對付相國,可你縱然知道,也未必能救出相國…,阿璎,你先回去吧,我會替相國向皇上求情,讓他網開一面!”

連謝君淮都這麽說,可見此事一定非常棘手,楚璎的一顆心都沉入谷底了,她臉色白了白,望着謝君淮的眼睛裏還有也一絲絲期盼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嗎?”

謝君淮沉默的看着她,沒有說話,他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楚璎姐弟,心如死灰一般回到了楚家,剛一回來,府上的姨娘和娘子便匆匆過來問楚松齡的情況,楚璎沒敢将實情說出來,只說楚松齡沒事,将府上的人安撫下來。

她回來沒隔多久,霍藺便上門來了。

他不請自入,在前堂內,看到府上的諸位姨娘和娘子,見過禮之後,便直奔楚璎,其他人都是各懷心事,也沒工夫招待霍藺,便各自退下了,便是一直惦記着霍藺的楚琳,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只将他看了一眼,乖乖的離開了。

霍藺望着楚璎憂愁的臉色,十分心疼,走過去道

“阿璎,舅舅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朝中有人故意将此事抖露出來,目的是想要陷害舅舅,你別傷心,我會想辦法救他出來”

楚璎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霍藺還願意幫她,她自然是感動,可她更多的是不願意拖累霍家,讓他們一家在這件事情當中受到牽連,何況霍家手握重拳,功高震主,一直讓皇上忌憚

她搖搖頭道“霍藺表哥,你願意幫我,我很感激,但是這事情很麻煩,請你不要插手,免得連累霍家!”

霍藺自然是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可是他豈能眼睜睜的看着心愛的女人難過,他柔聲道

“阿璎,你的阿爹是我的親舅舅,我怎麽能袖手旁觀呢,你放心吧,我霍家世代為将,替宋國守衛邊疆,前些日子,又剛替宋國打了勝仗,皇上是不會降罪于我的”

楚璎再聰明,說到底也只不過是個內宅婦人,于朝堂上的事情知之甚少,此時,她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霍藺這樣說,好像給了她一絲的希望,楚璎感激道

“霍藺表哥,多謝你,若是你能就阿爹出來,阿璎一定好好報答你!”

若是能就阿爹出來,霍藺還想要娶她的話,她願意嫁給他。

霍藺心裏也這麽想,剛才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似乎從她的眼裏看出些什麽來,若是他能将舅舅救出來,或許楚璎會答應嫁給他,若是能娶她過門,讓他做什麽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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