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藕花深處

宴罷,已是月落星沉,謝君淮與楚璎同白恪夫婦告辭,相攜離去,兩人登船後,船夫将木漿在水中劃動,小船迅速游到湖中。

謝君淮摟着楚璎立在船頭,他的眼睛望着前方,只見遠山沉默的伫立的黑夜裏,山行起伏,如同沉睡的巨獸,頭頂上星光隐現,翠女湖中微風盈袖,吹得荷花舉袂,送來陣陣荷香。

楚璎卻扭頭去看莊子那邊,莊子外頭挂着一串燈籠,遠遠看過去,仿佛一串明珠一般,近處荷花身姿搖曳,只是她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些事情上,只見荷花深處,有一艘小船,小船上站着兩個人,借着莊子外的燈光,楚璎依然能清晰的辨認出兩個人的外形,那兩人相擁在一起,男子捧着女子的後腦勺,嘴對着嘴,親的難舍難分,女子雙手握着拳,抵在男人的胸口,居然是李蘊冰和丁香二人。

楚璎感到一絲詫異,适才兩人還在鬧別扭,這一轉眼就親成這樣,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楚璎扯了扯謝君淮的衣袖,用手往回指道“夫君,你看那兒…”

謝君淮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立馬就認出來那個男人來,他嘴角泛着一絲笑意

“看來他們已經和好了”

低頭見楚璎一副仍然憂心的樣子,他擡手将她的腦袋轉過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低聲道“這是好事,不是麽?”

兩人挨的近,他身上的酒味似乎更加濃烈些,楚璎聞着也不覺得不舒服,她抿了抿小嘴,仰頭望着他“夫君,李蘊冰同丁香在一起,他們會幸福麽?”

看得出來楚璎是聽在乎丁香的,或許這個小姑娘同她投緣,忍不住替她操心。

謝君淮卻不擔心這些,他的兄弟是什麽樣的人,他最清楚不過了,李蘊冰看似乖張不羁了些,可他卻從未辜負任何人,既然他已經當丁香是未婚妻看了,他自然會對她負責的。

他微微笑道

“他們之間小打小鬧也是常有的事情,你就莫要操心這麽多了,幸不幸福不是咱們說的算,丁香覺得幸福,那就可以了”

楚璎将他的話細細琢磨了一下,雖然她對李蘊冰還是不放心,可謝君淮說的話卻并非沒有道理,丁香的心一直都在他身上,心甘情願的為李蘊冰付出,那李蘊冰看似不正經,可誰又知道他心中對丁香有多在乎呢?恐怕他自己才能清楚吧。

既然他們是兩廂情願的,那她也管不着了,這樣一想,楚璎便放寬心了,喃喃道“也對…”

她垂着眸子,靜默了一會兒,忽然又擡起頭來,那雙大眼睛在夜色裏閃爍着光,她聲音在風裏輕輕的“夫君,我瞧着亦晴妹妹當真是個不錯的女子,不僅滿腹才華,性子脾氣也好,又會搭理家務,這樣的女子,從前定然有不少人求着娶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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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亦晴是清風書院院士的女兒,和京中的閨秀往來不多,因此楚璎對她所知甚少,可想到謝君淮和白恪還是同窗時,與蘇亦晴也是相熟的,那時候明明謝君淮這般出色,她忽然有些好奇,為何蘇亦晴沒有喜歡上自己的夫君,而是選擇了白恪。

謝君淮好像聽出來她說這句話的意思,好像是在拐彎抹角的問他自己,到底有沒有喜歡蘇亦晴,謝君淮胸膛輕震,笑出聲來,他道

“當年我們都是院士的學生,有不少學子想要娶院士的女兒為妻,可唯獨白恪對她最真心,當年為了得到她,他不知寫了多少酸腐的情詩偷偷的送到她的手中,蘇亦晴就喜歡他這酸勁,旁的人都不能入她的眼!”

楚璎饒有興致的聽完後,眉毛揚了揚“那你呢…?”

謝君淮很明白她的意思,他神色淡定的說道

“別忘了那時我已經訂親了”

倒是,楚璎差點忘了謝君淮從前也有個未過門,跟着其他男人跑了的妻子,那段經歷一直是他的恥辱,沒人敢在謝君淮面前提起,久而久之,大家都淡忘了,誰知今日他卻主動說出來。

不過,她總覺得這事情極為奇怪,像謝君淮這般出色的男人,才華橫溢,容貌俊美,即便是那時候身份低位,也照樣能讓女兒為他神魂颠倒,那李家千金既然在他卑微的時候同他定親了,為何又無緣無故的抛棄他,和其他男人私奔了,若是認為謝君淮家境不好,當初也就不會答應這門親事了,到底是為什麽呢?

被人揭開傷疤,心中肯定是不好受的,楚璎本也不在乎這段往日,便沒有繼續問下去,免得大家都尴尬。

小船終于到了渡口,船夫将船停穩,對二人說道“郎君,夫人,請上岸”

謝君淮對他抱了抱拳,道了聲謝,扶着楚璎上去了。

經過床湖面上的一陣清風吹拂,他那點微微的醉意也消失了,留在岸邊等候的也紅淚和長安見兩個主子回來了,趕緊迎上去,扶着二人上了軟轎。

回到莊子內,燈火都熄滅了,紅淚和長安打着燈籠送二人回院子裏,到了屋內,翠袖和紫星趕緊準備熱水,兩人梳洗之後,同榻而眠。

謝君淮躺在床上,眼睛睜着,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他此刻依然還清醒着,楚璎也沒睡,她翻了個身,往他懷裏靠,一雙柔軟的玉臂纏着他的脖子,黑暗中,她的嘴唇在他的脖子上輕輕的擦過,謝君淮伸手摟過她,聞着她身上的體香有些動情,又見她難得如此主動,他翻身就将她壓在下面,不一會兒,屋內便傳來一陣陣嬌嫩破碎的莺聲。

次日一早,謝君淮便離開莊子了,楚璎去同沈随心請安,沈随心瞧着進來的兒媳婦,臉蛋白裏透紅,眉梢眼角都挂着嬌軟妩媚之色,仿佛春光裏的一株桃花,便是沈随心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看了,也要忍不住多看上幾眼。

兒媳和兒子恩愛,她看在眼裏,只是楚璎嫁過來都大半年了,瞧着兩人日子過得是蜜裏調油的,沈随心心中歡喜,卻隐隐也有些期待,她活了五十多歲了,兒子都長大成人了,她也不用再替她們操心了,若她還有什麽沒操心完的,便只剩下兒媳婦生個大胖小子下來,不過她心中雖有想法,也不好明說,免得兒媳婦說她啰嗦,還是順其自然的比較好

拍拍身邊空出來的位置,示意兒媳婦坐下,楚璎點點頭,含笑坐在她身邊。

沈随心對兒媳婦越發喜歡,她喜歡的不僅僅是楚璎的善良,還有她體貼和聰慧,她拉着楚璎的手,臉上的笑容極溫和,她道

“我的乖兒媳,你可真是讓阿娘喜歡,便是親生的閨女也沒有你好!”

楚璎笑道“阿娘,兒媳孝敬你是應該的”

沈随心拍拍她的手,笑道“如今雲羨成親了,有你這麽個媳婦我也放心了,若你能替雲羨生個一男半女,阿娘就算跟列祖列宗有個交代了!”

雖然這事情不能說的太過于直接了,可提醒一下,也是不過分的。

楚璎臉上雖然臉上還挂着笑,心裏頭卻是在想,果然當娘的都是想要抱孫子的,如今楚璎的年紀也不小了,論理也該有孩子了,她心中對孩子倒是有些喜歡的,若能有個自己的孩兒,倒也不是件壞事。

可是這也不是她一個人說的算,想到要和謝君淮一起生孩子,腦海裏不禁又想起昨夜裏那些旖旎的畫面,便紅着臉低頭道“阿娘,這…兒媳知道了!”

楚璎陪着沈随心在這莊子裏白日看湖光山色,晚上納涼賞月,不知不覺又過了半月,謝君淮親自将她們娘倆接回去。

馬車走過一段颠簸的山路之後,便進了官道,一路通暢,半日的功夫,便到了京都,外頭車馬輻辏,人聲喧嘩,楚璎從清靜之處再次回到京都繁華熱鬧的地方,一時忍不住,便挑起簾子看外頭的光景。

只見街上人來人往,街邊上的鋪子連城一片,裏面擺了滿目琳琅的商品,小商小販挑着擔子吆喝,她的目光游動,忽然間便定在一家胭脂鋪子走出來的兩個人身上。

這是京都城中最大的胭脂鋪子,裏頭的胭脂有些來自西域,有些是用很昂貴的香料花粉做成,每一盒都價值不菲,來這裏的人全部是富貴人家的女眷,因而,今日她看到徐疏影從鋪子裏出來,感到十分詫異。

上次在霍家見過徐疏影,她便覺得她哪裏有些不同了,可一直想不出來,今日在此看到她,她忽然就明白了。

此時,徐疏影穿着一身霞影色半臂蜜色襦裙,外面披着輕薄的桃紅色羅衫,羅衫上用金線繡着并蒂芙蓉花,十分嬌豔明媚,她挽着單刀半翻髻,髻上帶着珍珠攢成的牡丹,額心貼着紅色花钿。

仿佛從前那個清雅素淨的女子,一下子變得嬌俏明媚起來,她身上的衣裳面料極貴,如今徐家那王氏自然是舍不得給她穿這麽好的,那她這些衣裳…是哪裏來的?

再看看徐疏影身邊站着的那個男人,楚璎一瞬間便明白過來了,同時一顆心也沉入了谷底。

那男人與她并肩同行,偶爾偏頭與她說話,徐疏影臉上帶着一抹羞澀的笑意,臉蛋紅撲撲的,完全是個沉寂在男女情愛上的女子。

她身邊的那個男人,頭戴紫金冠,身穿杏黃色金絲繡四爪蟒袍,腳上穿的是雲紋綢面長靴,正是當朝閑王趙邕。

她早該想到這一點,那日徐疏影看這個男人的眼神就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繼續掉紅包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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