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五月下旬, 江淮流域突降暴雨, 一連數日, 連綿不斷。正值春收,暴雨導致大壩決堤, 許多莊稼來不及收成, 都被洪水淹了。一年的辛勞血本無歸, 一時間, 災情最嚴重的幾個州縣哀鴻遍野,哭聲震天。
消息傳至京城, 嘉禾帝憂心受災的百姓,連夜召集群臣到崇政殿議事。
看着眼前堆積如山的奏折, 都是關于此次災情的, 嘉禾帝眉頭緊鎖,沉聲道:“據各州縣知府上奏,朕粗略估算, 此次受災的民衆已達十數萬人,其中将近半數的人流離失所, 不知衆位愛卿對此有何看法?”
“啓禀皇上。”戶部尚書嚴大人站出來道, “微臣以為,當務之急應該立即撥發赈災物資,以解災民們的燃眉之急。臣已命下屬通知各州縣知府開倉放糧,只是去年剛經歷過旱災,州縣的糧食儲量實在是有限,若是從別的地方調過去, 也需要時日,只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嘉禾帝點頭,嚴大人擔心的也正是他所擔心的,災情嚴重,看着奏章上所言,幾乎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然而去年的旱災朝廷就曾命當地官府放過一次糧,今年春收剛開始,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百姓沒有餘糧上繳,官府的存糧也不夠,再加上洪水使得官道受阻,就算從最近的州縣調糧食過去,只怕沒個十天半個月也到不了。可受災的百姓能撐過那麽久嗎?
“皇上,老臣覺得開倉赈糧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還是要堵住洪水的源頭。”趙博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他最近為了孫子趙貞的事情忙裏忙外,已經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好不容易孫子脫離了危險,他卻也沒有好過多少,因為太醫說,趙貞就算撿回了一條命,可能下半輩子也要在床上度過了。
“太傅有何高見?”嘉禾帝看他。
趙博彎着腰道:“暴雨導致莊稼顆粒無收,此乃天災,避無可避,然,大壩決堤才是造成災情最重要的原因。若是堤岸修建地穩固,何以會有洪水泛濫,何以會造成如此慘烈的後果?”
趙博字字铿锵,嘉禾帝這才恍然大悟,他只顧着如何安置災民,卻忽略了洪水泛濫的本質。重新翻閱奏折,一連幾本都是強調暴雨導致的洪水,以及災民們如今的處境,而對于真正引發洪水的原因,卻只字未提。
分明是有人故意要轉移他的視線!
嘉禾帝仔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從頭到尾,一字不漏,最後在一堆并不重要的奏章裏,找到了關于大壩決堤的詳細描述,一看上奏之人,正是重災區的一位縣令。
嘉禾帝平日裏看的奏章,都會先由分管之人過目一遍,把重要的和不重要的分為兩沓。
一怒之下,嘉禾帝猛地将奏章朝工部尚書孫進砸去:“你自己看看!”
“皇上恕罪。”孫進剛才聽趙博提決堤之事時就已經開始擔憂,被嘉禾帝一吼,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嘉禾帝勃然大怒:“你來給朕解釋解釋,為何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你的奏章裏卻一個字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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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皇上……”孫進擡頭的時候,先偷偷地瞧了一眼站在前方的楚昱,才惶恐不安道,“近來關于災情的奏折太多,臣、臣老眼昏花,不曾注意到,還請、請皇上降罪。”
他明顯是在撒謊,嘉禾帝不是傻子:“那你來給朕解釋一下,國庫每年給工部那麽多銀子去修葺河道,鞏固岸堤,為何連一個暴雨都阻擋不住?”
“因為、因為……”孫進一時語塞,狠狠地瞪了趙博一眼。
趙博不為所動,關于孫子輕薄公主一事,孫子醒來後,趙博已經問過了他,而孫子給他的答複是,他并非有意輕薄公主,而是當時他正與公主在禦花園裏聊天,公主身邊的宮女和嬷嬷都離得很遠。當他們路過一處假山時,他被人從身後推了一下,沒站穩撞到了公主的身上,這才無意冒犯了公主。與公主一同跌落在地的時候,他餘光瞥見假山之後,有一個太監匆匆逃跑。
孫子從不說謊,趙博當然是相信孫子的。公主年紀太小受了驚吓,宮女嬷嬷只看到他伏在公主身上以為他意圖不軌,皇上不明事因重罰了孫子,這些,趙博都可以忍,卻唯獨在孫子背後下黑手之人,他不能放過!
那個太監,分明是故意要害他的孫子!
于是趙博派人去查,這一查就查到了豫王。聽說趙貞進宮的那日,豫王也進了宮,有人曾看到在公主去禦花園之前,豫王和一個太監在假山後面聊了許久。
如果指使太監推趙貞的人是豫王,豫王又是公主的皇兄,照理說應該不會對公主不利,那麽他的目的就很顯而易見了。可趙博不明白的是,豫王為何突然要對付他的孫子?
但不管怎麽樣,豫王竟然對他的孫子下手,他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他也決計不會讓孫子白白受苦。這孫進是豫王舉薦的人,出了事相信豫王也不會好過,有給豫王添堵的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
“父皇,兒臣贊同太傅所言。”楚昱站出來幫着孫進解圍,“但是修葺堤壩乃是一項大工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父皇也知道我朝水域極廣,顧此失彼,難免會有疏漏之處。父皇與其在這個時候降罪孫大人,不如讓他将功折罪,兒臣願同孫大人一起親赴災區察看災情,順便安撫百姓,幫助他們一起度過難關。”
嘉禾帝雖然生氣,但也知道這個時候必須留着孫進,已經出了那麽大的災情,若是這時候他在處置工部大臣,其他官員必會以為他早知此事卻不作為,到時候被罵的反而是他,而且他确實需要一個有足夠身份地位的人去安撫受災群衆。
既然長子這麽說,嘉禾帝沉默片刻,應允道:“那朕就派你和孫進同去,朕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若是處理不好此事……”他故意望了一眼孫進,才轉頭道,“昱兒,你可千萬不要讓父皇失望啊。”
“兒臣遵旨。”
“決堤之事也不可松懈,務必盡快修補好。”嘉禾帝沉聲交代。
“皇上,還有一事,臣要向皇上啓奏。”一直沒說話的兵部尚書也突然站了出來。
嘉禾帝道:“說。”
兵部尚書道:“臣來之前接到八百裏加急,此前正在為大将軍運送的軍糧,也遇上了洪水,被困在半道上。這批軍糧本該在月底之前送達軍營的,但如今官道被洪水淹了,人可以勉強過,但糧食根本無法安全運抵,再拖下去,臣擔心軍中的将士們會吃不上飯啊。”
越軍與晉軍已經打了兩個月,一開始是被晉軍壓着打,等到大将軍邢厲和江景焱過去之後,形勢鬥轉,現在的越軍壓着晉軍打。但只要晉軍不退兵,越軍仍然得嚴陣以待。
充足的軍糧是保證士氣最重要的東西,嘉禾帝一聽此次災情居然還會影響前線戰事,剛剛消了一半的怒氣又蹭蹭蹭地往上冒,他坐不住了,站起來一腳踹開跪在地上的孫進,急問:“現在的軍糧還可支撐多久?”
兵部尚書道:“最多半月。”
半月,若按往年來看,修複大壩起碼也得一個月,還要等洪水都退去,否則浸了水的軍糧送過去也是不能吃的。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嘉禾帝大駭。
兵部尚書凝眉不語,原本是可以派人快馬加鞭地趕到營中,讓将軍召集人先去附近的城中購置一些糧食以備急用。可就他目前所知,我方營中應該已經混入了晉軍的奸細,此人一日尚未查出,就不能在軍中散布任何影響士氣的消息,否則一旦被敵軍知道我方補給不足,勢必會加強攻勢。軍心一旦不穩,到時候就算有十個邢老将軍在,也無濟于事。
但這一點,沒有十足的證據指明是誰,他還不敢告訴嘉禾帝。
事關軍情,父皇顯然比剛才更生氣,楚昱看在眼裏,暗罵孫進的同時,又在心裏打起了算盤。一個是赈災的糧食,一個又是軍糧,兩個都是糧食,他們可能沒有辦法,但有一個人,必然有辦法。
去年涼州一事,楚昱一直耿耿于懷,既然他想要做好人,那他就幫他一把,他倒要看看,面對如此重大的事情,他能夠做到何步。
“父皇,兒臣想到一個人,也許他可以為父皇解決此事。”
“快說!是誰?”嘉禾帝連聲問。
楚昱勾了勾唇:“秦穆。”
不等嘉禾帝說話,楚昱又道:“秦家糧鋪遍布天下,不只是京城,在各地秦家也有許多分鋪。要說糧食的儲量,天下又有誰能比得上秦穆呢?所以兒臣覺得,這件事情不如請秦穆幫忙,若是他肯為軍中将士調一批糧食過去,那麽現在滞留在災區的這些軍糧,便可直接發放給百姓,這樣一來,不僅軍中将士不會餓着,就連災情也能緩解。”
嘉禾帝細細一想,也覺得他所言有道理,只是……
“朕聽聞秦穆是個商人,他會願意将自己的糧食送去軍營?”如若要找他購買,又是一筆很大的開銷,嘉禾帝不是不肯出錢,只是要赈災一定會花費很大一筆銀子,他擔心國庫一時半會兒周轉不下來。而且人人都說商人陰險狡詐,若是将事實告訴秦穆,難保他不會趁機訛上一筆。
楚昱主動請旨:“請父皇再給兒臣一日,兒臣明日去一趟秦家。”
作者有話要說: 秀鸾:你你你……你們!誰說我可怕的,站出來……╭(╯^╰)╮人家明明那麽活潑可愛善良溫柔……
二更0點之前~這費腦子的一章,寶寶要去休息會兒……
PS:搞事的是豫王,不是我……我也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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