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八月輾轉到了盡頭。九月初旬,氣候便早早的涼爽了下來。而這時也正是登高望遠,踏青,舉辦宴會的好時候。

柳晴坐在書桌前,看着堂姐派人送來的帖子。一旁的小玉端着熬好的粥,放置在一旁,說道:

“小姐,這次聚會算是翼州城裏每年裏最為盛大的聚會,再這般推辭也說不過去。”

“那就去吧。”柳晴端起粥碗應着。

一旁的小玉,研墨,小聲的說着:“小姐,昨日老爺将府裏的王管家辭退了。”

柳晴握在手裏的湯匙,攪動着粥,嘗了幾口,說着:

“只是這樣?”

小玉點着頭,說道:“恩,老爺将那仆人送進官府,王管家昨日被辭退。”

“看樣子,父親是想給王府留些面子,這才沒有将那王管家給送進官府裏。”柳晴輕聲說着。

“小玉覺得也許老爺也是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才放了一馬吧。”小玉說着。

柳晴停了手,放下湯匙,握着帕巾擦拭着嘴角,随後端起清水漱口,這才手捧着茶杯,淺飲了幾口。望着窗外銀杏樹上已經大部分都黃透的葉子,微風一吹零散的掉落着幾片,說着:

“這些都是猜測罷了,你切不可随意對他人說起。再則父親心裏也會掂量輕重的,不過你還是要差人時刻關注府裏的人事安排,以免出差錯。”

“小姐說的是,小玉一定會注意的。”小玉端着茶杯,說着。

“好了,你退下吧。”柳晴說着。

家大業大的柳府,府裏的事務繁雜,大多數都是父親一人管理,樹大招風,難免不保會有些什麽人鬧出些差錯。

柳晴放下手裏捧着的茶杯,伸手拾起一旁的書籍,翻開來,便看見那被擺放整齊的五根紅繩。鮮紅的與這黑白相間的詩集頁面相差甚是大。

此刻大抵柳晴也是看的久了,所以便也習慣了吧。

過了兩日,稍稍梳洗打扮後的柳晴,出了柳府,乘着轎子來到這蘿臨院。

這蘿臨院,是一座建設頗為非凡的大院,外觀瞧着像是富貴人家的宅院,可內裏的擺設卻是大不相同。大大小小的池子都數不過來,裏間的分布的閣樓也不少,裏間歌舞不停,花間小徑的宴席也是不斷。

柳晴順着長廊走着,望着這來來往往的人,紗維垂落兩旁,彌漫在空氣裏是那不休的酒味,交錯的走廊連接的是各處的閣樓。

說到底,這蘿臨院也就是供富家子弟冬日裏游玩取樂的場所罷了。

還未拐角,迎面而來的男子臉色微醺,眉間似是得意,伸手攬着身旁的女子。柳晴瞧清這男子是齊俊,還未移開視線,齊俊也認出來。

眼裏似是驚訝,随後極快移開原本攬在這女子身上的手,說道:

“原來是柳姑娘啊。”

柳晴也只好停下來,應着:“我也沒發現是齊解元在此。”

齊俊伸手整理了下衣着,探過視線,猶豫着說着:

“柳小姐也是應友人之約來這聚會的?”

“應堂姐之約來的。”柳晴回着。

話音未落,柳晴還未回神來,便聽到那熟悉的聲音落在耳旁,說着:

“晴兒,好久不見啊。”

身旁的小玉訝異的看着,柳晴側過頭,看着好似跑着過來的人,心裏不免有些好笑,卻還是配合着的說着:

“是有幾日不見了。”

齊俊愣愣的站在一旁,低垂着頭,說着:“既然柳小姐有約,那小生便先行離開了。”

柳晴回過頭,應着:“齊解元慢走。”

身旁的竹軒,轉過頭直直的看着齊俊走遠,這才松了口氣,轉過頭,皺着眉頭,說着:

“晴兒,你要去哪,我同你一塊去。”

柳晴聽着竹軒這般理所應當的說着,轉過頭對那小厮說着:

“繼續帶路吧。”

“好的,柳小姐。”

小玉忍不住偷笑着,移了位置退到一旁。柳晴并未側過頭,都能明顯感覺到身旁的人,焦灼的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走着,果不其然,竹軒先開了口說着:

“我還以為你是應了那齊俊的約前來,吓得我飛奔着過來了。”

柳晴不解的側過頭,看着竹軒,發覺竹軒好像又長高了不少。随後側過頭,回着:

“既然知道為何不同你那些跟在我們身後的那些人去?”

竹軒側過頭,随即瞥着身後的幾人,使了個眼色,嬉笑着說着:

“他們那有晴兒你重要。”

柳晴看着身後那些人一個個假裝不認識竹軒似的,匆匆的從身旁走過。側過頭看着竹軒,說道:

“他們要是不同你玩,那你日後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竹軒搖着頭,相當誠懇的說着:“不會,完全不會。”

這般說着下來,也快到了堂姐訂的閣樓,小厮推開門,柳晴進來後,便看見這露天的院子裏,種了不少的銀杏樹,泛黃的葉子落了一地。

桌椅便擺在這院子的樹下,成了聚會的地點。柳晴願以為這次也不過是同尋常一樣,沒想這次人多的不得了。而且不僅僅是女子,還有不少的富家子弟也在這其中。

身旁的竹軒側過身說着:“沒想到,晴兒也是來這參加聚會的。”

堂姐走了過來,握着手腕,說着:“你來的還算早。”

竹軒站在一旁,行禮,說着:“堂姐好。”

堂姐笑着說道:“你消息還挺靈通,好,你先同你那群朋友去坐着,讓晴兒陪我聊聊。”

“瞧堂姐說的,我又不是不放人。”竹軒笑着說道。

柳晴看這竹軒走遠,轉過頭看着已經挽起頭發的堂姐。堂姐拉着柳晴順着一側的長廊,向後走着,感慨的說着:

“日子過的快,說不定以後堂姐都沒空出來轉轉。”

小玉和堂姐的丫鬟跟在身後,柳晴移開視線說着:

“此次聚會,比往常熱鬧許多。”

堂姐收回走神的視線,說着:“本來只是安排姐妹陪我相聚,可是後來,李家姐妹帶來近親,所以那些公子哥也跟着來了,我也不好都拒絕,便所幸都允了。”

拐角,前院子裏的聲響已經漸漸小了許多,停在湖邊亭子裏,堂姐松開了握着的手,轉過頭說着:“你們下去吧。”

柳晴示意着小玉也退下,堂姐坐了下來,倒着茶水說道:

“晴兒,堂姐還真是羨慕你。”

“堂姐,說笑了。”

柳晴接着堂姐遞來的茶杯,細細品嘗着,瞥着堂姐眼眉間似是哀愁,說着:

“聽聞堂姐上個月同李家二公子訂了婚,怎麽心情不太好?”

堂姐側過頭,彎着嘴角,說着:“也,沒什麽,就是覺得太過突然了。”

柳晴也聽聞過,李二公子是李夫子的次子,李家在翼州城裏也是有名的書香門第,李夫子的學子也有大多數在朝野中當官,翼州城裏威望極高,家風嚴謹。

只是偏偏這個李二公子自幼便是頑皮之人,名聲在外,也是不怎麽好。想來伯父會把堂姐許給那李二公子,多是看在李夫子的面子上。

“晴兒,都說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其實婚事要的也不過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堂姐自嘲似的說着。

柳晴握着手裏的茶杯,說着:“若是堂姐不願,為何不同伯父說明?”

堂姐側過頭,說着:“這事只不過是雙方父母決定,根本就由不得我去拒絕。”

隐約間聽見歡笑聲傳來,柳晴轉過身,看着那男子攬着身旁的兩名女子,嬉笑着,走過。堂姐微皺着眉頭,轉過頭,說着:

“走吧,聚會人也來的差不多了。”

柳晴起身,走在身旁,繞着長廊又回到那院子,席會上人都坐了下來,杜希姑娘入席後,柳晴看着那坐在堂姐對面的男子,好似就是李家二公子。

柳晴繞着坐在一旁,小玉守着身後,環視四周,先前還在院子裏的竹軒,不知怎的,不在入席的人裏。直到竹軒從那走廊走了過來,手裏抱着一只黃色的貓。走到身旁,遞了過來,說道:

“來,你摸摸看。”

這貓懶散的窩在竹軒懷裏,看起來頗為悠閑的很,柳晴有些害怕,伸展着手,因着這貓突的“喵嗚”一聲,而突的停頓着,別扭的收回了手,說道:

“你快些入座吧。”

對面的幾名男子,喊着:“竹軒,你再這麽磨磨蹭蹭,幹脆就留在你小媳婦那算了。”

柳晴微紅着臉,說着:“你還不坐過去。”

竹軒抱着手裏的貓,手摸着貓,将貓遞到柳晴手裏,說着:

“它叫小福,你先抱着,也暖和暖和。”

柳晴僵硬着身子,低頭看着這相當老實的貓,身旁的小玉探過頭,說着:

“小姐,要是怕,不如給小玉抱着吧。”

“沒,沒關系。”柳晴猶豫着的,伸手摸着貓小巧的頭。幸好這貓性格溫順,不怎麽兇人,柳晴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對面的竹軒,同身旁的幾人談話着,其中一個書生裝扮的男子,想來應是竹軒曾提起過的羅甫。坐在竹軒左邊的那佩刀的男子,大概是武季,這次鄉試裏的第四十七名。

琴聲悠揚,杜希姑娘一曲停,起身行禮,随後坐了下來。而堂姐手裏握着酒杯,臉色早已沒了先前複雜神情,只是随着姐妹說笑着。柳晴低頭摸着眯着眼,正打着哈欠的貓,輕聲喚着:

“小福。”

這宴會乏悶的很,大家聊聊話,喝着酒,偶爾會上玩些骰子,對上些許詩句。柳晴不喜熱鬧,多數時候,只是自個摸着小福,看着。

杜希姑娘,今日算得上是盛裝出席,妝容也是精心打扮着,宴會進行到一半,那杜希姑娘身旁已是圍了不少的公子哥。竹軒身旁那羅甫也是下了不少力氣,擠進這堆人中,舉着酒杯說着:

“杜希姑娘,賞臉喝上一杯否?”

可那杜希姑娘的眼卻總是移不開某人,柳晴移開視線看着對面忙着剝花生的竹軒,不由得無奈。身旁的小玉,換着茶水,猶豫着的,安慰的說着:

“小姐論相貌,也是翼州城的不少公子哥裏傾慕的對象。”

柳晴側過頭,看着小玉這奇怪的話,随即起身,說着:

“這宴會也進行了大半,回府吧。”

柳晴抱着手裏睡的安穩的貓,走到對面的竹軒桌旁,将手裏的貓放在竹軒身旁,這貓機靈窩在竹軒的懷裏,輕聲說着:

“我要回府了。”

“這麽早就回了?”竹軒扔下手裏的花生,站了起來,說着。

“我,正好也覺得無趣,跟你一同走吧。”

竹軒的話音未落,身後傳來的杜希姑娘的聲音,說道:

“竹公子,這就要走了嗎?”

柳晴微微停頓着,随後繼續走着,身旁的竹軒卻停了下來。繞着長廊,柳晴退出了院子,順着走廊走着,身旁的小玉不解的說着:

“小姐,怎麽就走了,不等等竹軒了?”

柳晴這才緩緩停了下來,略微有些喘不過氣來,手松開不知道什麽時候握着的衣袖。低頭,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出來的小福,停在身旁“喵嗚”的叫着。

小玉停了下來,說道:“小姐,難道它是餓了?”

柳晴伸手抱着這軟軟的小福,先前突的堵在心口的悶氣,這會才稍稍好了些。

身旁的小玉,突的笑了,細聲的說道:“小姐,方才是吃味了?”

柳晴蹭的紅着臉,徑直走着,身後便傳來竹軒的聲音,說着:

“哎,晴兒,你等等我啊。”

竹軒跑着的趕到身旁,手撐着一旁的柱子,攔着,不解的說着:

“你,怎麽了?”

因着先前小玉說的話,柳晴這會臉發燙的很,更是不知說些什麽好,只得悶聲不說話。

一旁的小玉跟在身後,也不做聲,竹軒湊近着,伸手拉着衣袖,極其小聲的說着:

“我,做錯了什麽,你直說,我肯定會改的。”

柳晴側開頭,避開竹軒探過來的視線,緊張的抱着懷裏的小福,細聲說着:

“我沒,沒事,你怎麽就出來了?”

竹軒似是松了口氣似的,随後說着:“反正也無聊,你都出來,我當然是留着也沒什麽意思。”

“那你那群朋友也不等了?”柳晴拉開話題說着

“沒關系,反正他們喝的爛醉,會有仆人送回府的。”竹軒說着。

這長廊裏,挂起燈籠,臨近傍晚,四周也昏暗了起來。偶爾還是能聽見那細細的歌聲從這四周的閣樓裏傳出來,竹軒側過頭,看着,偶爾伸手逗着小福。

“你,怎麽不同那杜希姑娘聊聊了?”柳晴還是忍不住的問道。

竹軒卻聽着這話,睜大着眼睛戲谑的看着,随後又像是沒事似的,正經的說道:

“我同她又沒什麽好聊的。”

柳晴側過頭聽着竹軒這個回答,心頭那異樣才消失,舒坦了起來。

大抵就是柳晴自己也總是不明白,這些突然的情緒為何總在竹軒這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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