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無福消受

一進裏屋，錢氏把卓楠按在床邊上坐下，自己局促不安的走來走去。看着女兒，欲言又止，糾結煩躁。

最終，期期艾艾的看着卓楠。“三丫，娘親跟你說件事，你聽好了，娘親不是開玩笑，你，其實不是我親生的……。”

錢氏一邊說，一邊觀察着女兒的神色，發現女兒冷靜的可怕，即沒有委屈的哭鬧，也沒有露出任何得知自己是宰相之女貪婪之色。

如此鎮定，反倒更讓她不知所措。

“楠兒？你到底有沒有聽見為娘說的話？”

卓楠咧嘴一笑，毫無淑女形象可言。“娘親，這個故事編的可真了，您從哪個戲班子那裏聽來的？還有，別叫我楠兒，文绉绉的，我就喜歡聽你叫我三丫。”起身抱住了錢氏的胳膊，拉着她一塊坐下。

錢氏見女兒不相信，又欣喜又失落。想着她畢竟身份尊貴，當年雖然不知她的親母為何不要她，但是如今找上門來接她回去，她這個養母不可能攔着，也不能攔着。

臉色一板，正色道；“卓楠！為娘字字真言，豈能拿你的身世開玩笑？”

卓楠松開了錢氏的胳膊，質疑道；“那我的親生母親是誰？如果是宰相府的姨娘，回去之後，還不被宰相夫人折磨死？我不回去！再說了，他們當初既然丢了我，現在才想起來接我回去，晚了！”

明明沒有前世卓子傲擄她回府的事件發生，宰相自然也就不可能起疑，知曉十五年前的換嬰之事。

那麽，今生到底是誰告的密？導致她現在要被接回府？！

這個人是三姨娘梅雪？還是五姨娘尤媚茹？

反正絕對不可能是她的親母李氏——李慧琴！

她既然在十五年前做出了換嬰之事，換取她宰相夫人的穩固地位，那麽，想要接自己回府的絕對不可能是她。否則自己一旦回到宰相府，她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等于付諸東流，被打回原形！

要是讓她知道是誰主導了這一切……？！

錢氏一見女兒得知自己的高貴身份，居然一點也不渴望回去，手指點着她的額頭，反而教訓起來。“你傻啊！哪怕你親母是姨娘，那也是權傾朝野宰相大人的小妾！枕頭風的一句話，比那什麽知府大人還管用！穿金戴銀，绫羅綢緞，想要什麽沒有？更何況，為娘揣測，你親母應該是堂堂的宰相夫人！親母豈會折磨自己的女兒？就你這腦袋瓜子，真不知道胡思亂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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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楠哭笑不得的看着，前一刻還在擔心她一走了之的錢氏，這一刻居然教訓起她來，巴不得她趕緊去享福的彪悍樣。“娘，三丫心中，只有你是親娘，什麽宰相夫人？我不要！”

單純的錢氏哪裏知道，她的身份被揭穿，一旦回到宰相府，最恨她，恨不得弄死她的人就是她的親母！

更何況那不是富貴窩，而是斷頭臺！

“胡說什麽？我一個鄉野村婦，哪能跟高高在上的宰相夫人相提并論？這話說過趕緊給我忘了！以後進了宰相府，千萬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特別是在宰相夫人的面前，平白惹她傷心。”

錢氏雖然板着臉，嘴上這麽說，心裏卻甜的比喝了蜂蜜水還要甜。這個女兒果真沒有白養，沒有白疼她這麽多年。

卓楠見錢氏是鐵了心要她回宰相府，心中不禁感慨萬千。聽着她絮絮叨叨說着一大堆，讓她進了宰相府必須乖巧讨好宰相夫婦的話，雙眼有些迷惘的仿佛回到了前世。

前世，當陳嬷嬷上門之後，錢氏也是這般把她拉進房間，告知了她的真實身份。

當時她被富貴迷了眼，想也不想就相信了。根本不耐煩錢氏的絮絮叨叨，更加看不到她的擔心跟即将離別的凄苦，立刻沖到外邊向陳嬷嬷确定了自個的真實身份。

迫不及待的等不到外出下地的爹爹跟兩個哥哥回家，就跟陳嬷嬷還有落葵坐上馬車離去。

“……記住了？”錢氏唠叨完，嚴肅的看着卓楠。

回過神來的卓楠點點頭。

兩人出了房間，再次來到堂屋。

錢氏看了一眼陳嬷嬷，拽着卓楠低聲交代了一句；“你跟她聊聊，為娘帶你大嫂跟二嫂去東屋避一避。”

卓楠沉默的看着錢氏離去。

陳嬷嬷見終于沒人了，只剩下她跟卓楠，立馬上前行了個禮。“小姐，老奴奉老爺之命，接您回府。”餘光窺伺着卓楠的表情，心想，她該露出貪婪驚喜之色。

結果，卻見到對方臉色一沉。

“回府？養女？呵！”卓楠冷笑一聲。“陳嬷嬷是吧？你擡頭看看我，身着粗布麻衣，哪有資格當什麽宰相府的貴女？您老自個回去，告訴宰相大人，卓楠野慣了，無福消受宰相府的榮華富貴。”

陳嬷嬷；“……”張大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卓楠。她是耳朵有毛病，還是眼前的人腦子有毛病瘋了？誰不稀罕榮華富貴？

“小姐。”陳嬷嬷恭恭敬敬的再次行了一禮，擡頭看着卓楠。“粗布麻衣只是身外物，換上绫羅綢緞即可。難不成小姐是計較養女的身份？

小姐，您有所不知，這些年，老爺并不知道您的存在。

如今一朝得知，立刻派老奴來接您回府。可是如何對外人解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不如救命之恩的養女之身，更加的珍貴。

老爺身在官場，事事需謹小慎微，請您體諒他的辛苦不易。

您放心，老爺既然接您回府，嫡女該有的一切，您一樣也不會缺，老爺會加倍疼愛與你。”

卓楠心中冷笑，陳嬷嬷果真不愧是她好父親大人的狗腿，字字句句都是為他開脫，訴苦，只字未提她的親母李氏，卻故意暗示與她，李氏早已經知道她的存在，卻故意任她身在鄉野。

“原來父親大人認我回府這麽辛苦不易？”卓楠故作驚訝心疼的模樣，瞥見陳嬷嬷眸中一閃而逝的得意之色，緊接着正色道；“作為女兒，之前無法盡孝。現在既然得知一切，豈能不孝讓父親為難？您就自個回去，轉告父親，母親，恕女兒不孝，下輩子再投胎成他們的女兒，盡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