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比試
宋骁還是帶着齊瑄去了校場。
北大營的校場十分開闊, 今日在此訓練的是入營不滿一年的年輕士兵, 分成兩撥, 宋淮和宋淇帶一隊, 宋治、宋浩雙生子兄弟帶一隊。
兩隊人馬剛結束一次列陣對演,就地休息。宋淮幾兄弟也不扭捏,和将士們一塊坐在地上, 拎着袖子擦汗。
宋淮身後坐着幾個小兵, 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些什麽, 最後推了一個十八.九的少年出來,和宋淮搭話:“小将軍……”
宋淮回過頭,見他笑得暧昧,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小将軍……”那人沖宋淮擠了擠眼睛, “聽說……昨日宣王到啦?”
宋淮抿唇, 轉過頭不理他。
那人尴尬地撓了撓頭,退回到同伴當中, 嘀咕道:“我就說了小将軍不愛和我們說話, 你們還非讓我去!”
另一個人看起來二十出頭的青年道:“不對不對, 我猜啊, 小将軍是……害羞!”最後兩個字壓低了聲音, 只用嘴型講出來。
宋淮背對着他們,自然看不見嘴型,但也差不多能猜到他們說什麽了,只覺得臉上騰起一股熱氣,比剛訓練完渾身發熱出汗的時候還要燙。
坐在旁邊的宋淇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也是一臉壞笑。
宋淮低下頭不理他,掩飾自己的狼狽。
自從賜婚的聖旨下來,這種情形就沒少過。
那日在書房裏頭,宋淮承認了自己和齊瑄是兩情相悅。
令宋淮動容的是,三爺爺和堂叔雖有些驚訝,卻沒有責怪他喜歡一個男子,沒有斥責他這不合禮教倫常。
但三個堂兄卻纏着他沒完沒了地問,齊瑄人品如何,待他好不好,又同他說齊瑄若是待他不好,千萬不要委屈自己,他們幫他抗旨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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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宋淮還十分耐心地回答,到後來堂兄問的問題越來越私密,他實在答不上來,只能躲着堂兄們走。
一轉頭遇着父親手下的幾個副将,對他攤上這門親事感到憤憤不滿,任他怎麽說自己是自願的也不信,一致認為他受了委屈,只能屈服于皇權忍氣吞聲。
幾個叔伯罵陛下罵得起勁,宋淮還得捂他們的嘴勸。
雖然這些議論一直沒停過,但遠不如昨日齊瑄到了之後這般肆無忌憚,明目張膽。
宋淮在心裏罵了齊瑄幾句,都怪他搞出這麽大陣仗,一道聖旨下來,兩人的關系雖是名正言順了,但也擺到了人前,更受人指指點點。
倒不是他覺得自己和齊瑄的關系見不得人,而是這種過度的關注,會讓他不自在。
可轉念一想,不管是當初父母的不解,文淵侯的質問,陛下的憤怒,還是如今的閑言碎語,齊瑄從來沒有閃躲回避過。
那麽他也應該剛強果斷些,和他一起扛。
宋淮埋頭下了決心,忽然聽見身後一陣嘈雜,扭頭一看,就見到了與父親一同走進校場的那個人。
那人的視線越過一衆士兵的頭頂,直直落到他身上,然後對他展顏一笑。
宋淮彎了彎眼睛,站起身朝他走過去。
“我會排除萬難走向你,你只需握緊我的手,好不好?”
不。
我也将,排除萬難走向你。
不顧周圍士兵的起哄驚呼,宋淮快步走到齊瑄面前站定,額角還帶着細汗,先對一旁的宋骁喊了一聲父親,又直直看向齊瑄,眼睛恍若有光,問:“你怎麽來了?”
齊瑄忍不住想摸摸他的眼睛,好在克制住了,笑道:“本監軍來看看小将軍……練兵的成果。”
說是來檢閱,眼睛卻直勾勾盯着宋淮,若不是知道他的脾性,宋淮差點也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騙了。
怎料此時宋淇走上前,對齊瑄道:“不知王爺可願賞臉親自檢閱?”
——
校場北面有個演武臺,是訓練演示和将領訓話的地方,此刻齊瑄和宋淇正在上面,纏鬥正酣。
宋家人都使槍,有一套自成一派的槍法。當然也有不擅使槍的子弟,或像宋骁一樣,除槍之外還擅使劍或別的武器的。
年輕一輩中,槍使得最好的是宋淮,其次就是宋淇。
齊瑄手持長劍,與持槍的宋淇對戰,從兵器長短來說他要吃虧些,但劍正是齊瑄使得最好的兵器。
還記得當年他的武先生說他性情不夠剛直明朗,不适合使刀、槍,鞭子和劍是上選。
他不喜歡鞭子,便選擇了學習劍法,多年寒暑不落,也算是學有所成。
只是上輩子登基後身子壞了,幾乎沒怎麽碰過劍。
重生回來匆忙把劍術撿起來,也費了一些功夫,才得以在遭遇刺殺和齊琛逼宮的時候自保,反殺。
齊瑄劍術不差,對上宋淇則更占便宜。
一是因為齊瑄對他們宋家的槍法略知一二,宋淇又不如宋骁老道,懂一些詭谲的招式變化,相比之下更容易被看透。
二是宋淇幾兄弟雖找上他要給宋淮撐腰,但其實已經把他當做自家人,再加上他好歹是個王爺,宋淇不會讓他在人前太失面子,所以招式都控制在相互切磋、點到為止的程度。
齊瑄可不一樣,他不能第一天露面就輸人輸陣,因此招式格外兇狠狡猾,讓宋淇難以招架。
宋淮站在演武臺下,緊張地看着兩人過招,與光看熱鬧的普通士兵不同,他能看出來齊瑄想要速戰速決,因為拖久了,堂兄被逼急了,未必會讓着他。
果然,眨眼之間,齊瑄一個折腰橫躺,躲開宋淇的槍尖,迅速轉到左側,用劍刃抵住了宋淇的咽喉。
臺下寂靜一瞬,宋骁率先喊了一聲好,衆人這才鼓掌叫好,算是初步認可了這個半路殺出的監軍。
齊瑄對将士們說了幾句鼓勁的場面話,讓大家解散去領午飯。
餓了一上午士兵頃刻間作鳥獸散,只有方才那幾個想和宋淮搭話的人動作慢了一些,扭頭還看到宣王攬住了小将軍的肩膀對他說了什麽,小将軍竟然眉眼一彎,笑了出來。
“小将軍瞧着和王爺感情不錯啊!”
“可不是,比咱們劉參将和軍醫還要膩歪。”
“原先覺着咱們小将軍天仙一樣的人物,尋常姑娘家都配不上他,怎知竟然配了個男人!”
“此言差矣!我瞧着宣王的相貌、身份和本事都不輸小将軍,與小将軍很是般配!”
“這宣王也是,娶男妻可就失了承大統的機會,當真如此中意咱們小将軍?”
“诶你們說,咱們小将軍和王爺……哪個做主?”
“我猜是王爺,他們天潢貴胄,怎麽可能屈居人下?”
“我覺着不一定。咱們小将軍武藝高強,說不定……嘿嘿嘿嘿……”
不管外人如何議論,齊瑄這廂終于和心上人雙雙把家還,卻沒想到,回了大将軍府,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飯桌上開了幾壇烈酒,那個叫宋浩的黑小子揚着下巴,推了一壇到齊瑄面前,一副不能喝就認輸的樣子,齊瑄覺得十分好笑。
宋淮擰眉,二堂兄是出了名的酒缸子,和他拼酒……
他雖在宮宴上見過齊瑄飲酒,但仍不太清楚他酒量如何,正想替齊瑄婉拒,就被父親瞥了一眼,問:“你也想喝?”
宋淮:“……”父親怎麽也跟着起哄啊……
齊瑄在桌下拉住他的手,對宋浩道:“阿淮酒量不佳,我替他喝。”
宋浩舉起自己面前的酒壇子,沖齊瑄道:“王爺是個爽快人,幹!”說完便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地灌酒。
齊瑄:“…………”
宋淮捂臉,簡直不忍直視。
眨眼間,宋浩将壇子一反扣,一滴不剩。
而宋淇和宋治兩兄弟則一副興致勃勃看好戲的樣子,就連宋骁也轉着手中的酒杯,玩味地打量着齊瑄。
齊瑄認命地捧起了酒壇子。
宋淮轉身囑咐下人準備醒酒湯。
用完午飯,宋骁準備回營,宋浩卻拉着齊瑄開了第三壇酒。
而宋淇、宋治趕緊把欲要勸阻的宋淮拉走,宋治還故意激他:“阿淮,你這還沒過門呢,怎麽就跟小媳婦似的擔心起你家相公了?”
宋淮羞惱:“堂兄!”
宋淇還記着齊瑄上午打敗了他,想趁機報複一下,也拉着宋淮不放,道:“放心吧阿淮,喝不死,頂多就睡兩天。”
宋淮:“…………”這話你下回喝醉了同堂嫂說了試試看?
不對!什麽堂嫂!他才不是……不是齊瑄的小媳婦!
齊瑄看着宋淇、宋治把宋淮拉走,還沖他揮了揮手。
他已經有些醉意了,但神志還算清醒,抓着酒壇子問宋浩:“還喝嗎?”
宋浩眼中一片清明,仿佛方才下肚的都是水,道:“不喝了,喝壞了你,阿淮會找我打架的。”
齊瑄輕笑一聲,放下了手中的酒壇子。
宋浩問:“王爺如何看待我們阿淮?”
齊瑄看向他,一字一句道:“視若珍寶,千金不換。”
宋浩卻故意鑽牛角尖,笑問:“只值千金?”
齊瑄搖了搖頭:“至尊之位亦不換。”
宋浩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收了笑,正視齊瑄,“王爺能保證始終如一麽?”
齊瑄笑着搖頭,見宋浩皺眉,才道:“你們是不是,都把阿淮當做小孩子?”
宋浩被問得一愣,張嘴想反駁,卻一時語塞,他們幾兄弟确實習慣了将阿淮護在身後,卻忘了,阿淮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孩了。
不對,阿淮一開始就不比他們弱,只是他們先入為主,覺得他是弟弟,需要被保護。
齊瑄:“我從前也覺得他少年心性,怕他待我不夠認真,怕他只是一時興起,怕他根本不懂情愛,怕他反悔……”
“所以把他當孩子一樣護着,寵着,想讓他只看着我,眼裏心裏只容得下我一個。”
“後來才知道不對,他不是小孩子,他雖然不夠成熟,不夠果決,但是他勇敢,堅韌,熱忱。他不需要過多的保護,也不需要我們去教他如何選,如何做。他能做好。”
“而我只希望,他同我在一塊能自由自在些,無論他是定北侯世子,是宋小将軍,還是宣王妃,無論他喜歡何種身份,擔着何種責任,我都與他一道,不離不棄。”
作者有話要說: 瑄瑄:哼!你們山兄弟加起來,也鬥不過本王!
淮淮:你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話。
瑄瑄:【抱住淮淮的腰】媳婦我錯了,都賴小舅紙,硬拉我喝酒!
淮淮:……【戳瑄瑄額頭】臭死了!
今天算五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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