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番外·齊晗
齊晗一直以為自己喜歡女子。
他十五歲在宮人的教導下知人事,有了第一個侍妾, 但又謹記着父皇的教導, 禁欲克己, 不曾耽于情.欲。
後來他才知道,或許只是不夠快活。
兒時,定北侯世子宋骁是他的伴讀,同他一塊長大。父皇同他說, 要麽與宋家人交好, 讓他們成為自己手裏的刀,要麽就只能滅了宋家。
所以齊晗與宋骁交好,好到能同塌而眠, 抵足相親。
宋骁十五歲的時候,随定北侯一塊去了北疆,兩年後回京,竟然長得比年長一歲的齊晗還要高大。
起初齊晗只是有些驚訝, 或許還有些嫉妒,宋骁那小子寬慰他:“殿下多練練, 也能壯實起來。”
于是齊晗每日延長了半個時辰練武的時間, 讓宋骁陪他對練。
他功夫不算差,但遠遠比不上宋骁,回回都被他壓制,被他摔在地上壓住,被他抵在牆上制住,被他反勒脖子抱住……
可齊晗不覺得氣憤, 他的心情變得奇怪,心跳得厲害,渾身發熱……
一開始他以為這只是肢體搏鬥的自然反應,可當宋骁再次把他摔在地上壓住咽喉的時候,齊晗看着他銳利兇狠的眼神,聞着他近在咫尺的氣息,腦中的那根弦剎那間繃斷。
他呆呆地看着宋骁,下身起了反應。
實際上宋骁并沒有把他怎麽樣,而是像每回打敗他之後一般,立刻抽身起來,恭敬道:“冒犯了,殿下。”
以往齊晗會越挫越勇,讓他再來。可這回齊晗沒動,他從地上坐起,垂着頭喘息。
“殿下?”宋骁對他伸出手,疑惑地看着他。
齊晗深呼吸兩次,握着宋骁的手站了起來。他的手心全是汗,被宋骁握在手中,顫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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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宋骁察覺了他的怪異。
齊晗趕緊點頭:“唔……今日不練了。”
那天夜裏,齊晗用被宋骁牽過的那只手發洩了過于旺盛的精力,心癢難耐的感覺終于少了一些。
可夢裏,他竟然夢到了宋骁。
他并非不懂斷袖是怎麽回事,只是從未想過,自己會對男人,對宋骁有欲.望。
心中好像有一頭困獸沖破了牢籠,思戀和渴望一發不可收拾。
但齊晗不敢碰宋骁,他怕太冒昧了,會惹得對方厭惡。
他開始試探宋骁,得知宋家家風嚴謹,宋骁雖然知道男女之間是怎麽一回事,但未娶正妻之前,不許納通房和侍妾。
齊晗有一絲竊喜,只因宋骁沒有親近過旁人。或許自己是與他最近的一個。
他開始耍一些手段,比如潛移默化地與他談起斷袖之風,比如刻意說一些暧昧露骨的話語,比如在練武時纏住宋骁的身體——雖然仍不夠親密,卻足夠令他興奮與顫栗。
宋骁道他耍詐,沒有這樣比試的道理。
齊晗反問他:“難道不是為了贏麽?真要遇到危險,只要能保命,什麽招數使不得?”
宋骁啞口無言。
齊晗以為自己可以徐徐圖之,卻沒想到“禁欲克己”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完全行不通。
他和宋骁去馬場練騎射,返程時遇到大雨,在一處農家避雨。
冷雨寒涼,齊晗打了個噴嚏,宋骁便向主人家買了兩身粗布衣衫,讓他把濕衣服換下來。
齊晗剛準備解衣帶,就見宋骁已經脫下了上衣,露出肌肉緊實腰腹,遒勁有力的臂膀,他轉過身時,腰背處還有一雙深陷的腰窩……
宋骁已經背過身,開始解褲子,齊晗咽了咽口水,上前抱住了他後背。
宋骁吓了一跳,一把将他推開,臉上盡是驚駭與錯愕。
齊晗卻已經忍不了了,他湊近一些,試探着抓住了宋骁的胳膊,拇指輕撫他胳膊上凸起的青筋,啞着嗓子問他:“你不想試試嗎?男子也可以——”
“殿下!”宋骁甩開了他的手,“殿下莫要犯糊塗。”
宋骁抓着衣服出了屋子,丢下他和侍衛,冒雨走了。
齊晗返程之後病了,病了三四日,宋骁才肯來看他。
“對不住。”齊晗搶先對他道歉,他靠坐在床榻上,捂住臉,聲音發顫:“是我糊塗了……往後……往後你離我遠一些。”
宋骁坐在床邊,皺着眉,問他:“殿下改不了嗎?”
齊晗慘笑着看他,“你以為我動心的時候,沒試過改嗎?”
宋骁抿緊了唇,無話可說。
齊晗試探着抓住他的手,問他:“你讨厭我麽?”
宋骁不答話。
齊晗于是跪起身湊近他,壓低了聲音:“你不讨厭我吧?”
“你不敢?”齊晗湊得極近,幾乎貼上了宋骁的鼻息。
宋骁別開臉,身子往後躲,齊晗卻捧住他的臉,擡腿跨坐在他身上,問他:“若是我讓你來呢?”
宋骁驚得瞪大了眼睛,甚至忘了推開他。
齊晗靠近他,與他鼻尖抵着鼻尖,低聲道:“我不是女子,不會纏着你要名分,不過是……不過是喜歡你罷了……”
他哀求道:“就試一試,不行麽?”
宋骁沒答應,可也沒拒絕,齊晗在他唇上親了一下,他閉上了眼睛。
齊晗沒有得寸進尺,他退開,垂着眼道:“你再想想,我等着你。”
宋骁離開的腳步有些狼狽,但齊晗知道他贏了。
裝病,道歉,示弱,讓步,哀求,以退為進,都因為他最清楚宋骁的心軟。
當他說自己甘于在下的時候,他清楚地從宋骁的眼中看到了震驚與動容。
避雨那天,宋骁誤以為齊晗是想對他做什麽,才會驚駭無措,而今日,又會因為他這樣的讓步,更加确信齊晗喜歡他,喜歡到甘于雌伏。
但宋骁并不知道,齊晗一開始就渴望被他征服。
宋骁沒答應,但齊晗知道他動搖了,所以遲早會是他的。
齊晗從未想過,貴為太子的他,會用這樣的招數,費盡心機只為得到一個男人。
可是他成功了。
宋骁沒有躲着他,沒有排斥他不經意的親昵,甚至慢慢願意擁抱他,親吻他,撫摸他……
只有那事,宋骁一直不肯做,不肯要他。齊晗怕他反感,也不敢逼得太緊,只能循序漸進。
但事情未能如他所願。
父皇要給他選妃。
齊晗思慮了許久,向父皇表露了心意。他問父皇,如果要宋家人做自己的刀,那自己能不能娶宋骁。
父皇告訴他:“你想清楚,你是嫡長子,沒有娶男妻的道理,如果你執意要娶,那便不能再做我大寧的儲君。”
齊晗數日難眠,最後卻還是領了賜婚的旨意。
宋骁主動來尋他,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冷,問他:“你要大婚?”
齊晗露出一個笑,故作輕松道:“總歸是要的,我是太子,将來要承大統——”
“我知道了!”宋骁打斷他,眼神透着兇狠的光,咬牙重複了一句,“我知道了。”
齊晗心尖刺痛,面上卻還帶着笑,他走上前去牽宋骁的手,“你別這樣,她們同你又不一樣。”
他湊在宋骁耳邊,壓低嗓音蠱惑他:“就算我娶了妃子,仍只有你一個男人。”
宋骁甩開了他的手,退開數步,直直地看向他:“你若大婚,咱們就斷了。”
齊晗皺眉,上前去拉他。宋骁卻如避蛇蠍一般又退開幾步。
宋骁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宋骁自甘與你斷袖,但決不與你背德茍合!”
齊晗愣愣地看着宋骁轉身離去,沒有抓住他。
于是,他再也抓不住他。
似是為了拴住他的心,父皇立刻為他挑了日子,讓他迎了兩個良娣進門,又定在半年後迎娶太子妃。
他遇到了阿瑩。她漂亮,鮮活,古靈精怪,甚至在床上也嬌軟惹人憐。
于是,糾纏讨好宋骁時受挫的自尊,懊悔自責而千瘡百孔的內心,通通能被善解人意又開朗豁達的阿瑩撫慰。
他自私,卑劣,一邊懷抱佳人,一邊不忘舊情。他始終都只為自己的所求謀劃鑽營,但他仍不快活。
因為他得不到,求不來,總是不滿足。
哪怕阿瑩有了他的第一個孩子,他欣喜期待,卻仍不滿足。
他不滿足了二十幾年,執迷了二十幾年,宋骁卻從未回過頭。
他恨極了柳眉山,兩次對她下手。
第一次被老定北侯夫人阻止了。失了這次機會,又時常想起被岳氏毒害的阿瑩,齊晗一時心軟,放過了柳眉山。
可宋骁卻為了她,刺了他一劍。
他說,那是他的妻。
那他又算什麽呢?
第二回,齊瑄阻止了他。他的好兒子,眼光倒是像他,卻比他更舍得,更狠決。所以,他得償所願,還反過來嗤笑他執着于當年那點情.事。
可他就是放不下!
至少他要問一問,他心心念念了二十幾年的人,到底把他當做什麽。
結果宋骁告訴他,自己只是他的“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
那個人不會回頭了。
他二十幾年前沒抓住他,便再也抓不住他。
聽到柳眉山再次有孕的消息,齊晗猶如被抽走了最後一口氣,再也撐不下去。他的身體很快衰敗,油盡燈枯。
臨死前,他忽然想起了白朗,那個跟在他身邊最久的人。
起初白朗是有些像宋骁,後來越發不像。但從始至終,齊晗都能把他與宋骁區分開。他是他的男寵,卻不是宋曉的影子。
實際上,白朗很合他心意。他總能讓他快活,讓他酣暢淋漓,讓他忘了愁苦——哪怕只是暫時。
但齊晗沒想到,白朗會再次背叛他。
他痛斥白朗是養不熟的狗,三番兩次背主。
白朗竟然笑了,笑得張狂而又凄涼,他說,主人在養狗的時候不曾用心,狗又怎麽會知恩呢?
齊晗愣了許久,終是留了他一命。
閉眼之前,齊晗問齊瑄,白朗被他帶去哪了。
齊瑄說,好着呢,不會再受苦了。
苦?
是啊,所有與他有過糾葛的人,皆因他而苦,阿瑩是,白朗也是,陸氏,霍氏……
宋骁亦是。
若自己當初不曾哄騙他呢?亦或者,騙得他之後,不曾負他呢?
閉眼的時候,齊晗好似瞧見了幻影,十八歲的他站在三叉路口,前方是兩條岔路:一頭站着十七歲的宋骁,輕聲喚他殿下;一頭是手執玉玺的父皇,他身後便是禦座。
重來一回……若是重來一回……
齊晗邁出步子,沒有半點遲疑地朝前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
還有宋爹視角的前世今生
以及白朗視角
就沒了~
(番外好多啊……感覺身體被掏空_(:з」∠)_
愛大家Mua~~~
貼一下時間線:
承順元年:齊晗九歲,宋骁八歲,柳眉山六歲半;
承順九年:齊晗十八,宋骁十七,暧昧;七月齊晗納良娣;
承順十年:一月齊晗娶太子妃岳氏;四月底齊瑄出生;冬宋骁迎娶柳眉山;
承順十一年:初春崔瑩病逝;十二月北狄來犯,宋骁出征,柳眉山有孕。
承順十二年:中秋宋淮出生;齊瑄兩歲;
承順十八年:宋淮五歲,齊瑄選伴讀;宋骁凱旋;岳氏生齊琛;
承順二十三年(宏光元年):承順帝駕崩,齊晗登基;北狄擾邊,宋骁再度出征;
宏光三年:宋淮十二歲;在圍獵場被齊瑄所救;良妃有孕;齊瑤七歲;
宏光四年:齊珩出生;宋骁戰勝,北狄假意求和,宋淮十三歲對戰赫回,随父上戰場;
宏光六年:白朗跟随齊晗;
宏光十年:宋骁宋淮凱旋;齊瑄與宋淮生情……
只涉及主要劇情,如果和前文有出入請大家指出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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