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正當陳昀瘋狂思念的時候，恍然經過一輛車，透過車窗，陳昀見到了俞忍精致的側臉。

他沒有嬉皮笑臉，沒有吊兒郎當，而是很沉穩嚴肅，側靠在車窗上，仿佛失去了靈魂一樣。

陳昀近乎是立刻大叫起來：“俞忍！！！”

心突突一跳，陳昀在那一瞬間猜到了什麽，可怕的念頭如同魔咒，在陳昀腦海裏面徘徊，他根本來不及想什麽，打了一輛車跟了上去。

一路上，陳昀都在告訴自己，不會的，也許是看錯了，或許什麽都不會發生，可能只是錯覺而已。

司機看着這個奇怪的小孩子，以為他不舒服，問了聲：“孩子，你怎麽了？”

陳昀說：“我沒事，你跟着前面那輛車就好。”

司機熟知周圍路線，皺眉道：“這是去機場的路啊，怎麽，那小子欠了你錢？”

陳昀什麽也沒說，把頭抱得更緊了，原本容易暈車的體質，只能靠吹進來的風分散注意力。

開了大約十多分鐘的時候，車子終于停了下來，俞忍果然來了機場。

他來機場幹什麽？

陳昀心裏面的不安越來越放大。他連忙給俞忍撥電話，對方卻遲遲不接。

陳昀極了，在機場大廳裏面到處找，可是那麽大的機場，要有何等運氣才能夠恰好跟自己在意的人相遇？

尋找無果，陳昀坐在機場入口發呆，這時候有人拍了拍他肩膀，陳昀一看，這人跟俞忍長相有幾分相似，身穿寬松西裝，眼眸深沉，眉間一道化不開的離愁，一看就是時常皺眉那種人。

他問：“陳昀？”

陳昀點點頭，這張跟俞忍極為相似的臉讓他沒有辦法抗拒。

Advertisement

“俞輝？”

兩個聰明人對視一眼，找了個咖啡廳對着坐下。

“多奶多糖？”

“嗯。”陳昀絲毫不客氣，他從未如此冷靜過，經此一吓，反倒是激起了他的潛在性格。

俞輝高看他一眼，給他點了一塊點心，這對于摳門成性俞家人來說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沒想到你回來。”俞輝拿着手機發了條短信，随後咗了一口咖啡，似乎是覺得苦，又加了不少糖。他深沉的黑眼圈因為這一陣苦楚，稍微好了不少。

陳昀看着寥寥煙氣，問：“俞忍他走了嗎？去哪裏了？”

俞輝揉了揉額頭，說：“剛才你給他打電話，他沒接，是因為手機在我這裏。至于他去了哪裏？這個重要嗎？我問你，你想他回來嗎？如果你想他回來，我就叫他回來。”

天大的誘惑放在陳昀面前，陳昀這才端着咖啡，喝了一口，滿嘴都是苦味，苦到心裏面，卻又帶着回味的甜。

陳昀垂眸，說：“我不想他回來，卻又無比期待他回來。”

“哦？”

“他有自己要去守護的人，那個人從前不是我，以後會是我。我想他回來，陪在我身邊，這并不自私，我不想他回來，是因為，那是他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

俞輝咋舌：“小小年紀，一副什麽都看透了的樣子，可不是件好事。不過，我現在總算是知道小忍為什麽如此在意你了。我能抽支煙嗎？”

陳昀說輕便。

俞輝點了一支煙，緩緩放松着自己，他靠在沙發上，悠長悠長地嘆了口氣。

“老板，我們是來應聘貴公司的員工。我們崇拜您，已經很久了，哪怕是到貴公司來打雜，我們也心甘情願。”

俞斐挂着面具，面無表情聽着前來面試的人激動說着話。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覺得這些事情好麻煩啊。于是他戳了戳周檸，跟他說：“周檸啊，這樣太麻煩了，你讓他們今天下午就在廠房裏面直接做一個玩具出來，誰的更有心意誰就有資格來我們公司。”

周檸沒有什麽表情，或許是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上司兼好友。他只是點了點頭，告訴那群懷揣着美好夢想的孩子們現實的殘酷。

饒是如此，這群小年輕還是認真又努力地做着也許根本做不出來的玩具。周檸想，能夠做出來的人會有幾個呢？不是所有人都有這種天然的天賦才能，大部分人其實都沒有什麽天賦，全靠着一腔熱血熬到現在，還要被現實啪啪打臉。

一大群初出茅廬的孩子各自忙自己的去了。俞忍和俞輝放學回來，瞧着老爸公司裏面發生了什麽好玩的，也跟着加入。

周檸冷冷的看着所有的一切，跟俞斐說：“我們公司日漸衰微，俞斐你打算怎麽做？”

俞斐忙着搗鼓他的心肝寶貝兒，簡單聽了下，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咱公司不是有你嘛？一切交給你來處理就好了。”

周檸沒有說話，在一片沉寂中，很久之後才說：“好。”

一個多小時以後，俞忍大叫起來：“我做好啦！！”

同他一起面試的各位一臉驚訝地看着這個小孩子，面上神情還有點難看。畢竟俞忍這個時候也不過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子。

俞斐從辦公室出來，哈哈大笑，說：“想不到最厲害的是小忍啊。”

俞忍的玩具在所有人面前輪轉過一遍，雖然算不上特別精致，卻有着新奇。光是這一份新奇，已經可以令人驚訝了。

俞輝站在旁邊，覺得無地自容。

多麽小心又多麽謹慎。俞輝挪到旁邊，發覺周檸站在自己身邊，他的眼神跟自己莫名相似。

周檸低頭看了一眼俞輝，伸出手摸了摸俞輝的頭，不知道在對着誰說：“大概這就是區別吧，無法跨越，無法到達。”

俞輝其實不太聽得清周檸嘀咕了什麽，這些話是他花了很多年時間湊齊的碎片。

“嗯。”俞輝頭一回覺得，自己跟周檸是同一種人。

有些人是光，那麽就一定會有人是黑暗。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接下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一群身着西裝的人沖入他們公司，為首那人西裝革履是個混血，輪廓模樣都深刻得很。

一雙眼睛帶着幾分自豪的笑意。

“俞總，你們公司從現在起就是我們的呢，麻煩你們在三天內搬出去，不然我們這邊會很麻煩的。”

俞輝、俞忍都在辦公室裏面寫作業，忽然聽到這樣的話，驚愕看向自己的老爸，俞斐只是靜靜地摘下焊工服，透徹的眼仁兒看了看外國人，凝視着外國人背後的周檸。

俞斐說：“是你？”

周檸還是那張死人臉，非常瘦的臉頰恍若只剩下一張皮面，裏面似乎都空了，什麽都沒有。

周檸說：“是我。”

俞斐嘆了口氣，指尖在辦公桌上尖利滑了一下，俞輝不知道自己老爸當時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态，他只記得自己眼中能夠掐得出血。

俞輝怒：“周叔，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俞忍拉着他的衣角，眼睛裏面還是懵的，只有這個時候俞輝才覺得他是個小孩子。

周檸懷着歉意的眼神看了一眼俞忍，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解釋，道：“對不起，俞斐，我只是想看看你會怎麽做。或許，這樣對大家都好。”

“什麽對大家都好？你是瘋子嗎？”俞輝掄起拳頭沖過去，仇恨的一拳過去。

周檸沒有說話，也沒有躲開，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俞輝！”

俞斐沖過去拉開他兩，俞忍在旁邊挂着擔憂神情，看起來快要哭了一樣。

俞輝不記得自己怎麽樣被拉開的，周遭氛圍亂得出奇，各種聲音交織在耳邊，或許根本沒有給俞輝搞清楚一切的機會。

因為周檸受了一拳後，就倒下了。

後來俞斐帶着為數不多的行李離開了。曾經還是那麽漂亮的公司大樓，一瞬間來往的人都已經陌生到不認識。

俞斐帶着兩孩子，去看周檸。那個人躺在潔白的病床上，形容枯槁。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一樣的呢？為什麽你什麽都可以那麽輕易的得到，小霁是這樣，什麽都是這樣。”周檸說着俞輝聽不懂的話，只知道自己過世的老媽名字裏面就帶着霁字，是霁雪的霁。

俞斐說：“你為什麽這麽傻？明明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醫院的窗簾被吹起來，遮了他的表情。

“因為，我想知道被逼到窮途末路的陌路的你跟我會有什麽不同。我們到底有什麽不同？”

俞斐狠狠一拳砸到病床邊上，吓得俞忍哭着一縮，俞輝狠狠握住拳頭。

俞斐說：“你們聽着，不管發生什麽，你們對周叔叔都不要有怨恨，更不要怨恨任何人，知道了嗎？”

俞忍淅淅哭着，聲音顫抖：“知道了！爸爸，我知道了！”

俞輝一邊哭一邊怒：“不！我不！！為什麽為什麽啊！周檸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直到俞斐死前，他還抓着俞輝說：“不要怨恨，你們要有自己的人生。”

只有俞輝一個人知道，怎麽可能不怨恨？他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拉着當年仇人，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