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羅老師,這樣會不會不好交代?”陸科說。

“自己的工作職責都了解不清的人有什麽資格來理論,真要來說了我負責。”羅清培朝不遠處望了眼,“你去告訴武音,依舊十分鐘。”

傍晚的時間非常珍貴,光線每分每秒在走動,他們能利用的時間段很短。

武音已經很久沒碰過這些東西了,偶爾還是會看上一看,但看跟上手完全是兩碼事。

聽完陸科的話,她沉默着。

“武音,你自己覺得能不能行?”陸科不放心的問了句。

他覺得自家老大太胡來了,情人眼裏出西施也不是這麽出的,就這麽随便推個人出來解決問題真的好嗎?

羅清培的抉擇他從不曾有異議,但今天不得不保持懷疑。

“不開始嗎?”一旁的小助理問了聲。

“別催。”胡穎偏頭打了個噴嚏,“去幫我把水杯拿過來。”

小助理連忙跑了。

為了追求效率,紅色長袍還穿在人身上,勾勒出的窈窕身姿好看是好看,就是完全不保暖。

而山裏風大,氣溫明顯下降很多。

胡穎凍得渾身發抖,濃妝覆蓋下的鼻頭也透出了粉色。

武音僵在那邊,卻始終沒有動作。

這把陸科給急壞了,他跑到羅清培那邊小聲嘟囔着這似乎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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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羅清培表現無動于衷,只說:“她會妥協的。”

陸科都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

羅清培又加了句:“武音心軟。”

在胡穎站在冷風中連打了有十個噴嚏,小助理怨恨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後,武音終于開了口。

“抱歉!”她轉向已經溜回來依舊處于無措中的陸科,再次确認,“我可以随便搗騰這衣服是吧?”

陸科心尖發顫的說:“羅老師是這麽說的。”

“好!”武音将胡穎自上往下掃了一圈,吩咐陸科,“去把化妝師叫過來。”

她又看向胡穎,默了一瞬說:“不好意思,麻煩你在地上滾兩圈。”

胡穎:“……”

地面比較幹燥,滾動後變化不大。

武音随手撈過一旁的水杯往地上一灑:“接着滾!”

小助理看不過去了說:“要這效果不能化妝嗎?”

“如果你們不趕時間的話可以,”武音看向胡穎,“你考慮一下。”

胡穎二話不說就自覺躺地上去滾了,陸科領着化妝師過來見了這番情景吓得沒暈過去。

武音跟化妝師交涉了幾句,兩人上下一起動手。

裙擺剪開一個小口,直接用手撕拉開,撕裂口太過整齊,武音就地取材撿了塊石頭往上磨了磨。

等裙子徹底報廢,破破爛爛成了乞丐裝後武音收手。

“胳膊這邊不行,畫點小傷妝,還有頭發,這邊打亂,等會站位置上後沾幾片枯樹葉點綴一下。”武音一指小助理,“你去找幾片。”

前前後後花了快二十分鐘才搞定。

羅清培沒說什麽,只讓人員就位。

後面的拍攝比較順利,沒再有別的問題。

天黑後羅清培幾人先一步收工回了住宿地,胡穎他們則繼續留在原地拍夜場。

山上的住宿條件非常糟糕,房間裏的被子都是潮濕發黴的。

羅清培拎着一個塑料袋進來。

武音正站在窗口,背對着。

羅清培把袋子扔到床上,說:“晚上冷,快把窗戶關上。”

武音沒搭理他。

靜了片刻,他又說:“今天感覺怎麽樣?”

武音轉過來,沒什麽表情的說:“你适可而止。”

羅清培并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他說:“重新去剪裁一件衣服,一個全新的作品從自己手中創造出來,感覺怎麽樣?”

當初上大學選擇專業時,羅清培對她說過這麽一句話:每個作品都是有生命的,你是它們唯一的造物主。

武音始終銘記在心,并在之後的求學之路上對自己的作品格外珍愛,也創作的格外謹慎,力求把每一步都做到最好。

每一條線,每一次剪裁,每一個針眼,武音都覺得她是在創世,一個全新的世界從她的手中一點一滴組裝起來,可能不甚完美,但自己的孩子沒有嫌醜的。

服裝是有生命的,體現在它的美感和舒适度中,她喜歡這種去打造的感覺,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怎麽樣,”武音說,“已經不會創造,只會毀滅了,如果你還有衣服讓我撕上一撕,我可以幫忙。”

羅清培沉默下來,他似在思考什麽,可能知道有些事還是有循序漸進的來,不可在短時間內操之過急。

他擡了擡下巴,示意她看床上的塑料袋:“看看,行不行。”明智的沒在那個地雷般的話題上多做糾纏。

武音撈起來看了眼,表情就僵住了。

“将就着用一下,反正就兩個晚上。”

武音說:“你從哪拿來的?”

“讓陸科去胡穎那邊拿的。”

武音将裝着貼身內衣褲的袋子一扔,轉身去倒水,一邊說:“山上太冷了,明天要有下山的車,我還是準備下山。”

“不會有的。”羅清培說,“除非工作結束,不然無特殊情況不會下去。”

武音瞬間一股子邪氣蹿上來,惡狠狠道:“滾吧,看見你就煩!”

“設個鬧鐘,明天早起看日出。”羅清培笑着說完,轉身出去。

洗浴設備也爛的快不能用了,武音簡單擦洗了下,出來沒多久陸科給送來毯子和厚外套。

攝制組的人也已經回來了,全擠在樓下找樂子。

陸科說:“山上沒娛樂活動,你要無聊了也下來玩玩。”

“好。”

武音将毯子往身上一裹,鑽進被窩。

鼻尖抵在毯面上,能聞到上面非常淺的香水味,這股味道熟悉又缱绻。

武音一下翻身而起,撈過手機看了眼,一格信號都沒有。

她黑着一張臉走出去。

二樓鋪的深色木制地板,過道狹窄,牆上挂着幾幅劣質的裝飾用壁畫。

羅清培跟導演站在不遠處閑聊。

兩人一同扭頭看過來。

羅清培說:“去下面玩吧,人多熱鬧,室外別去了,氣溫低,還不安全。”

導演跟羅清培也合作過幾次,倒是第一次見着人這麽有人情味的一面。

等人走遠了,導演玩味的笑說:“這位便是羅老師藏着掖着不舍外放的賢內助?”

“她不習慣見外人。”

導演意味深長的“噢”了聲。

這片的旅游業開發不徹底,往常少有游客往來。

客棧式住宿規模也就不大,上下兩層,房間湊湊拼拼不到二十間。

現在全被他們包了,玩的自然更肆無忌憚,喧鬧聲近乎要轟翻屋頂。

電子琴,吉他,挂牆上裝飾用的非洲鼓都被拎出來炫技,胡穎在中間又唱又跳,還有更多的人則圍邊上漲紅着一張臉哇哇叫着起哄。

旁邊的大長桌滿是狼藉的碗盤,各種空了的酒瓶,整個客棧都沉浸在狂歡的氛圍中。

“羅老師,一起來!”胡穎舉着麥克風興奮高喊。

衆人順着她的目光轉頭,看到羅清培站在樓梯口,單手揣兜,一手正在按手機,好似沒想到突然會引起人注意,迷迷糊糊的擡頭看過來,俊逸的臉上露着些許茫然。

“羅老師萌翻啦——”有人大喊一聲。

全部的人“哈哈哈哈”起來。

羅清培輕輕挑了下眉,跟着蕩出一絲笑意,迷糊的可愛散去,養眼的帥氣彌漫而上。

他依舊穿着白日的運動服,身姿颀長,随便一站都是堪比模特的氣質,安靜淺笑着的模樣簡直要帥翻天。

有人跑過來要拉他入場,羅清培沒動,朝武音的方向指了下,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對方驚愕的看過來。

所有人都關注着他們的舉動,也就沒有錯過羅清培的指向,武音莫名其妙的成了所有人焦點。

胡穎喝了酒,當下腦子有點不好使,興奮的又喊了一聲:“羅老師,這是你第幾位紅顏知己啊?”

“你喝醉了!”

喧嘩的背景音中,羅清培的原始聲線幾乎聽不到。

胡穎舉着麥克風又喊了一聲。

另外有人吃飽撐着還塞了一支麥克風到羅清培手裏,場面隐隐的轉向了被記着采訪的模樣。

羅清培看着一張張興奮通紅仰望着自己的臉蛋,很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指尖點了點麥克風試音,清了一下嗓子後說:“她不是我的紅顏知己。”

這下不用胡穎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自動出問題:“那是什麽?”

“她是我妹妹。”

“我也要當羅老師妹妹——”一個女工作人員喊。

其他異性不遑多讓的也跟着一個一個開始喊,最後滿屋子“當羅老師妹妹”的喊聲在一個大胖子的“我要當羅老師弟弟”中嘻嘻哈哈終結。

一開始的那個工作人員已經下場。

陸科架不住好奇心過去用手肘拱了拱他:“我家老大最開始跟你說什麽了?”

工作人員表情猶豫。

陸科:“說說看,沒事。”

羅清培那會說:“我家小孩會不高興。”

工作人員困難的吞咽了下口水,依舊覺得這話太過肉麻,太難以啓齒,最後不管陸科怎麽慫恿愣是沒說出口,扭身溜了。

“吃點水果。”羅清培端了個水果盤到武音身邊。

“不用了,不餓。”氣氛活躍的關系,武音的火氣比之方才也下去不少,看着場中央的眼神也帶了點笑容。

羅清培看了她一會,說:“是不是瘦了?”

“被你折騰這樣,不瘦也說不過去不是?”

羅清培突然擡手摸了摸她後腦勺。

武音連忙退了步,警惕的看着他。

“頭發翹起來了。”

武音連忙抓了抓頭發。

大廳裏一群瘋子還在鬧騰,他們兩站的角落僻靜的好似被另外隔離出的角落。

羅清培往後輕輕一靠,撫過武音腦袋的手指彎曲着搓了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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