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風急切地拍打窗子,敲聲震得人心慌,陸啓軒看着窗外愣了一下。
邢教授笑了笑,“今晚就別回去了,我已經讓你師母收拾好房間。”
陸啓軒猶豫出神。
“這風雪太大,走路都不安全,何況是開車,你聽我的,今晚留一宿。”
“那就麻煩了。”
“你還跟我客氣,”邢教授呵呵一笑,推了推下滑的眼鏡,腦門中間油光發亮,“雖然你明年就要去美國了,咱們師徒的情分是永遠不會變的。何況令尊每年都對學校慷慨贊助,我幫幫你又何足挂齒。”
陸啓軒淡淡一笑。
“聽說你這次是去接管家族在美國的生意,本來嘛,我十分舍不得你,畢竟你在研究方面有很大的天賦,我還想推薦你去研究所,現在看來還是去美國更有前途。”
他用手背掩着嘴,表露出些許乏意,“邢老師,我有些困了,想早點休息。”
“行行行,去休息吧!”
與邢教授道了晚安,關上房門,房間窗子緊封,只有狂躁的捶打聲不斷。
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才發現一條短信。
[有空嗎,有點東西想給你。]
陸啓軒猶豫一下,打了過去。
顧曉玲挂了吳友蘭電話,感覺店裏瞬間冷卻下來,讓她情不自禁一抖。
“咱們現在怎麽辦?”林蕊香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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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要說話,一男的摟住女友的肩讓老板開鎖。
老板好心說:“要不等來電,或者在這裏将就一晚,你們實在冷可以去廚房烤烤爐火,這黑天瞎火的,風大雪大,撞到樹上或掉進坑裏誰來救你們。”
“不會的,學校的路我們都熟悉,這風又不能把人刮跑,趁雪還沒深到不能走趕緊回去的好。”
老板無法只得開門,其他的顧客也相跟着,說“要不大家一起走,相互攙着,安全些。”
一開門,猛烈地風立刻闖進來,林蕊香抱住顧曉玲,男女同學們三三兩兩的出去,有位女同學一出門踩在雪上,就滑了一下,陷進去有些起不來,還是夥伴拉了她一把。
很快,她們消失在風雪夜裏。
“我們也跟上去!”林蕊香說。
“大葛醉成這樣,咋走啊。”
剛剛幾個男性紛紛避開她們,唯恐她們找他們幫忙似的。
顧曉玲拍拍葛韻的臉,“別睡了,大葛,這裏冷,睡着了就凍死了!”
葛韻睡得香甜,嘴角還帶着笑,顧曉玲和林蕊香都有些怕,老板人好,将葛韻背到廚房,在椅子上放好。
六七個人擠在小廚房裏,缺氧似的呼吸困難,臉色都很難看。
“老板,咱們把爐子搬到外邊去吧?”顧曉玲說。
老板同意,面色還是很難看,“只是煤不夠了。”
顧曉玲想了想,說:“要不咱們把爐子封一段時間,冷得受不了的時候,再打開。”
資源短缺,大夥欣然同意。
顧曉玲和林蕊香對着葛韻又打又掐,毫無作用,老板笑了笑,拿出一瓶白醋,隔着老遠都刺鼻不已,他弄了些在葛韻鼻孔處,反複幾次,葛韻突然睜開眼,猛打幾個噴嚏。
她雖然還有些迷糊,到底還是醒了,顧曉玲又硬逼着她喝了幾大口醋,慢慢腦子也清醒了,也變得着急起來。
顧曉玲說:“要不咱們現在就走吧,剛剛那雪差不多比半截小腿還高,再過會兒,沒準就走不動了,要是掉進哪個深坑裏就完了。”
葛韻和林蕊香同意。
“要是出了事,你們會不會怪我?”
“不會,咱們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死在一塊兒也有個伴兒。”
“別說些不吉利的!”林蕊香扯了她一下,自己的幸福明明才剛開始。
老板勸了無法,只得再次開門,林蕊香向後一倒,被葛韻大力拉住,挽緊。
“這風大,得時刻警惕着,準備着,稍有松懈腳底就沒力了!”
隔着耳套還能感到風在耳邊嗚嗚嚎叫,背後的門又鎖上,這次老板将卷簾門關上了。
大雪橫肆,像是飛速流動的粒子,她們眯着眼,走下階梯,踩進雪裏。
格機一下,仿佛被定在原地,三人一愣,艱難地拉出腿又往前面踩了一步。
葛韻喊道:“這樣不行!咱們步子不統一,相互牽制着,一人不穩還行,要是兩人不穩三人都得摔,要不咱們像軍訓時那樣,喊一二,保持節奏一致!”
顧曉玲和林蕊香點頭,三人喊着一二,一步一步往前踏。
平時熱鬧不已的學校,此刻只有淩冽的寒風,放眼望去,只有紛紛揚揚的白色,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們三人,時不時還夾雜着一絲絲猙獰的狗吠聲。
林蕊香有些懼意,“我聽說野狗找不到吃的會攻擊人,有沒有這回事兒?而且狗和人不同,它們身體輕,腳爪子能在雪上立,跟狼一樣。”
“別瞎想!就算真有野狗,它來一只我打一只!”葛韻氣喘籲籲地說,其實已經力不從心,她人太矮,就算再有力氣也被這雪拖垮了。
“大葛你還撐得住不!”顧曉玲将她往上提了提,那段和江晨予一起賣傘收書的日子讓她漲了不少力氣,人也結實了不少。
吳友蘭挂了電話,換好衣服。
“你幹嘛去?”張三風驚問。
“出去。”吳友蘭換鞋,手有些顫抖,兩扇窗子被風吹得直響。
“出去幹啥,喝西北風?”
“大葛那家夥喝醉了!”
“啥?你說清楚些,我怎麽聽不明白。”
“大葛她們三個女孩子在面館,大葛喝醉了,我怕她們回不來。”
張三風也有些急了,“那咋辦啊?”
“我現在出去找她們。”
“那…你去了有啥用啊,你這細身板也背不了人啊…要不我…要不…”張三風有些怯弱地住了口。
一直對着電腦的江晨予取下耳機,看向吳友蘭,“你剛剛說誰被困了?”
“不是被困,是曉玲大葛林蕊香在面館吃飯,大葛喝醉,現在她們可能走不了!”
“我跟你一起去,”他站起身,又對張三風說,“你就在宿舍守着,如果我們半夜還不回來,你就報警。”
張三風猛地點頭,“我這裏還有一個護目鏡,準備滑雪的時候用,你們拿去吧。”
江晨予點點頭,将護目鏡扔給吳友蘭,“我用不上。”
兩人出了宿舍大門,正遇上許多人低着頭往回沖,不可思議地瞟了他們一眼。
江晨予眯着眼看了看前方,“你記得緊跟着我,別迷路,或者摔雪坑裏了。”
吳友蘭覺得好笑,“這學校咱都走了八百回了,怎麽可能迷路。”
“反正你別只顧低着頭擋風走到別處去,摔坑裏或撞樹上,迎着這風撞樹上,沒準就起不來了。”
吳友蘭跟上他,只覺臉要被這寒風割裂了。
葛韻再也走不動了,臉上是一塊一塊的紅,顧曉玲和林蕊香夾着她使勁往上提。
葛韻咬咬牙,想拔腿卻怎麽也拔不出來,像麻掉一樣,癱軟無力,眼圈一紅,完全洩~了氣。
“大葛,你再使點勁兒,咬咬牙就有力了。”顧曉玲喘氣說。
“別浪費力氣了,你們先走,回去叫人來救我。”葛韻抹了抹眼睛說。
顧曉玲望了望前路,只覺得遙不可及,“再堅持一會兒,你學功夫的那股勁呢,來,咱們再試一次。”
葛韻眼淚刷刷掉,“我實在沒力了,每擡一次就絕望一次。”過了半晌,又說,“不知道我剛剛和友蘭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
林蕊香聽到這話,頹然地松開她,“其實我也沒有一點力氣了,完全走不動。”
顧曉玲突然一愣,笑了笑,眼睛裏閃着光,“你瞧咱們多傻,怎麽沒想到打電話呢,就給…”
話還沒說完,幾人倒抽一口冷氣,顫抖地往身上看去,耳邊的犬吠聲似乎越來越清晰,林蕊香突然大哭,“怎麽辦,咱們要死在這了,我還不想死,我不要被野狗活活吃掉!”
顧曉玲心裏一涼,包包忘在面館,她們被困在雪裏,還有一聲聲讓人膽寒的嚎叫聲,不是凍死就是…
她勉強笑了笑,“狗哪會吃人,簡直荒唐,你想想,那些被遺棄的小狗多可憐,而且…而且就算吃腐肉也是在人死了之後。”
林蕊香哭得越來越厲害,“哪裏荒唐,餓急了,人都能吃人,何況是動物呢,再說,有可憐的,就一定有兇殘的,要是那種大狼狗…”
這時,叫聲越來越近,三人絕望摟緊。
面館的老板夥計圍在爐火前,突然聽到一陣鈴聲,大家面面相觑。
“是那三個女孩的!”老板說着走到桌前,從包裏掏出手機。
“喂,你好!”
那邊頓了頓,“你好,我找手機的主人。”
老板愣了一下說,“是這樣,這三個小姑娘把包忘在我們面館了,她們已經回學校了,不知道到了沒,這風雪挺大的。”
沉默了一會兒,那邊似乎呼吸一滞,不知道過了多久,老板拿下手機,對方已經挂掉,他剛放好手機,突然卷簾門砰砰砰地響了起來。
幾人再次面面相觑。“誰啊?”老板貼着門大喊。
“大葛!大葛!我們來接你們了!”
老板一愣,接着另一個男聲傳來,“老板,那三個女孩還在這裏嗎?”
大家互看一眼,趕緊開鎖,将門掀起一米高左右,江晨予和吳友蘭鑽進來。
“這是那三個女同學的包。”老板停了一下,又将先前的狀況說了一遍。
吳友蘭急了,抖了抖腿上的雪,他雖然不夠男人,但好歹是個男人,個子也高,大葛那麽矮,不知道會不會被埋在雪裏,心急如焚,眼淚也飙出來了。
“照理說,應該會碰上才對。”江晨予說。
“會不會是沒看路,走到其他地方了,現在風雪更大了。”
“有可能。”
“那咱們快去找吧,幾個女孩都矮,要是她們被困在雪裏就麻煩了!”
“等等。”
“還等啥呀!”吳友蘭哭道,“我快吓出心髒病了!”
江晨予也不理他,問老板,“這裏有沒有手電筒?”
“有有有,還有應急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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