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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08-06 13:00:02 字數:5574

顏子墨表面上看起來很随性,骨子裏其實任性得厲害,想離開就離開,想突然出現就這樣不給預兆地重新闖進他的生活裏來。

而他,其實應該立刻很理智地給出态度,但這一刻看着她誠懇的表情,卻像是有什麽東西困住了他的理智,讓他竟然不自禁地猶豫了。

有人敲門走了進來,“明琛,可以走了嗎?”

對方看到子墨,禮貌地微笑致意。

在公事場合裏能夠直呼其名,可見一定是關系匪淺吧。

子墨的心莫名地緊了一下,端起微笑,回視對方。

葉明琛站了起來。

子墨跟着站了起來,先他一步開口道:“我的號碼已經留給你的秘書了,如果你答應,可以直接聯系我。如果不願意的話,就請秘書小姐把那張紙撕了吧。”

五年的時間,終究太長,長到足以讓各自的生活改變。

來的路上她還在告訴自己,只是無策之下才來找他幫忙,絕對不是因為抱着別的什麽情愫。而這一刻她終于也親眼看到了屬于他的新生活,才終于讓她順利地從混沌的情緒中清醒過來,做到釋然對待。

葉明琛沒有叫住她,靜靜地看着她離開,眉宇間是難解的深沉之色。

方桦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着他表情的變化,以女人的直覺自然已經感知到了一些異常,不過她向來聰明,不會将這些心思顯露在表面上。

“走吧,再不走真的要遲到了。陳董的宴會,遲了可不好。”

宴會的主人陳昌平是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生日會自然引得一衆前來道賀的人。

觥籌交錯,維系的也不過是又一個利益驅使下的和善假象。

葉明琛自認不算商人,所以對這種打着生日會幌子的商業聚會一向不太感冒。

當然,心裏排斥,面子卻仍是要顧及。

陳桦雖然同為律師身份,這種場合卻早已經應對自如,她的長袖善舞也為事務所贏來了更大筆的生意。

所以在他看來,自己總歸是老板,這樣的場合肯定不能完全只靠員工來支持。

其實應付這樣的場合并不難,但前提是他不會遇到不想遇到的人。

俞秉承顯然也看到了他,端着酒杯就走過來了。

葉明琛也不走開,半靠着身旁的桌子,等着對方走近。

“哎呀,葉律師,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裏遇見你!”

誇張的表情和虛假的笑容,看得人心裏很不爽。

“你好,俞先生。”他回了一個客套有禮的微笑。

俞秉承将他的冷淡看在眼裏,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表情卻還是維持着熱絡的态度。

“雖然這幾年我們都沒機會打交道,但對于葉律師在業內的成績卻是早有耳聞,果然年輕有為啊。”

葉明琛依舊不冷不熱地回道:“過獎了,不敢當。”

俞秉承見他一副應付姿态,唯恐等一下他一個借口走開,于是決定不再迂回,直奔主題。

“我知道葉律師如今業務繁多,但還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葉明琛幾乎是立刻想到了白天顏子墨才跟他提起的案子,于是不動聲色地回道:“請說。”

“不知道葉律師還記不記得五年前與我合作過的那個案子?”

葉明琛微微蹙起了眉,果然是這件事。

“還有點印象。”

俞秉承深沉一笑,接着道:“當年我們這一方會輸,完全是輸在了計策上。不久前我終于找到了足以令整個案子翻過來的證據,這一次我是絕對不會再輸掉了。”

葉明琛看着他信心十足的樣子,狀似随意地道:“案子都判定五年了,會有什麽樣的證據足以令俞先生這麽的自信?我個人覺得會不會是太樂觀了點?”

俞秉承嘴角的笑容轉冷,壓低了聲音問:“如果我能證明當年顏子墨拿出來的那份親子鑒定書是假的,那結果将會如何?”

假的?

連自認素來足夠從容冷靜的葉明琛,也覺得自己被這句話驚愕到了。

“葉律師,這一次你再幫我打這件官司的話,絕對不會輸了,而且待遇方面我也一定不會虧待。”

葉明琛随意地擡了下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俞秉承看了他一眼,一時不解他的意圖。

“俞先生,關于這件事,我恐怕要對你說抱歉了。”

俞秉承的臉色沉了下來,遲疑地問道:“為什麽?”

“因為我已經答應了另外一個人。”

俞秉承終于明白過來,但仍是有些不太置信,“該不會是已經答應了做顏子墨的律師吧?”

葉明琛微微一笑,點頭默認。

俞秉承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聲:“葉律師,這一次你如果選擇站在她那邊,我敢說一定是必輸無疑。”

“我入行也有些年了,一直都比較幸運,幾乎沒有敗訴過。如果這一次真有這個機會,對我來說未嘗不是一個鍛煉,也不錯。”

俞秉承冷冷一笑,“可是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今時今日的顏子墨窮得丁當響,能不能付得起你的律師費都還是個問題,葉律師,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考慮清楚才好吧。”

到此時,葉明琛自認已經不再那麽驚訝了。顏子墨的性格随性得厲害,什麽狀況都有可能在她身上出現。只不過聽俞秉承也這樣說,看來今天她對他說的那些話,多半是真的。

“念在師生一場的分上,那一點律師費倒不是什麽問題。當年我就在這個案子上輸過一次,所以這一次,說不定我就贏了。我自認為,沒道理同樣的路我會走上兩次。”

這就算是公開叫板了嗎?俞秉承在心裏冷笑。他會開口相邀,無非是看重了葉明琛這幾年在律師界的成就。不過律師再好也改變不了一件既定的事實,就像當年顏子墨使出的那一招一樣。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看葉律師在法庭上的精彩表現了。”撂下話就轉身走掉了。

葉明琛依舊維持着懶散的姿态,斜斜靠在桌子旁,收回目光冷然一笑,淺啜了一口酒,眉心下意識疊到了一起去。

從宴會出來,開着車送陳桦回住處,一路沉默。

他的腦海裏一直下意識在反複地想着一個名字,想着五年後再次跳出來的這個和她息息相關的案子。

陳桦見他臉色不太對勁,深知他的脾氣所以也沒敢多問什麽,配合地下了車,看着他迅速地調轉了車頭離開了,半分留戀的情緒都沒有。

這個冷靜到幾乎冷情的男人,究竟需要怎麽一個樣子,才能成為可以走進他心裏的那個人?

她努力了這麽多年,卻仍舊沒能總結出一個成功的結論來。

另一邊,葉明琛整個晚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某個人身上。回家的路上,行至半途,他突然就一個忍不住,将車停在了路邊,取出手機撥號給秘書李岚。

“今天那位顏小姐,她說留了聯絡方式在你那邊是嗎?”

身為秘書,雖然是下班時間,但接到老板的電話還是立刻表現出殷切的态度,回道:“是的,她留了一個電話號碼,現在需要報給您聽嗎?”

號碼很快就拿到手了,挂斷電話,他卻對着電話再一次開始猶豫。

自己對這件事,是不是太上心了一點?

可是即便心裏不滿自己的行為,他還是着了魔似的對着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那頭響了幾聲接起來:“喂?”

是她的聲音沒錯。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忽然又好像平靜下來了,盡管臉色沉沉的,但開腔後的語調卻維持着一如既往的平淡與冷靜。

“顏子墨,有時間就再來事務所一趟。”

電話那頭隐約傳來她低微的詫異聲。

他甚至都沒有給她機會拒絕就把電話給挂了。

秘書李岚敲門進來,見到辦公桌後的人正在忙,于是放低了聲音,遲疑地喚了聲:“葉律師?”

葉明琛擡起頭看了她一眼,“什麽事?”

“顏小姐來了。”

李岚站得遠,卻仍是很清楚地看到了葉律師重重擰了一下眉。她自認不是那種喜歡八卦的人,卻已經忍不住對這件事生起了好奇的心思。

那位顏小姐雖然長得不錯,但這幾年圍繞在葉律師身邊的人,随便挑出一個來,都絕對不會比她遜色絲毫。可是看得出來,獨獨顏小姐的身份是特別的。

“請她進來。”辦公桌後的人握着鋼筆,繼續寫材料,并不特別上心的樣子。

李岚回過神應了聲,趕緊轉身出去了。

片刻之後,再次有人敲門,他連頭都沒有擡,随聲應了句:“請進。”

子墨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辦公桌後面那道正伏案工作的身影。雖然五年的時間并不算長,可是真的完全不一樣了。在她的印象裏,他還是夾着課本上課堂臉色時常帶着溫然淺笑的那副模樣,而眼前的人,西裝革履氣質沉靜目光犀利,已經是一派十足成功人士的架勢。

她忽然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辦公桌後面的人見遲遲沒有動靜,于是擡眼望了過來,神色平靜地說:“你打算就站在那裏談嗎?”

子墨看着他冷眉冷目的樣子,在心裏偷偷做了個鬼臉,落落大方地走了進來。

葉明琛終于丢開了筆,起身走到沙發旁,對她示意:“請坐。”

好——客氣的态度。

子墨看了他一眼,坐在了對面的位子上。

兩個人都沒有立即開口說話,氣氛便有了一瞬間的尴尬。

最終還是葉明琛先開了口:“請你來,是想談一下昨天你提的那件事。”

子墨眼睛一亮,有些意外地問:“你答應了?”

他微微挑眉,擡眼看向她,“我需要了解情況之後再決定,要不要接這個案子。”

他不是號稱長勝不敗嗎?難道是害怕會輸才要如此謹慎?

“可以。你想知道什麽?”雖然心裏腹诽他,但面子上還是擺出了配合的态度。

“首先,說說你的近況。”

子墨詫異了一下,這跟案子有關系嗎?

“我以為你想問案子的事……”

他蹙起眉,“顏小姐,你覺得我現在的樣子不像是在跟你談公事嗎?”

子墨撇了下嘴。就他那張冷臉,看起來更像是在讨債一樣。

“我的生活乏善可陳。在一家咖啡館當服務生,職業談不上高貴但可以糊口。平時沒什麽愛好,沒什麽朋友,也沒什麽心思去得罪什麽人。”

葉明琛的目光閃了一下,說不意外是假的。她到底多大能耐,才能将自己的生活過得如此亂七八糟?

“葉律師?”她見他遲遲不吭聲,忍不住喚他回神。

他習慣性地推了一下眼鏡,臉色又沉了幾分,“顏子墨,請你端正自己的态度。”

子墨困惑了,她到底哪裏不端正了?不過雖然心裏不滿,還是下意識挺正了坐姿。

“我需要聽真話,如果你拿玩笑的态度來對待,那很抱歉,我恐怕幫不了你。”

這又是從何說起?

“我說什麽假話了?”她有些莫名其妙。

他低嗤了一聲:“你說你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的學生,現在在一家咖啡館端盤子?”

編故事之前至少也該考慮一下情節的可信度,更別說當年她還拿走了俞家那麽大一筆錢。

子墨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哂笑道:“葉老師難道已經忘了,當年我休學了,并沒有拿到學位證書。”

他的臉上閃過一抹怔色。

“接着談一下第二件事。”他也不道歉,理直氣壯地将話題轉走了。

“當年那張親子鑒定書是不是假的?”

這次是換子墨愣住了。

“你都知道了?”

他看着她的表情,心裏已經有了篤定的認知,“也就是說,的确是假的了?”

她沉默了片刻,點頭。

葉明琛終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簡直就是胡鬧!她知不知道這件事一旦被拆穿将意味着什麽?

“顏子墨,你覺得這個官司你還有勝算可言嗎?”

子墨趕緊對他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有些擔心地問:“接下來你該不會是要跟我說‘等着坐牢’這句話吧?”

“顏小姐,我只是一個律師,不是神。”

“所以說了半天,你的結論就是你不打算接這個案子了?”那還害得她浪費那麽多口水做什麽?

“那張親子鑒定書是假的沒錯,但如果我告訴你,鑒定書不是我弄的,是不是就可以撇清關系了?”

他揚眉,“什麽意思?”

“是俞老先生弄的,我并不知情。”

情況看起來很複雜,其實捋順了也很簡單。

他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一下道:“我決定之後,會電話通知你。”

子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一時不太明白他忽冷忽熱的态度。其實他大可以當作普通案子來接,這樣把人叫來卻遲遲不肯給個痛快态度,實在沒道理。

“還有其他問題嗎?”他已經擺出送客的态度。

子墨撇了撇嘴,不太情願地回道:“沒了。”

他沒有再開口,神色淡漠地看着她。

好吧,人家都拿出這種态度來了,她再不走就太不識趣了。

“那我先走了。”

“嗯。”他已經低下頭去,翻開手邊的文件夾開始辦公。

子墨走到門口,駐足回身,神色認真地說:“不管怎麽樣,還是謝謝你,葉老師。”

一直到她帶上門離開,葉明琛才擡頭看去一眼。

曾經自認足夠牢固的一份篤定,竟然很輕易地就因為某個人而改變了,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此時此刻,他最需要的還是冷靜和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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