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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11-02 17:00:03 字數:3805
回到府中,虞靜姝第一時間先去正院謝過了婆母,這才回了自己的小院。
沒想到,盛允桢居然不在。問了問侍女春花,才知道盛允桢今日晚上出去和人喝酒去了。
虞靜姝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想了想,她召來了春花,直接問道:“府裏有規矩,新婦入門一年無所出便要休棄,可有此事?”
春花想了想,答道:“回少夫人的話,似乎老太爺那一輩是定過這樣的規矩。”
虞靜姝只覺得一顆心頓時跌入了冰湖裏去。她無力地揮揮手,讓春花退出去了,然後縮在美人榻上發着呆。盛允桢是故意的嗎,他故意娶了她,又故意不碰她,為的就是将來好名正言順地不要她?
虞靜姝搖搖頭,但這怎麽可能呢?如果他真這麽閑得慌,當初又何必娶她?他不喜歡她,可他明明很在意她,那他是喜歡她的羅?但他如果喜歡她,又怎會好幾個月都不願意碰她?
虞靜姝只覺得頭疼欲裂。如果不是今天回了一趟娘家,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的婚事給娘家人帶去了多少實惠和面子,也許她就直接和他說清楚,然後求來一紙休書,自顧自地回娘家去了。
但現在,因為她嫁了盛允桢的緣故,一向為村裏人付出的父親終于得到了他本應得到的尊敬,母親因此也能挺直了腰杆擡頭做人,還有正在議親的弟弟也因為她嫁了盛允桢,所以身價大漲。
如果她在這個節骨眼上拿到一紙休書,那會給家裏人帶去多大的麻煩和什麽樣的打擊?以後弟弟還能找到合适的女孩嗎?那麽她不能離開盛府。
可盛府擺着那麽一條家規在,新婦一年無所出便要休棄或另納妾?她現在已經過門三個月了啊,就算今晚上盛允桢要了她,再加上十月懷胎……那也妥妥地超出了一年無所出的條件了。怎麽辦、怎麽辦,她不離去,難道要眼睜睜地等着他來休她?
虞靜姝越想越難過,忍不住趴在桌上小小聲哭了起來。原來是她押錯了寶,她以前一直以為,他對她是有好感的,只是不自知而已。但現在看來,分明就是她錯了,他根本就不喜歡她,這願賭,就要服輸,好吧,這場愛情的較量是她輸了。
可為了家人,她絕不能被休棄,也不能離開盛府。想到這,虞靜姝突然愣了一下。對啊,她怎麽就沒想到呢?若她因為一年無所出而被休棄,那還不如她先提出降妻為妾?這樣就算将來她不是他的妻,只要她能繼續待在盛府,村裏人就不敢對家人怎麽樣。虞靜姝想了又想,越想就越覺得,這大約是最好的一個辦法了。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院子裏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
春花在外面低聲呼喚:“少夫人,公子他吃醉了酒,婢子和明溪快扶不住了,可否勞煩少夫人出來幫個忙?”
虞靜姝聽了,連忙迎了出去,果然看到盛允桢醉醺醺的,被春花和明溪一邊一個地架着,三個人踉踉跄跄地正往屋裏走。她連忙打起了簾子,幫着春花和明溪一塊把盛允桢給搬到了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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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溪安置好盛允桢就自動自發地退了出去。春花則向虞靜姝禀告了一聲,就下去準備熱水去了。屋子裏只剩下了兩個人,虞靜姝打量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盛允桢,猶豫了好半天,最終她還是決定先去給他熬了一忠醒酒湯。其間,她一直在想,待會讓他喝了醒酒湯之後,到底要怎麽跟他說自降為妾的事。
等醒酒湯熬好了,她也把腹稿給打得差不多,然後捧着湯盅回了房間。正巧盛允桢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坐在床上直嚷着口渴。虞靜姝二話不說就把手裏的湯盅遞了過去,說道:“喏,這就是水,快喝吧。”
他将湯盅裏的醒酒湯一飲而盡,然而咂吧咂吧嘴,疑惑地問道:“這是水?”
“是水。”她沒好聲氣地說道。
“這水怎麽是苦的?”他嘟嚷道:“不及蘆粟杆一半清甜,不,是連蘆粟杆的渣也比不上。”說着,他又仰面躺在了大床上。
虞靜姝陷入了愣怔。他還記得蘆粟杆?半晌,她自嘲地笑了笑。這其實就是富家公子哥沒捱過窮,所以覺得一時新鮮罷了。恐怕他對她也只是一時新鮮吧?可笑她還把他的三分鐘熱度給當了真。也不知怎麽的,眼淚就莫名其妙地在她眼眶裏凝聚了起來,然後一顆一顆的淚珠順着面龐啪嗒啪嗒地往下淌。
過了好一會,虞靜姝擦了擦眼淚,搖醒了他,“欸,我問你,你們家可有新婦過門一年無所出便休棄的家規?”
盛允桢眼神迷離,好半天才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虞靜姝又紅着臉,大着膽子又問:“可我還沒身孕呢,那、那等我進門滿了一年以後,你可會休了我?”
盛允桢醉糊塗了,又困得厲害,腦子根本不會轉,只知道怔怔地盯着她,重複她的話,“滿了一年以後,休、休了你……”
虞靜姝臉色一白,頓時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眼淚繼續一顆一顆地順着面頰往下淌。
“我、我要睡覺……”盛允桢委委屈屈地說道。
“盛允桢,你給我閉嘴。睡什麽睡,不許睡,現在只許我說話,不準你說!”虞靜姝低吼了一聲。
陡然升高的聲調吓了盛允桢一跳,他乖乖地不說話了,但兩眼渙散無神,也不知他到底盯着哪看。
“我不想被你休棄,如果真被你休了,我、我……其實我去哪都無所謂啦,可我不能連累我的家人。嗚嗚,你不喜歡我那就算了,我也不要喜歡你,誰願意喜歡你啊,我才不要呢。
但是,盛允桢,你不要休了我好不好?你不喜歡我,那我也不會霸着妻位,你、你降我為妾吧。從明日起,我就搬到西廂房去,但我不要被休棄,我不要回娘家……”虞靜姝坐在床邊細細碎碎地哭了起來。
過一會,見他似乎睜着眼睛也能睡,虞靜姝又急又怒,忍不住又推了他一把,“盛允桢,我在問你話,到底好還是不好?降我為妾,讓我住進西廂房,可好?”
“好,降你為妾……”盛允桢實在是困得不行,只好重複她的話,卻根本沒腦子去分析她話裏的意思,“讓你……住進、進西廂房。”剛說完,他就咚的一聲,倒在大床打起了鼾。
虞靜姝一呆,當她親耳聽到他說“降你為妾,讓你住進西廂房”這句話時,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哭到了半夜,她才将屋子裏屬于自己的東西一點一點地搬到了西廂房去。
第二天,直到太陽光照進了屋子,盛允桢這才清醒過來。他睜開眼看着帳子頂,過了一會,突然意識到,天大亮了,那、那他得趕緊離開內室啊,不然的話,見到衣衫不整的虞靜姝,那會多難為情。呃,衣衫不整,可是她衣衫不整的樣子其實很美、很吸引人呢。
怎麽屋裏這麽安靜,難道她還沒醒嗎?如果她還沒醒,那要不要偷偷看她一眼,一眼就好、一眼就好……于是,盛允桢悄悄地轉過頭一看。
咦,她人呢,怎麽枕畔空空?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他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跳了起來,大喊:“靜姝、靜姝。”
侍女春花聞聲進來了,“公子可有什麽吩咐?”
“少夫人呢?她昨日去了娘家沒回來?”盛允桢又驚又怒。
“回公子的話,少夫人昨日回了娘家,夜裏就回來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少夫人半夜搬到了西廂房去,今日一早去了夫人那立規矩呢。”春花一五一十地答道。
盛允桢松了一口氣,疑惑地問道:“她搬到西廂房去做什麽?”
春花搖頭,“婢子不知,但是少夫人昨日夜裏好像哭了。對了公子,前院明溪遞了話進來,說今日上午是岑夫子的課,岑夫子已經在外院等了許久了,您還去不去?”
“去,當然去。快快快,給我倒水洗漱。”盛允桢一聽就急了,岑夫子可是帝師呢,父親費了好大的勁才請了他來府中為自己講學,遲到多不好啊。至于虞靜姝,哎,還是夜裏回來再問她好了。
虞靜姝在婆母跟前立完了規矩,依舊回到了小院裏。她在正房前徘徊了一陣,然後擡腳去了西廂房。西廂房裏小小的,當然比不上寬敞、明亮的正屋,但她一個人住也足釣了。
春花去端了午飯過來給她用,其間更有無數次想開口問她,為什麽要突然搬到西廂房來呢?但虞靜姝一直不願意回答,春花也只得做罷。
說來也怪,之前虞姝靜住在正屋裏的時候,總嫌盛府的飯菜難吃。可這會搬到西廂房裏之後,卻覺得這飯菜雖然難吃,但至少她不必擔被休棄之後,在外面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勞作。既是這樣,又有什麽資格可以挑剔呢?飯菜雖然不好吃,可她還是心懷感激地全部吃完了。
吃完飯,虞靜姝想了想未來在盛府要度過一輩子那麽長,總不能這麽一直混吃等死吧?現在她被降為妾侍,可如果将來盛允桢再娶正妻,而盛允桢的正妻又不容于她,将她趕出去呢?所以她還得掌握一門謀生的技能。
嗯,娘的繡活那樣好,以前也墨真指點過她,現在她的時間變多了,何不趁這響好生練一練?将來若是真被趕出府去,至少她還能憑着這門手藝吃飽穿暖呢。
很好,那就從今天開始,她要努力練習女紅繡活。定下目标以後,虞靜姝心裏有底了。她歇了個下午覺,然後找出了布料和針線,開始做繡活。天黑時分,春花過來問她,是等公子回來一塊用晚飯呢,還是她先用?
虞靜姝毫不猶豫地說她先用,公子的那一份就讓大廚房先溫着,等公子回來了再送過去。接下來,她不緊不慢地用了晚飯,還在院子裏走了幾圈消了食,這才回了西廂房,洗漱了又換了衣裳,最後吹了燈迳自上床睡覺。其實她也捱了好幾天都沒能好好睡上一覺,這會子心意已決,幾乎是一閉眼睛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