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玄武場

不一會,韓雪兒便過來了,大夫人笑盈盈道,“納蘭大人,這是小女韓雪兒。”

韓雪兒知納蘭尋風與寧王的關系,自然想着讨好與他,自己将來可是要成為他的舅母的。

她過來福了福身,“見過納蘭大人。”

納蘭尋風瞧着韓雪兒長得不錯,便也熱情道,“韓小姐。”又問道,“小姐芳齡幾何?”

若是尋常的公子見面便這樣直白地詢問人家小姐的年齡,定是要被說輕浮。

但此時,大夫人卻無比高興地答道,“小女今年十七歲。”

這是不是就說明納蘭公子對自己女兒很有好感。

梅子心說,大夫人啊,你還真是想多了,但凡美女,納蘭他都是很感興趣的。

但是這個美女的心腸,似乎不怎麽好呢。

趙二因之前被韓雪兒和君富貴的人打過,并且留下了十分恐懼的心理陰影,他一看到韓雪兒笑,就吓地腿軟,一個不小心,差點摔倒。

韓雪兒自然是沒有注意到趙二這樣的小人物的異常,她眼裏只有納蘭尋風,當然,主要還是納蘭尋風背後的蘇景辰。

“聽聞納蘭大人要來,便做了些桃酥,請大人帶去與長公主和寧王也品嘗一番。”

說完,便有丫頭捧了兩個精致的點心盒子過來。

大夫人忙道,“這桃酥上面的核桃,是之前托人從臨安帶來的,小女親自下廚,忙了大半夜,才算好。”

納蘭尋風道,“既是美人下廚,本公子定要好好品嘗一番。”

小橘子将點心盒子接了過來。

韓宗緯十分滿意,大夫人自然也是十分滿意,大家都很滿意。

正當一片和樂融融的時候,卻聽見梅子說道,“什麽?夫君你也想吃?”

衆人一同看了過去。

趙二還沒回味過來梅子說的是什麽意思,就一下子成了滿屋焦點,頓時不知所措起來。

待他反應過來,才磕磕巴巴地解釋道,“沒啊,我沒說我想吃啊。”縱是他想吃,也沒膽子吃人韓大小姐親手做的點心啊。

納蘭尋風十分豪氣地吩咐道,“小橘子,将桃酥分一半給妹夫。”

小橘子将上面一盒捧給趙二,趙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梅子走上來,接了過去,“如此,多謝兄長,多謝大小姐了。”

納蘭尋風笑道,“我家那位蘇公子怕是嘗不到韓小姐的手藝了。”

韓雪兒對趙二夫妻恨得牙癢癢,無奈納蘭尋風在場,她只好将怒氣憋在肚子裏,原本白裏透明的小臉蛋,一下子變得通紅。

“納蘭大人,雪兒身體不太舒服,就先退下了。”韓雪兒說道。

納蘭尋風十分關切地說道,“小姐多注意身體。”他對美人一向都是憐香惜玉的。

韓雪兒回到閨房,對着屋子裏的丫頭們一番發洩,将桌上的花瓶裝飾全部推翻在地。

趙二,梅子,那算個什麽東西,居然搶走本小姐給寧王準備的東西。

那麽愛吃,去黃泉路上吃吧!

“備車,去君家。”韓雪兒命令道。

納蘭尋風離開韓府,已經是晌午,他離開前,再三叮囑韓宗緯,務必照顧好他這義妹。

縱是有許多關于程霜的話要說,但這個場合,着實不太合适。

以後有的是機會。

梅子與趙二回到西廂房。

桌上正放着韓雪兒親手做給寧王的桃酥。

梅子打開食盒,捏了塊桃酥給趙二,“韓大小姐親手做的,嘗嘗。”

趙二甩了甩手,“吃吃吃,你這個婆娘怎麽就知道吃,怎麽比我還好吃。”

只要不在那些達官貴人面前,趙二還是很有氣骨的,用他的話來說,方才那不是怯場,那是圓滑,那是謀略。

作為一個下人,即下等人,在主人家面前,只要點頭哈腰即可。

梅子揚了揚手裏的桃酥,“她把你打成那樣,難道不應該親手做些點心給你補補身體嗎?”

趙二忙擺手,“可別了吧,祖奶奶的,這怕是又要被記恨上了。”

梅子只好自己咬了口,味道确實不錯,沒想韓雪兒的手藝竟然不錯,下次定要多訛點過來。

趙二看着梅子吃掉一整塊桃酥,她正要去拿第二塊的時候,趙二不樂意了,“你說你這臭婆娘,你怎麽這麽好吃。”

梅子拿了第二塊,趙二便把整個盒子攏到自己面前,“你夠了啊,剩下的都是我的。”

梅子笑了笑,“好,都是你的。”

趙二便心安理得地吃了起來,一邊喊道,“真好吃!”

梅子道,“下次再讓她給你做。”

趙二差點被噎到,“可不了,可不了。”

待趙二将剩餘的桃酥全部吃完,抹了抹嘴,“真是太好吃了。”說着說着竟然哭了。

邊哭邊說,“翠妮啊,我可憐的妹子,指不定還在哪裏挨餓呢。”

趙二逃荒來的時候,是一個人來的,賺的微薄的工錢也多半寄給了老家的妹妹,他唯一的親人。

梅子将從寧王那裏拿到的五百兩銀票放在桌上,“寄過去吧。”

趙二将銀票捏在手裏,似乎不太願意相信這是真的,“你,你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

梅子答,“因為覺得你人很好。”

趙二卻說,“我怕是要辜負你了。”

梅子問,“什麽?”

趙二滿臉愧疚地答道,“我愛的人是三小姐,對不起。”

梅子無語,“你,想多了。”

每個月的二十二號,是玄武場最熱鬧的日子。

玄武場原本是一處礦場,後來礦場廢棄,便成了庭州最大的武器交易地,此處聚集了各種各樣的人,江湖上,朝堂上,明的,暗的,各路人馬。

梅子起了個大早,做好日常的體能訓練之後,便出了門。

祠堂已經被其他丫頭接手看管了,梅子現在便是一個吃閑飯的大閑人,明面上沒人管她去了哪裏,幹了什麽。

暗地裏卻總有人跟蹤,一個是韓宗緯的手下,一個是大夫人的手下,這對夫妻,還真是不□□愛啊。

梅子并不理會跟蹤她的人,橫豎她也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她倒是想一刀砍了柳明磊,但就算那樣,程家依然是叛賊,與她并無半點好處。

今天梅子卻刻意甩了那兩只尾巴,拐進一個小胡同裏,雇了輛馬車,一直到玄武場。

玄武場已經是人聲鼎沸,沿街兩邊的鐵匠鋪子發出此起彼伏的打鐵聲音。較熱門的幾個拍賣行早已擠滿了人。

今日比往常要熱鬧地多,細心的人會發現,每家店鋪的門口都插了兩只小小的白旗。

這就表示,有某個舉足輕重的人去世了,這便是江湖人的緬懷方式,以白旗替挽歌。

今天的玄武場将會發生兩件大事。

第一件,緬懷晉國第一高手程霜。

第二件,她的随身寶劍,孤城劍,将會在今天被拍賣。

梅子徑直來了玄武場最大的拍賣行,玄武堂。

玄武堂門口已經被擠地水洩不通,有資質進去的人早已坐定,沒有資質的便擠在門外,大家都想親眼目睹,那聞名天下的孤城劍,是怎樣一番風采。

梅子站在門外最外層,橫豎沒有資質進去,便也不上前擠了,幹脆後退了幾步,遙遙看着。

這一看不要緊,看到了一個熟人。

那人莫不是寧王,正被一衆女子團團圍住。

他的小随從,雖武藝高強,面對手無寸鐵的女子,卻無能無力,只得無力地嚷嚷,“請各位小姐讓一讓,讓一讓。”

蘇景辰看見梅子,便朝他招了招手。

他着貢品綢緞縫制的淡紫色衣衫,袖口是精致的雲紋裝飾,腰間鑲嵌的碧綠朱玉好似散落的繁星,依舊是墨黑的發,溫潤的眼。

在他身後那片嘈雜布景的映襯下,仿佛一塊出水的美玉,遺世獨立。

這麽風騷,也就怪不得旁人觊觎了。

衆女子見眼前的美男子已有相約的女子,只好散去,誰叫自己的身材沒有那女子标致又豐滿呢。

梅子走了過來,“真巧。”

蘇景辰微微一笑,“真巧。”又道,“夫人也來競拍嗎?”

梅子無奈地搖了搖頭,“進都進不去呢。”

蘇景辰道,“随我來。”

說完,帶着她繞道了後門。

蘇景辰的随從小柚子敲門,門開,小柚子遞了厚厚一疊銀票過去,開門的人四下看看沒人,便放了三人進去。

有錢,真好。

梅子與蘇景辰并行,小柚子在蘇景辰身後,穿過小院子,便進了拍賣場,三人待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頭。

拍賣會還沒有正式開始,遠遠看過去,坐在上座的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不少都是梅子認識的。

是作為程霜認識的。

江湖人,言行自有一番随意,一個個摩拳擦掌,皆是對那孤城劍志在必得。

縱使這些工會頭子再霸氣淩人,也都曾是她的手下敗将。

耳邊有人說,“聽說那孤城劍,一劍能劈開一座山,怪不得被稱為天下第一劍。”

有人說,“聽說那孤城劍足有千斤重,一劍能砸碎一座城樓。”

有人說,“聽說那孤城劍殺人無數,劍下已有三五萬亡魂。”

三五萬?好像沒那麽多吧,梅子暗自想着。

梅子問蘇景辰,“殿下可曾見過那世人皆懼的孤城劍?”

蘇景辰答,“有幸目睹過。”

梅子生前向來劍不離身,他怎麽會見得?

便問,“那劍究竟是什麽樣子?可曾有旁人說的那般神奇?”

蘇景辰答,“一把劍神不神,全在于用劍的人。”

這個答案還真是,令人無法反駁。

在衆人的議論聲中,臺上響起鼓聲,一共三下,三下之後,整個玄武堂,再也沒有一絲聲響。

是以靜默緬懷第一高手的隕落。

梅子便也跟着衆人一同沉默,她在心裏迅速盤算,程霜之後,新的第一會是誰?

半炷香的時間過後,堂內漸漸恢複人聲。

恢複了之前的熱鬧。

突然,梅子聽到一陣嚎嚎大哭的聲音,正從蘇景辰的身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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