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這辰點不算很晚, 但也不早了,離節度使府最近的集市附近的那間醫館早閉了門,郎中也睡覺了。忽被醫館外的拍門聲驚動,以為是病患急症來求醫的, 嘴裏抱怨着起身,掌燈出來開門,認出門外之人竟是節度使謝長庚,很是意外。

節度使夫人的醫術比自己高明了不知多少,怎的節度使會來自己這裏請醫,還是親自來的?

郎中壓下心中疑慮,躬身行禮, 正想問是何人何症,見他一步跨入, 取出了一包藥材,放到桌上, 說道“你替我辨下,這是治何病的藥?”

郎中心裏愈發不解。但節度使既開口,又豈敢多問,來到近前,解開藥包攤開,取出裏頭的各味藥材,一一辨認, 說道“此乃避子下胎藥。”

謝長庚看了眼藥材“你沒有認錯?”

他面色不善,郎中慌忙道“小人雖醫術平平, 但此藥絕不會認錯。歸尾、大黃加紅花、麝,不是避子下胎是什麽?大人你看,尤其這一味……”

郎中指頭拈了一點黑色的粉末,送到鼻下嗅了一嗅,再用舌頭舔了下。

“此為焙幹提煉過的朱砂,又名姹女丹,藥性極烈,些微便可殺精元,堕成胎,何況藥量加倍,又另添了方才那些藥味?”

他點了點頭。

“小人敢保證,這便是避子下胎之藥。也不知哪個郎中所配,如此虎狼劑量,豈非害人?藥效固然上佳,但若長久服用,必對婦人生育有損……”

他頓了一下。

“也就那些青樓女子,為求一了百了,日後不再多事,才能用如此劑量。”

謝長庚一把攥回藥包,撇下滔滔不絕的郎中,轉身出醫館回了節度使府,徑直回到住處,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轉入內室。

慕扶蘭早從茶水房回房了,只是此刻還沒睡,正靠坐在床邊用花汁染着指甲。

燭火燒得明亮。兩個侍女圍在她的邊上,一個忙着往一只小玉臼裏添水和明礬,搗出幹花的深紅花汁,另個在幫她取汁敷于甲上。

她雙手已經染好,十指纖纖,指尖嬌紅,裙卷在膝上,一雙雪白赤足踩在床沿上,侍女幫她繼續染着腳趾蓋,笑道“頭回上色,顏色淡了些。等幹了,再連染次,就成胭脂色了,過一夜,洗也洗不掉,至少能保一個多月呢。”

Advertisement

“翁主的腳本就生得好看。待趾甲也染上鳳子紅,就更好看了……”

氣氛很是輕松愉悅,兩個侍女忙碌着,正低聲說着笑,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之聲,轉頭,發現謝長庚回了。

他站在屏風之畔,沒說話,但落在翁主身上的兩道目光卻森冷無比,整個人從頭到腳,散發着一種令人壓抑的近乎恐怖的氣息。

輕松愉悅的氣氛頃刻消失。

侍女不安,望了眼慕扶蘭,停了手中正在忙的事,慢慢直起身子,轉身向他見禮。

“出去。”

謝長庚的兩只眼睛看着慕扶蘭,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并不高,語調卻是森嚴無比。

侍女再次望向慕扶蘭,見她點了點頭,急忙退了出去。

內室裏只剩下謝長庚和慕扶蘭兩人了。

他邁步走到床前,将手裏的藥包伸到了她的面前。

“你竟然背着我在吃這藥?”

他盯着慕扶蘭,幾乎一字一字地從齒縫間道出了這一句話。

空氣一下凝重,恍若山雨欲來。

慕扶蘭瞥了一眼,“嗯”了一聲,便吹自己剛染好的十點嬌紅的指,随即坐起來,取過侍女放下的小筆刷,伸到玉臼裏,蘸飽花汁,低下頭,自己繼續染着腳趾。

一束長發沿她肩頭滑下,垂在膝上。

她垂首,專心致志地替自己染着鳳子花紅。落在身前的一片長發烏黑如緞,石榴裙卷至膝頭,露出雪白柔滑的一雙玉踝,兩只光腳踩在錦衾上。生得整齊而小巧的趾蓋,半染花汁,點點嬌紅,猶如雪裏粉桃,別樣風姿。

美人燈下染鳳紅,紅雨春山逗天明。

如此動人美景,世上哪個男子能夠視而不見?

落在謝長庚的眼中,卻是刺目至極,隐忍着的怒氣再也不可遏制,一把将手中之物擲在了她的身畔。

藥包砸倒了玉臼。臼裏的濃豔花汁傾倒而出,流在了被衾上。包裏的藥材也甩了出來,落滿了半張床,一片狼藉。

慕扶蘭依舊沒有擡頭,恍若沒有覺察到他的怒氣,只是看了眼倒掉的花汁,心疼似地蹙了蹙眉,一手扶起藥臼,另手拈着小筆刷,伸了過來,想再蘸取殘留的最後一點花汁。

謝長庚的眼底,怒氣的火星在跳躍,擡臂便掃了過去。

“咣當”一聲,青玉挖出來的小藥臼被他掃開,滾落到了床前的地上,碎裂成了幾瓣。

“你吃避子的虎狼之藥?”他俯身向她,再次厲聲逼問。

慕扶蘭蘸了個空,握着筆刷的手停住,終于擡頭,和面前這個怒視着自己的男子對望了片刻,慢慢地收回手。

“你先前和太後的說辭裏,應該不包括要我替你傳宗接代?”

“不吃藥,難道你是要我替你生孩子不成?”她反問了一句。

謝長庚面龐發僵,眼角微微抽搐。

“你莫只顧生氣。你且扪心自問,難道你真願意你謝家的骨血從我的肚子裏出來?”

謝長庚一頓。

慕扶蘭扔了手中那支蘸了花汁的筆刷,放下裙裾,坐直了身子。

“即便我懷了你的骨血,恐怕你也不想要的。既這樣,謝郎你又何必如此生氣?”

謝長庚的面色不止發僵,已然開始發青。

“你這麽生氣,想來不過只是因我自己先避了子,而不是經謝郎你允許才吃的藥。”

“倘若你覺着這冒犯到了你,我向你賠罪。謝郎你一向大量,再諒解我這一回可好?”

不止她的語氣,整個人的姿勢,都透着一股子輕松。神色偏又顯得很是誠摯,一雙美眸凝視着他,嬌嬌氣氣的樣子,仿似真的是在求他諒解似的。

謝長庚看着她,半晌,咬着牙,終于擠出了一句話“慕氏,我對你,已是夠好了!”

“謝郎你待我确實足夠好了。但你我挂名而已,你自己先前也是點了頭的,如今睡作一堆,承蒙不棄,怎的一回事,你我心知肚明。我吃藥,是不想日後多個不必要的麻煩。”

她說完,看了眼滿床的狼藉,從床上爬了下去,趿了雙鞋,要去門外叫人進來換掉。

才走了幾步,謝長庚伸手過來,攥住了她的肩,将她拽回到自己的身前。

他顯然已是怒極,手背之上,青筋直暴。

“慕氏,莫要給你臉,你不要臉!”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慕扶蘭整個人都撞到了他的身上,站穩了腳,忽然笑了。

“都這樣了,你怎還以為我有臉可要?”她說。

“罷了,你別鬧了。床褥被你弄髒了,我還是叫人進來換。”

她結束了對話,不再看他,試圖推開他制着自己的手。

謝長庚盯着手裏的慕扶蘭,眼皮子突突地跳個不停,手忽然松開了,卻沒有放掉她,而是攥住了她的長發,五指深深地插了進去,箍在了她的後腦勺處,一把收攏。

他的手勁很大,她只要一動,頭皮就被頭發扯得發疼,只能停下動作,被迫仰臉向着他。

“慕氏,原本我确實沒打算讓你替我生兒育女。你也不配。”

他冷笑。

“只是我忽又改了主意。何妨叫你替我先生個一兒半女,你再回去,也是不遲。畢竟,你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慕扶蘭見他說完,兩道目光落在自己的唇上,臉竟壓了下來。

兩人同床次數也不算少了。但大約是有所嫌,他從不會碰她的嘴。

即便前世,除非情濃至極,否則他也罕有和她唇舌深入相接的時刻。至于後來在他做了皇帝後,更是從未見他唇吻過侍寝的後宮女子。

他仿佛天性不喜與人唇舌相渡。

她不顧頭皮疼痛,急忙轉臉想要避開,臉卻被他扳了回來。

他的嘴壓在了她的唇上,重重地碾了片刻,随即試圖撬開她緊閉着的齒關。

她的唇被他的齒磕得發疼,但依然不願張嘴,死死地咬着不松。

他的一只手便摸了下去,摸到她的一側腰眼,突然屈指,指節陷入軟肉,狠狠地頂了一下。

他對她身子已經有些熟悉了,知道那裏是她最為敏感的位置之一。

一種又酸又麻的熱感,從腰眼處陡然襲來。慕扶蘭雙腿一軟,一個分神,齒關便被他給撬開了。

他的舌立刻侵入她的嘴裏,卷逐着她無處可避的舌。

面龐又潮又熱,呼吸仿佛也和這男子的氣息混合在了一起。

即便和他做着那種事時,也不會像這一刻這樣,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是如此的近,幾乎不留任何空隙,仿佛你中我有,我中有你。

慕扶蘭驚駭,只覺頭皮發麻,閉目勉強忍了片刻,腦海裏忽然掠過前世和他初遇在君山老柏下的一幕,整個人突然無比難受,仿佛生了病一樣,又冷又熱,汗流浃背。

她不想和他唇舌相交。半分也不想。

她猛地睜開眼睛,将正舌吻着自己的男子一把推開,轉身奔向浴房。

人還沒奔進去,便彎腰嘔了起來。

謝長庚錯愕地看着她扶門嘔吐的背影,朝她走去,停在身後,遲疑了下,問道“你怎的了?”

沒了那種他唇舌侵入口中帶來的叫她萬分不适的親密之感,慕扶蘭便覺舒服了些,慢慢站直身子,走進浴房漱了下口,出來,一語不發,只是望着他。

謝長庚頓時明白了。

竟是自己親吻了她,這婦人才反應至此地步。

他的臉色一下變得極其難看,眼底掠過一縷狼狽之色。僵了片刻,說道“你給我聽着,要是叫我再看到你吃那玩意兒,我便叫你慕氏變成第二個江都王!”

他說完,轉身便去,才走了幾步,聽到身後聲音說道“謝郎,你話既說到如此地步,我也想和你說說,我為何不惜冒着得罪你的風險,定要吃藥避子。”

謝長庚停步,慢慢轉過頭。

“我不願生養,因你非我良人。”她望着他說。

“我的良人,一生一世,眼中心裏,須只我一人。倘他陷入困境,需要我時,我甘願為他舍命。若我有難,我知他亦會盡心盡力,同等對我。”

“當初你來求婚,父王将我許配于你之時,我不懂這些。如今我知道了。”

“我就這副身子,你要是看得上,還沒膩,我可以一直留下侍奉,等你哪日厭了,我再回去便是。只是——”

她加重了語氣“這藥,我是一定要吃的。即便你明日便發難長沙國,我也不會停。”

她頓了一頓,語氣再次轉為溫和。

“謝郎,我知你方才想要我了,你來便是。只要莫再親我嘴便好,非我不願,只是不慣,怕又嘔出來,掃了你的興致。”

她當着他的眼,自己解了腰間裙帶。

伴着輕微的窸窸窣窣之聲,裹着她身子的衣裙便褪落在了她的腳下。

燭火光中,她毫無遮掩,玉體耀目,美得叫人無法挪開眼目。

她自己上了床,躺了下去,閉目,一動不動。

謝長庚盯着,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眼底陰霾密布。

“給我滾回你的長沙國去!”

他道了一句,随即轉身大步而去,再沒回頭。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