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欺負小孩子了

還沒等賈迎春思考如何讓兄長賈琏改變, 便得知史湘雲的父親去世了。小姑娘才出生幾天，她父親就去世了。

由于史湘雲的父親不是自然去世, 其中又涉及一些其他事件。他的兩位兄弟正忙着用府上的銀錢打點上下, 飛快地獲得了兩個侯位，沒了一個侯爺, 變成了兩個侯爺，一門雙侯。

皇帝本來還想着史家那位死了, 死了也就死了，也就沒有必要去揪他有沒有犯錯。一些小錯, 揪出來也無多大用處, 只會讓那些朝臣說他冷情。既然史家上下跑，想着侯位, 那就給吧, 反正史家也出了那麽多銀錢, 幾乎把整個史家給掏空了。

一個被掏空了的家族, 以後沒有銀錢打點那些關系，哪怕一門雙侯又有什麽用，等再過一些年, 想辦法收回侯爵之位。現在還能說顧念史家的忠義給史家一門雙侯, 那些大臣也沒有什麽話好說。

那些人也不想想，自己本身沒有功勳，開國功臣的先輩又是很久之前的, 又經歷了幾代皇帝, 這情分早就沒有那麽多了。就算現在顧念所謂的情分, 那日後呢。

烈火烹油，遲早要完。

皇帝早就計劃好了，而沒有再去算史家那些事情。

而史湘雲的母親卻大受刺激，很快也跟着去了。史湘雲的母親原本是覺得自己的夫君不應該就那麽去世，想要調查清楚，可是府上的人不是想要調查清楚，兩個小叔子都沒有想着幫助調查，而是想着利用這一件事情謀劃利益，想着侯爵之位。

這讓她覺得很無用，不能為夫君昭雪，生的又只是一個女兒，沒有給夫君留下香火。如果生的是兒子，而不是女兒，那麽這爵位就落到兒子的頭上，根本就不可能落到兩位小叔子身上，府上的銀錢也不會被掏空。

極度傷心之下，史湘雲的母親就那麽去了。說是大受刺激而郁郁而終，實則，她到底是怎麽死的，就只有史家的幾個人知道。

賈老夫人得知這一件事情之後，沒有多說什麽。大侄子已經去世，又沒有留下男丁，爵位本身就得落到其他侄子頭上。用一個侯爵之位，換兩個侯爵之位，這也算是賺了。

至于史湘雲的母親怎麽死的，這顯然沒有那麽重要，那就是一個外人。

“可憐見的。”賈老夫人也就是說了這麽一句。同情可憐史湘雲，要更多的，也沒了。等着日後，再讓史湘雲到榮國府住一住就是了。

安遠公府，賈迎春當初沒有想着救史湘雲的父母，是因為不好救。還有就是皇家日後要削了史家的，而且史湘雲父親的死只怕沒有那麽簡單。

要是史湘雲的父親真的是為朝廷死的，那麽皇家不可能對史湘雲不管不顧，意思意思給鄉君之類的也可以。然而，皇家沒有給史湘雲這樣的恩典，而是給了史家一門雙侯的榮耀。

一門雙侯看似榮耀，實則暗藏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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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史湘雲的父親反而不好救，賈迎春也不知道怎麽救。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史湘雲的父親待在哪裏，而她能給賈敏喂藥，那是能定點。

安遠公他們不可能在賈迎春的面前說朝堂上的事情，也不可能去說史家的事情。安遠公府跟史家沒有什麽幹系，說這些做什麽。賈迎春跟史家能牽扯上一些關系，但是賈迎春還小，小孩子不用管那麽複雜的事情。

史家的事情讓京城的人看史家的眼光不同了，一門雙侯，那可不是誰都能辦得到的。不過就是犧牲一個人，兩個人成為侯爵，真劃算。

不管這兩個人的大哥是不是他們害死的，但他們的行為還是有些無恥。要是換成其他人家，多半也會跟他們有一樣的選擇吧，因為人已經死了啊。

尚在襁褓中的史湘雲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也不懂得父母去世了。

在史湘雲失去父母之後，寧國府的賈敬的夫人懷孕了。

賈迎春感慨，這陪人渡劫，就跟下水餃似的，一個個嘩啦啦，一下子就來了。

這些姐妹就沒有一個家世多好，父母都在的。父母都在賈探春是一個庶女，趙姨娘還不是省油的燈。

這一天，賈迎春随着安遠公夫人去皇宮裏，還沒到太後的宮裏，就遇見一個五六的小姑娘。

小姑娘是淑妃的女兒，皇帝的三女兒三公主。

“嘉和妹妹。”三公主得她的母親吩咐，要她過來跟嘉和縣主一塊兒玩耍。三公主不大高興，說怎麽不讓嘉和縣主過來。

淑妃當然不能讓嘉和縣主過去，嘉和雖然是縣主，但是太後和皇帝都那麽寵着她，那她的地位就更高，不是她們這些妃嫔說請就能請過來。哪怕三公主是小孩子，也不好撒嬌地說讓嘉和縣主過來。

小孩子不懂事情，大人還不懂事情嗎

所以淑妃不能那麽做，就只能讓三公主過來。淑妃想着嘉和縣主得皇帝和太後寵愛，跟嘉和縣主打好交道，總沒有錯。沒瞧見皇後還總是賞賜嘉和縣主，總是到太後這邊麽。

淑妃倒是想多到太後這邊，可惜太後不讓她們多過去。

明明太後自己也是先皇妾室出身的，竟然還那麽在乎嫡庶，在乎正室與妾室之間的差別，就是不讓他們多過去。皇後和皇後的孩子就能多過去，這讓後宮的妃嫔們都不大高興，卻也無法，誰讓她們就只是妾室。

太後可不管那些妃嫔如何想，既然選擇參加選秀，選擇成為皇帝的妾室，那就得接受妾室的待遇。

“你怎麽不來找我玩啊，還要本公主找你。”三公主确實五六歲，但宮裏五六歲的小孩子也不是什麽都不懂得，就是多半時候還控制不自己的脾性。

三公主現在就是如此，她一點都不喜歡過來找嘉和縣主。若不是母妃說能看嘉和縣主開花，她才不過來，“你什麽時候開花啊。”

“不開給你看”賈迎春直接道，對方不耐煩，自己還不耐煩呢。

三公主睜大眼睛看着賈迎春，她身邊就沒有幾個人敢拒絕她，這個嘉和縣主怎麽就這麽拒絕了。

賈迎春之前進宮過幾次，也參加過宮宴，但是她跟這些妃嫔和公主等人還真沒有什麽交集，沒有多說話。

“你我是公主啊。”三公主氣鼓鼓地道，自己是公主，這些人不是應該多奉承她嗎不是應該答應她，早早就表演開花嗎

“哦。”賈迎春點點頭，“我知道，縣主沒有公主大，但是我就是不開給你看，打我呀。”

“”這話說不下去了，三公主眨眨眼，有點委屈。母妃說了不能打嘉和縣主，不能讓嘉和縣主不開心，可是她自己不開心了，怎麽辦

安遠公夫人瞧見外孫女那麽跟三公主說話，笑了，幹得漂亮

即使面對公主，要是不想表演開花，那就不做。否則那些人一個個都壓着外孫女，外孫女絕對不能心軟。

“金豆豆要掉下來了。”賈迎春看着三公主眼裏打轉的淚水，心想自己就是一個欺負小孩子的大壞蛋。

哇，三公主哭了，然後跑了。

賈迎春擡頭看向安遠公夫人，一本正經地道，“闖禍了。”

“這不是闖禍。”安遠公夫人搖頭，“就應該這麽拒絕，別聽他們的話。”

等到太後的宮裏之後，賈迎春就跟太後說路上有一個小朋友哭了，不開花給她看，她就哭了。

“這孩子，還說人家的金豆豆要掉下來了。”安遠公夫人笑着道，外孫女比三公主還小呢，就知道那麽說，可不就是讓三公主忍不住哭了麽。

“別理會他們，他們就是如此。”太後從來沒有想過讓賈迎春和後宮的那些公主一塊兒玩耍，主要就是因為那些公主是皇帝的女兒，身份比縣主高。要是那些公主要在宮裏用身份壓着賈迎春，那些宮人自然就聽公主的。

而且讓一個縣主跟公主玩，那就是縣主是陪玩。這種事情對于別人是榮幸，對于賈迎春就不一定了。因為跟公主玩，多多少少都得顧忌公主的感受，各種注意。

太後不希望賈迎春各種顧忌，那不是一個正常的小孩子該有的童年。公主要陪玩，可以找別人，別家總有願意的。

有一些家族的人就不喜歡女兒當公主的陪讀，不是不想要這個榮耀，而是擔心女兒受委屈，倒不如不要的好。不是身份高，就是香馍馍，那些人也會有別的想法。

太後不說三公主這樣的行為對不對，她當妃嫔的時候，也會告訴兒女要怎麽做，當然要跟得寵的人走近一點。除非利益相對立，那就沒有必要多走近。

三公主哭着去找了淑妃，說嘉和縣主不開花給她看，一抽一抽的，非常傷心。

淑妃沒有多問三公主，而是聽宮人說了整一件事情。這事情一怪女兒直接說那樣的話，二怪嘉和縣主還小，根本就不知道要給公主面子，三怪安遠公夫人瞧不起她淑妃，竟然如此不給面子。

“母妃，你不是說我是公主嗎”三公主抽抽噎噎的，明明自己是公主，為什麽嘉和縣主就不聽自己的話，縣主的身份不是沒有自己的高嗎

“你是公主。”淑妃幽幽地道，“可是你沒有那麽得寵啊。”

若是女兒得寵一些，能像嘉和縣主那樣得到皇帝和太後的寵愛，那麽淑妃也就不用這麽操心了。偏偏太後和皇帝就不可能這麽寵着庶出的，讓她們這些妃嫔無可奈何，因為皇帝也不多寵着她們，她們根本就沒有辦法跟皇後抗衡。

三公主聽淑妃這麽說，哭得更加厲害了，為什麽他們都不對她好一點。

淑妃摟着三公主，拍拍她的後背，“傻孩子，你争不過嘉和縣主，還争不過其他人嗎”

她要三公主去争，必須得争。別看後宮這些人有的人看上去不争不搶的樣子，其實那也是在争。小孩子也得從小就争，不争的話就會成為一個小可憐。

“大皇兄也要争嗎”三公主詢問。

“是啊，都得争。”淑妃當年故意倒掉避子湯，或者沒咽下去，使勁兒摳，才能早皇後一步懷上孩子，還生下了皇子。

淑妃當初懷孕之後，一開始還不敢讓皇帝知道，就怕皇帝一不高興就讓她直接堕胎。也因為她早懷孕，皇帝對她的态度稍微冷了一些，沒有一開始那麽好。

即使如此，淑妃也要早早懷孕，因為當時還是皇子的皇帝後院已經有不少女人，像她們這些女人，遲早都會失寵，不可能讓皇帝寵着一輩子。所以早一點懷上孩子不一定就是壞事，要是等到後面，誰知道還能不能懷上孩子呢。

有了大皇子，那麽她也就有了仰仗，早點生下兒子，還能讓兒子去争一争。即便皇帝已經立了皇後所生的嫡子為太子又如何，只要太子還沒有登基，就能廢太子。就算太子登基了，還能拉下來呢。

淑妃有很大的野心，要扶持大兒子登基為帝。

只是皇帝他們又不傻，哪裏可能真的看不出他們的想法。皇帝當年經歷過那麽悲慘的奪嫡之戰，心裏清楚得很，那些皇子妃嫔有心思就有心思吧，也得看自己這個皇帝給不給他們上位。

太後宮裏，太後跟賈迎春她們說說笑笑，太後還真的很懂得逗小孩子。賈迎春表示自己這個假的小孩子都被太後給逗笑了，太後果然是宮鬥的大贏家啊。

“我要回家了。”賈迎春要回去的時候，還特意這麽說，“可以去我家找我玩呀。”

“好，有空去找你玩。”太後捏捏賈迎春的鼻子，身為太後，哪裏能随便出宮，去娘家比去寺廟還要艱難。

哪怕太後已經這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但她也不能任性妄為，不能讓那些朝臣抓到把柄，偶爾去一兩次可以，去的次數多了就不行。

太後是守寡的女人，別去娘家的次數多了，被人說是不是養了面首之類的，那可就不好辦了。太後可以去皇莊住着，也可以去寺廟，娘家就是不能多去。

因此，太後也就是跟賈迎春這麽說一說，這個有空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有空了。

賈迎春看了看太後，太後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是作假，仿佛她真的會去找她玩，“種了好多花花，可以給你看，也可以送給你。”

一個女人住在深宮裏，不能出去玩耍，一定很不愉快吧。天天看着那些妃嫔給她請安，估計也沒有什麽意思吧。

賈迎春幾次過來，都沒有瞧見其他的小孩子，許是太後也很少他們一處待着，那麽太後就更加落寞無趣了吧。要是自己，自己絕對不可能一個人這麽待着，雖然太後能找貴夫人聊天，可是身份不對等，別人也不敢什麽都說，還得注意。

這樣的天也沒有什麽好聊的，賈迎春感慨，宮怨啊。

“我們嘉和種的花最好看了。”太後笑着點點頭，每一次看着那些花，心情就愉快一些。特別是小嘉和種的花，跟旁的花真的不同。

“我最好看”加什麽花啊，當然是她最好看了，賈迎春故意這麽說。

“好，你最好看。”太後輕笑。

“不是要走嗎你再這麽說下去，就別走了。”安遠公夫人牽着賈迎春的手，“就把你丢在這裏。”

“不，走了，走了”賈迎春拒絕留在皇宮，“這裏太大了，心裏空落落的。”

“還知道心裏空落落的啊。”太後笑了笑，小孩子最是童真，說的話也直戳要害。住在宮裏就是如此，心裏空落落的。

賈迎春跟着安遠公夫人一塊兒走了，太後看着她們離去的身影，便想着她當年是自願進宮的。家裏的人沒有逼她，家裏就只是一個小家族，但不是嫡支，難免受到限制，嫡支那邊要她們進宮參選，若是她不願意，家人難免受到牽連。

于是她進宮了，一開始難免受到嫡支鉗制，甚至成為別人固寵工具。太後就是從那麽艱難的情況下，一點一點地掙紮出來，不掙紮出來，下場只會更加凄慘。

家人願意為她受苦，不願意她進宮，她卻不能那樣。太後當年就想家人一定要好好的，她願意犧牲自己，何況進了宮，她也不是沒有希望過好一點。她要去争，她的争不是說讓兒子當太子當皇帝，而是在後宮的位份高一點，兒子只要當個閑散王爺就可以。

“太後。”一旁的嬷嬷開口。

“小嘉和不是哀家，不适合這皇宮。”太後道。

“太後說的極是，嘉和縣主性子純真，又是一個極善之人，又哪裏争得過那些人。”嬷嬷回答。

“那些皇子還沒成年，他們就已經開始争了。”太後嗤笑，“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太後當年宮鬥至少還有底線，現在有的人連底線都沒有。也許在他們的眼裏，就只是先交好吧，至少表現出來的是這樣，實際如何，他們心裏都清楚。

“所以哀家不留嘉和。”太後感慨，“她這麽小，怕她受欺負，大一點，也怕她受欺負。”

小時候，容易被人欺負苦。長大後，容易被人毀清白，被逼嫁。

宮裏從來就不缺這樣的事情，皇子醉酒走錯地方，又或者是皇子之間相互設計陷害，妃嫔設計那些皇子。

當年廢太子還跟先皇的後妃有瓜葛，這一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有人設計，這都不重要了。但從這一件事情可以看出來，皇宮遠遠比人們想的複雜與黑暗，那些人為了争奪，可以做出很多事情。

太後想着嘉和縣主過上安穩的生活，而不是鬥來鬥去，哪裏有那麽好鬥的。可小嘉和的身份特殊，即使沒有嫁給皇室的人，還是會被那些人卷入鬥争之中，例如讓她站隊。

他們把小嘉和當成一個祥瑞，她站在哪一邊，哪一邊的皇子就應該是儲君。

小嘉和不傻吧，太後輕笑，自己似乎想的太多了，她嫂子安遠公夫人又不是不懂得教導人。而小嘉和曾經在異世那麽厲害，即使沒有了那些記憶，也不可能蠢笨到哪裏去，不必杞人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