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母女相見

寧國府老太太算是得救了, 沒有鬼差敢再抓她。不是不敢再，而是現在顯然不是時候了, 老太太的身體已經恢複大半，沒有死相, 生死簿上的死期也變了。

話說那兩名鬼差回去之後，便說了這一件事情。他們沒有到賈迎春那邊, 但是他們也知道是她。因為人家根本就沒有隐瞞啊，順藤摸瓜總能摸過來, 但是他們不敢招惹她，回來就把事情說了。

判官一看, 又往上禀告。上頭當然是說算了啊，本來就是小仙渡劫, 他們行個方便。而現在, 有大佬鎮着了，這時候就該知道行誰的方便，別瞎糊弄啊。

這時候, 他們也想到賈迎春的親娘還在地府呢。這是讓她早點投胎呢, 還是繼續待着啊。要是投胎了, 那一位會不會又不開心，說沒見到呢。

說是大佬，其實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一位大佬是怎麽來的啊, 只知道她看起來很厲害, 身上的功德那麽多, 莫不是要功德成聖這不是不能的, 古時就有兩國大戰，衆多将領肉身成聖的。

只是這個情況又不大一樣吧，誰知道呢，反正那些肉身成聖的，其實說聖，跟天地間的幾大聖人又不一樣，沒有那麽厲害。可是還是怕萬一啊，萬一這個人又很厲害呢，反正那位顧氏又沒有做什麽大錯事，還沾了那一位不少功德。

那就讓她去城隍廟當一個鬼官吧，這樣總可以了吧。多少也是一個官，不用投胎，還算是鬼仙。這種官又影響不到地府的格局，仔細想想真覺得這個操作很棒。

于是永安郡主顧氏很快就得到地府官方召見，表明京城附近一帶有一個城隍廟缺鬼，就讓她過去當一個城隍奶奶。

“這一處離京城近，正好你是京城人，也方便許多。”判官對顧氏的态度還不錯，卻也不是特別熱情。沒有必要覺得人家跟大佬有關系，就跪舔，那不一定就是好事，“京城已有城隍，你們也算是同僚，若要過去，想來也是應允的。”

“多謝大人教導。”顧氏扶身，能在京城附近就不錯了，哪裏還能去想在京城。

“說不上教導，你到時候把工作手冊瞧一瞧，便能明白不少。”判官道，“我這邊還有事，你去上任吧。”

他們地府管的不只是這一界的，還有其他界的，只不過這一界處于古代。因此，他們這一界的鬼官鬼差用的也多是古一點的方法，但這工作手冊還是有的，一本厚厚的書，相信他們能看明白。

除了書以外，這些內容也已經通過仙印打入他們的腦中，讓他們方便管理。

“是，下官這就去。”顧氏點頭應答。

新上任的城隍奶奶有點懵，她根本就想沒有想到自己還能當一個鬼仙，當鬼官。她還想着等一段時間之後，見見女兒，若是可以，再看女兒出嫁，然後，她就能安心去投胎了。

畢竟她在世的時候，也就是會一些玄學皮毛功夫，沒有那麽厲害。要是真的很厲害，就不用繼續待在榮國府，也不會在張氏提出給她開臉的時候，她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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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對她很好，所以她才答應的張氏。再者，她一個弱女子出門也不好過，哪怕嫁給小厮，那些小厮不見得就好。為了報恩，她就答應了，而且成為姨娘，她的日子也不會差，男人就當他是擺設就成了。

顧氏當然不可能拒絕當一個鬼仙，無數的鬼都想成為鬼仙，也想在地府謀一個一官半職，可是不是誰都可以的。她也清楚自己的實力絕對沒有達到地府的要求，她的生前功德也沒有達到。

但地府既然封了她做官，那就做，反正自己也沒有什麽可以給他們謀劃的。

最重要的是這樣一來，顧氏就能留在陽間的城隍廟，只要在特定時間去述職就成了。她的魂魄也強了不少，能活動的範圍更大。

顧氏沒有直接去安遠公府，她既然做了城隍奶奶，就得先交接一下，認認地。等兩天再過去安遠公府，再跟安遠公夫人相見也來得及。

這一天，顧氏算是認了這一處城隍廟的一些官員，打掃了住處。這才去安遠公府，她現在這樣，白天出現倒是也沒有什麽妨礙，就是別人依舊看不見她。

“你是我娘嗎”當顧氏到達安遠公府，想着到時候給親娘托夢，日後才好在現實中相見，這也就不會吓着親娘。萬萬沒想到，她還沒有見到親娘，就是來院子看看女兒，就被女兒盯着看了。

顧氏愣神，這是什麽回事

“你一定是我娘吧能不能抱一抱我”賈迎春盯着顧氏。

而當謝嬷嬷端着糕點進屋的時候，瞧見賈迎春對着空空如也的地方說話，還昂着小腦袋，一副委屈地模樣，她就覺得心疼。

莫非縣主想娘想到這個地步了都已經出現幻覺了縣主才這麽小，怎麽可能出現幻覺，難道是縣主能瞧見他們看不見的存在

聽說小孩子最是純真幹淨，有的小孩就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

謝嬷嬷到底跟在太後身邊多年，也不是那等着遇到一點事情就尖叫的人。她随即關上門，跟丫鬟說讓她們別進來，縣主正換衣服呢，縣主換衣服的時候，最不喜歡有那麽多丫鬟在身邊。

謝嬷嬷本人也沒有走過去，她就是站在外間，想着要是出了什麽事情，她就能立馬跑過去。

此刻，賈迎春還擡着小腦袋看着對面的女子，瞧瞧，她看見了哦。

自打能看見鬼之後，賈迎春就發現自己身邊的鬼真的好少好少，他們似乎都不太敢跑到她的面前啊。

衆鬼第六感，要是過去，會飄飄欲仙飄沒了的

賈迎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有防鬼的作用，她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睛，就盯着那個女子。

“對。”顧氏緩緩開口。

“不抱抱我嗎”賈迎春又道。

“抱，抱”顧氏紅着眼睛，趕緊上前抱着女兒，好在她的手沒有穿過女兒的身體。當了城隍之後，她還是有這點能力的。

自打把女兒送去異世之後，她就天天想着，後來跟着去異世。顧氏多次想抱一抱女兒，都抱不了，因為她的手會直接從女兒的身體穿過去。

那麽多年來，女兒根本就看不見她的存在。她就只能看着女兒艱苦的生活，她有時候就想着去吓一吓那些工作人員，想讓那些工作人員對女兒好一些。

可是她沒有那麽做，因為她知道女兒本來就不是那個世界的，她不能再動手腳。要是再那麽做的話，那一方的天道不允許，女兒也會受牽累。

這一次，她終于能抱上女兒了。顧氏的眼角滴落了淚水，她一定多抱一抱女兒。

“抱緊了，但是還是別太緊哦。”賈迎春吸吸鼻子，瞧，這個真的是她的親娘呢，她終于看見了。

“好。”顧氏應聲，能抱着女兒，能看着女兒，她就放心了。

等以後，她能多看看女兒，女兒也能看見她。可是顧氏又有些擔心，女兒上一次擁有異能的時候，遇上了末世，過得那麽辛苦。而現在，女兒又能見鬼了，那麽女兒是不是又要過得很辛苦。

因為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責任越大就越不自由，過得越艱難。

謝嬷嬷不大安心，又往裏間瞅了幾眼，見嘉和縣主還站在原地，可她瞧見嘉和縣主的衣服好像有不自然的凹凸。這顯然就不是一件自然的事情，縣主真的見到了永安郡主了嗎

當顧氏抱夠女兒之後，她也發現了外間的謝嬷嬷。謝嬷嬷跟在嘉和身邊的，難免就會發現痕跡，從謝嬷嬷的舉動來看，也可以看出這一位嬷嬷是一個心善之人，而不是想嘉和是不是中邪了。

“嬷嬷進來吧。”顧氏出聲。

謝嬷嬷震驚，她真的聽見一個成年女子的聲音了。她走進裏間，還算穩住，沒有被吓唬到。

顧氏設法讓謝嬷嬷看見了她，她十分感謝謝嬷嬷這一段時間對女兒的照顧，還包容女兒那些行為。女兒看上去是小孩子，但是有些作為還是跟真正的小孩子不大一樣。

謝嬷嬷看過顧氏的畫像，這一次見到顧氏，便覺得真鬼比畫像上的好看許多。

“承蒙閻君看重，讓我做了京城附近一帶的城隍。日後，我便也能多看看嘉和了。”顧氏沒有隐瞞謝嬷嬷這一點，世人怕鬼，但對鬼仙多有敬重。她這麽說，便是不想謝嬷嬷認為嘉和親近尋常的鬼，認為嘉和陰氣重，認為她不祥。

為了女兒，顧氏當真沒有必要隐瞞這一點，何況人鬼殊途，她說了這話，也沒有什麽好讓謝嬷嬷顧忌的。

“若能如此，奴婢也就安心了。”謝嬷嬷回答，心想這永安郡主之前就能出現在相國寺，如今成為城隍，倒也有可能。

果然人善有好報，還是不應該多惡事，得多行善。

“只是有些話，奴婢還是當講一講。郡主跟縣主日後還在屋裏見為好，莫讓他人當縣主說胡話。”謝嬷嬷無兒無女，就把嘉和縣主當孫女疼的，她不是不希望永安郡主和嘉和縣主見面，而是希望她們看地方見面。

“這一次是我考慮不周。”顧氏摸摸賈迎春的頭，“這孩子，身上有無數功德，上天難免就多寵着她點。讓她能多看見一些東西，那些東西也傷不了她，還勞煩嬷嬷幫我看顧一些。”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謝嬷嬷道。

“娘。”賈迎春看向顧氏，她以後也是有娘的人了。

“要乖乖聽到知道嗎”顧氏說完這一句話，又覺得女兒已經很聽話了，過分乖巧反而不大好，又道，“調皮一點也沒有什麽關系。”

“那到底要乖，還是要調皮呢”親娘說話怎麽這樣呢，賈迎春故意這麽道。

“你想乖就乖，想調皮就調皮。”顧氏無奈笑道，女兒那麽懂事，都很懂得分寸的，“你外祖母那邊，娘還沒有過去呢，要跟她說一聲呢。”

“我去啊。”賈迎春表示不用托夢什麽的，自己可以跟外祖母說。

外祖母的年紀大一些，不經吓，她都懂得的。賈迎春可以用自己的實際舉動，讓老人家不那麽害怕。

她能見到親娘了，外祖母一定很開心的。賈迎春一時間沒有去想，那些人要是知道她能看見他們看不見的東西，會不會又開始擔心她了。

“縣主跟夫人說一聲也好，夫人也能安心。”謝嬷嬷開口，“只是太後娘娘那兒”

這種事情瞞不了，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嘉和縣主已經那麽不同于常人了，再者安遠公府也不可能沒有皇帝的人。

謝嬷嬷知道太後和皇帝信任安遠公府，但是當今陛下畢竟是皇帝，不可能不考慮那些事情。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皇帝還是會想着探子放了就放了，只要安遠公沒有謀逆，那探子還能加深他們甥舅的感情，讓皇帝更加信任安遠公。

要是安遠公他們要瞞着永安郡主這一件事情，難免就有偷偷摸摸的嫌疑，那麽皇帝必定會有想法。這一有想法，就有可能往謀反的方向想。

即使謝嬷嬷不懂得那些政治，可待在太後身邊那麽多年，有的事情稍微想一想也就能想到了。

“無妨。”顧氏道，“人鬼殊途，便是他們知道了，我也幹預不了人間之事。嘉和呢，她也做不了什麽大事情，她就是一個适合安安穩穩過活的小姑娘。”

果然還有一系列的事情等着她去處理，顧氏心想這些事情都得想好。人們敬鬼神，有時候一旦牽扯到鬼神，要是不說清楚，反而麻煩。

問心無愧，便是說了又何妨。當然，要是皇帝問她長生不老的方法，她當然會說沒有，只會說多做善事，來世投個好胎。若是大善之人，興許還能成為鬼仙之類的。

謝嬷嬷随即就聽明白顧氏的話，嘉和縣主現在就是被人寵着的份。這也不是說嘉和縣主沒能耐，而是正是因為嘉和縣主厲害，才不因為有太多奢求。

賈迎春聽着顧氏的話，心想有娘真好。看，她娘還在為她考慮呢，賈迎春的心裏暖暖的。

“嘉和過去，娘就不牽着你的手了。”顧氏轉頭看向賈迎春，她不是不想牽着女兒的手，而是女兒要走出去。要是那些丫鬟下人瞧見賈迎春的動作，就怕要想其他的了。

縱然安遠公府的下人嘴巴再嚴實，有的事情能不暴露，還是別暴露出來的好。

“哦。”賈迎春點點頭，有些小失落。

“以後，還是能牽着的。”顧氏笑着道，“娘會看着你長大。”

顧氏原本擔心不能多來看女兒，當她到京城的城隍那裏的時候，還想着低頭多懇求懇求，希望對方能應允她多來看看家人。結果對方不但應允了，還表示她随時随刻都能來看。

京城的城隍琢磨着只是看家人，又不是拉幫結派，何況他們城隍拉幫結派也沒有什麽作用啊，各管各的地區，倒不如行個方便。他又沒有做壞事情，也不怕別的地方的城隍過來。

他也不是傻子，以顧氏原先的身份和能力，還真不能就這麽當上城隍的。但是人家就是當上了，這可能是運氣，也可能是有什麽關系。不管如何，大家都是同僚，沒有必要為難來為難去的。

顧氏當然很感激那一位城隍，人家京城的城隍還開玩笑說，她本身也是京城出去的，他們也算是半個老鄉。這讓顧氏也放心不少，她就只是來看看親人，絕對不越界，就是看到一些事情，她也不會自己伸手去處理，因為這不是她的地盤。

“嗯嗯。”賈迎春又點點頭，眼睛發亮，“我會努力長大的。”

顧氏輕笑，什麽叫做努力長大啊。

賈迎春很快就跟謝嬷嬷出門，還小跑着去找安遠公夫人。

“小心些。”謝嬷嬷瞧見賈迎春的舉動，生怕她摔着。瞧瞧，縣主今天多麽高興啊。

小孩子果然還是很想要親娘的，有了親娘就是不一樣，很有活力，沒有那麽安靜乖巧了。謝嬷嬷還是喜歡嘉和縣主有活力一點，而不是那麽安靜乖巧。

小主子要是安靜乖巧，做下人的也好照顧主子，也就沒有那麽多麻煩事情。可要是真關心小主子的，就不會希望小主子一直那麽安靜乖巧。

“不會摔着的。”賈迎春回答，她才不會随便摔倒的。

下一刻，賈迎春差點就被石頭絆着了，好在她迅速站穩，随即又道，“看，就算這樣，我還能站穩的哦。”

謝嬷嬷嘴角微扯，站穩是站穩了，可是別人的心都提起來了，生怕她真的摔倒。

“我才不會讓娘擔心的。”賈迎春小聲嘀咕了一點，“能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謝嬷嬷默默地看着賈迎春，這麽小就懂得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喲，真是厲害呢。

但他們這些人沒有那麽放心，小孩子還是得要別人多照顧一下，不然，大人總覺得自己有什麽事情沒做。

“慢一點。”謝嬷嬷走到賈迎春的面前，“嬷嬷牽着你。”

“嗯，不用抱着的，我是一個大小孩了。”賈迎春牽着謝嬷嬷的手，看他們這麽擔心她，她還是得走慢一點，不能那麽快。她的親娘一定也會擔心她的吧，她一定穩穩當當地慢慢走，不跑了。

“是，縣主是一個大小孩。”謝嬷嬷附和，看着嘉和縣主臉上的笑容，她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