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他們三人在昏暗、各種噼裏啪啦的聲響、亂飛的雨點樹枝中摸到講臺。

一路上，他們看到很多同學還在捂着頭躲在書桌裏，也有幾個人身上帶了些傷。

“顧簡信……”林芳玉看到顧簡信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在她想鑽出來的時候卻又看到了顧簡信懷裏的黎昔，她眼中的光芒瞬間暗淡了下來。

數學老師一眼就看到他們了，他蹲在講臺上的桌子下拿着手機，手機的屏幕還亮着，是撥號頁面，但電話裏傳來的只有忙音。

“你們這兩個同學是哪班的？怎麽在這兒？”數學老師一邊收着手機一邊問。

“我們看到你們班出事就過來看看你們有沒有事，要不要幫忙。”顧簡信眼睛也不眨地說道。

此刻的數學老師已經被這臺風襲擊得頭腦發昏，馬上接受了他這個胡掰出來的理由。

他歪了歪頭，然後再看一眼他們：“不對呀！你們幫忙就幫忙，怎麽還抱着我們班的女同學呢？”

“老師，我肚子疼……”黎昔立馬反應過來，假裝疼痛地捂着肚子，皺着眉。

“昔昔，你，嗯……”顧簡信遇到黎昔的事也是個沒智商的，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她是真的肚子疼，卻被黎昔用手擰了一下肚子上的肉。

“是啊！這位同學坐在靠窗的位置，可能傷到了，所以就扶着。”楊池肖連忙幫忙幫腔解圍。

“哦，這樣啊！那麽嚴重……”

“老師，你有儲物室的鑰匙嗎？現在我們班上的窗戶也碎了，學校又聯系不上，教室裏一團糟又有一些同學受傷了，我們可以先轉移到儲物室，那裏應該比較安全。”黎昔建議道。

“這個方法好！”數學老師摸了摸腰邊：“鑰匙我帶了，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老師艱難地站起來：“同學們，現在我們教室已經不安全了，請大家跟在我後面。”

同學們聽到老師的“號召”，一個個探出了小腦袋，有的拿着一本書頂着頭，大家都貓着腰，像之前的安全演練一樣，排成幾排。

數學老師在前面帶路，黎昔他們三個在最後斷後。

陸意瑤伸長腦袋看了看講臺上，只能看到三個模糊的人影，她着急地躲了躲腳，盡管她現在正蹲着。

看着教室裏的人一個個走出去了，顧簡信親了親黎昔的額頭，我要回去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黎昔難受地咬了咬唇，低垂下眼睛，悶悶地應了個字：“好。”

顧簡信和楊池肖在“護送”黎昔進入儲物室後，又冒着臺風雨跑回了自己的教室。

一進教室他們就遭到任課老師的一頓臭罵，但是看在他們已經渾身濕透，顧簡信身上還帶着傷的份上才放過過他們，沒有多加懲罰。

顧簡信回到座位，在秦姝仙開口之前，顧簡景不耐煩地截住她：“我很好，謝謝關心。”

秦姝仙被截了話頭，尴尬地閉上了嘴。

儲物室的空間不大，但是七班的人擠一擠席地而坐還是夠的。

這間儲物室只有一扇大窗，這扇窗一直都關着，還有許多大的箱子抵在窗戶那裏，擋住了外面的狂風暴雨。

數學老師讓班長數了一下人數，知道一個不少之後才放心地嘆了一口氣。但是他又掃了一眼，看到有幾個同學身上帶着傷，他的神經便又緊繃起來。

他把身上有傷的同學集中在一起，一個個檢查傷口。這幾個同學是因為躲閃不及，被飛濺的玻璃或者突然插進來的樹枝給刮傷。雖然看起來血淋淋的，但是幸好沒有受到什麽重傷，血也都止住了。

黎昔雖然有顧簡信護着，但是她的衣服還是濕了。

陸意瑤也好不到哪去，她靠在黎昔身上，互相取暖。

門上用來通風透氣的小窗開着，但是房間裏的空氣還是悶悶的，喘氣有些困難。

黎昔的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靠着陸意瑤，疲倦地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黎昔敏感地被外面的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喚醒。

“人呢？那些學生呢？”

“快找找。”

……

門外傳來陌生的讨論聲。

黎昔睜開眼，便看到有幾束手電筒的光從房門上的通氣窗照進來。

“裏面有人嗎？”外面的人敲了敲門問道。

“有。”本來已經被折騰得沒有什麽力氣的老師瞬間興奮起來，小跑過去打開了門。

門一開，外面穿着橙色制服戴着黃色頭盔的消防隊員便夾帶着風雨走了進來。

“都沒事吧？”他看着一屋的學生問。

“沒什麽事，就是有幾個學生受傷了。”

“那大家快把這雨衣穿上，我帶你們去醫院檢查一下。”那個消防隊員跟門外的人說了幾句，外面的人便把一大沓的一次性雨衣遞了進來。

“大家每人一件，往後面傳一下。”老師連忙組織。

“今天這臺風卻是是厲害了。本來學校應該停課的，可你們的學校領導偏偏就是不停課，幸好學生沒出什麽大事，不然啊……現在好了，麻煩的又是我們這些穿制服的。”那個消防隊員有些抱怨地說道。

黎昔一邊把那件藍色的雨衣套在身上，一邊想：不對呀！上一世雖然也有臺風，但是也沒發生吹倒樹木直接插進教室的事故啊！現在怎麽不一樣了。

她穿好後，看了眼還坐在地上的陸意瑤，發現她恹恹的，穿雨衣的動作也慢吞吞的。

“瑤瑤，你怎麽了？”黎昔蹲下來看了看陸意瑤的臉，發現她臉色蒼白，但是嘴唇卻很紅。

陸意瑤沒力氣回答。

黎昔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很燙，像被開水滾過一樣。

“老師，陸意瑤好像發燒了。”黎昔大聲地報告老師。

“什麽？”應的人是那個消防隊員，“那快點，外面已經有消防車等着了，我們這就送你們去醫院。”

“好。”黎昔幫陸意瑤穿好雨衣，然後把她扶起來。

陸意瑤現在四肢發軟，雖然勉強地站起來了，但是她卻站不穩，只能靠着黎昔，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到黎昔身上。

雖然陸意瑤臉上有些嬰兒肥，但是她并不胖，也沒多重，黎昔還是可以扶住她的。

他們一群人冒着大雨和狂風到達了停在教學樓下面的消防車。

“為什麽不是救護車。”林心語很是嫌棄地看了看擠滿人的消防車，潮濕的車廂還有坐在對面的消防隊員都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虛弱的陸意瑤靠在黎昔的身上，頭枕在她的肩膀上。黎昔用手環着她，時不時探探她的額頭。

其他人也各自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去理會林心語的嘟嘟囔囔。

其中一個消防隊員面帶尴尬地解釋道：“你們學校前的那一片低地積□□，救護車進不來。”

“救護車進不來你們消防車怎麽就進來了？”林心語抱着自己發涼的身體，緊咬着牙道。

“因為消防車的底盤比較高，這點常識都沒有就別說話。”另一個本來在閉目養神的消防隊員涼涼地開口道。

“你……”林心語被噎住了，但是又氣不過：“你憑什麽不讓我說話！”

黎昔探着陸意瑤的額頭，發現她的體溫越來越高，她心裏一陣煩躁，一臉冷漠，語氣中帶有怒火對林心語說：“你閉嘴！消防隊來救我們又不用你給錢，他們什麽都不欠你的，你那麽多要求和毛病幹嘛？不想坐就下去，沒人攔着你。”

“就是就是。”

“就她話多事多。”

“你以為這是你家啊？”

……

車上的其他人紛紛附和着黎昔的話說道。

管她林心語是不是自己同學呢！他們現在可不想幫她。她剛才的說法做法的确是讓人生厭，也是夠丢臉的。

林心語忿忿地閉上嘴，狠狠地用恨恨的眼神剜了黎昔一眼。

來到醫院，大家都被安排檢查了一番身體。

陸意瑤也及時挂上了水，等到陸媽媽趕到的時候，陸意瑤的燒已經退的差不多了。

“失蹤”了很久的學校領導也紛紛到醫院來慰問，從校長到班主任都來了。

等到臺風雨小了一些，迪展就停課放假，想亡羊補牢。

後來，經學校調查，發現那棵倒進七班教室的樹被一個模拟試沒考好高三的學生用偷偷帶進來的水果刀砍了幾下，砍出挺深的一道，這可能是導致這棵樹被吹倒的原因之一。

看來世事都是瞬息萬變的，沒有什麽會一直沿着固定的軌跡在走。

“然後呢？”黎昔和顧簡信通着電話談論到這件事。

“後來那個高三的學長就被校領導請去辦公室喝茶，最後記了大過。”顧簡信說。

“那學校發生了那麽大的事，領導們就沒點……”黎昔對迪展的領導們大多沒有什麽好印象，她此刻甚至有點希望他們出點事。

電話那頭的顧簡信頓了一下：“教育部當然問責下來了，但是那個建議不聽課的教導主任沒有遇到什麽麻煩，反而是一個剛來學校教學沒多久的實習老師當了替罪羊。”

“這樣啊……哪個教導主任？”

迪展有些與衆不同，別的學校都是一個學校只有一個教導主任，但是迪展有三個，每個年級一個。

“是高三的那個。”

黎昔的心瞬間沉了下來，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顧簡信見黎昔久久不說話，問道：“昔昔，怎麽了？”

“沒……沒事。”黎昔有些慌亂，随便找了個借口就挂了電話。

終于，還是要再去面對了。

她頹喪地靠在牆上，眼角不自覺地流下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