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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一個人來了這裏?”

盛長青語氣淡淡仿佛只是随口一問,盛初時卻心知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就已經是轉了性,還确實跟以前不大一樣了,心下更加警惕了一些,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我有一個朋友住這邊,我來找他玩……大哥你呢?”

“車子在維修廠做保養,順路過來拿車。”

盛初時眨了眨眼睛:“哦……大哥你這車子看起來很好啊?”

盛長青瞥了他一眼:“你喜歡?爸不是送了你一輛車嗎?你那輛也不錯,不過得先讓司機帶帶你,拿到了駕照才能開。”

“我不太敢,這麽高級的車給我開一個不小心就磕壞了。”

“車子磕壞了沒關系,人沒事就行,以後開車确實應該多加小心一些。”

盛長青語氣溫和,很難得的,在盛初時的印象裏他似乎從小到大都鮮少有這麽跟自己說話的時候,如果是真正的莊晏坐在這裏,大概真的會覺得他是個關愛兄弟的好大哥吧。

盛初時卻不以為然,猶猶豫豫地試探着問他:“是因為二哥的事……你才這麽說的嗎?”

盛長青的手搭在方向盤上,目視着前方專心開着車,許久之後,盛初時仿佛聽到了一聲輕嘆,聲音太輕了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你信思嘉說的話嗎?”

盛初時一怔,指尖下意識地掐進了手心裏,神色尴尬地含糊回答:“我不知道……應該是思嘉姐搞錯了吧……”

“我真的沒有做過。”

盛初時詫異轉過頭去看他,盛長青依舊看着前方,深不見底的黑眸裏泛着點點亮光,似有盛初時看不懂的情緒在其中流轉而過。

盛初時心情複雜,盛長青今天這樣實在太過反常了,竟然主動說起了原本以為他會忌諱的事情而且再一次強調不是他做的,他是要說給誰聽?莊晏嗎?就算莊晏相信了又能怎樣?

“……那你覺得二哥出事真的就只是意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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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長青的眸色似乎更沉了一些,低聲呢喃:“是我的錯。”

盛初時皺眉:“……我不懂。”

盛長青搖了搖頭,沒有再解釋。

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盛初時垂下了眸,暗自思量着盛長青這又是在打什麽啞謎,可惜他們認識二十多年他都沒有真正猜透過盛長青的心思,更別提現在了。

冗長的沉默之後盛初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盛長青走的不是回家的路,而是把車開往相反的方向似乎想要出城:“我們去哪裏?”

“兜兜風吧。”

車子一路駛向郊區的山路,盛初時漸漸白了臉,他忽然明白過來,盛長青想要去的,似乎就是當時他出事的那個山頭。

這一段的盤山公路是城中富二代浪蕩公子哥們十分喜歡來飙車的山道,那些整日醉生夢死的纨绔子弟們叫嚣着天不怕地不怕瘋狂追求着極限的刺激,但當真的有人出事之後其他那一個一個的便都吓傻了徹底偃旗息鼓了,從前每天入夜之後就喧嚣無比的山路如今變得冷冷清清,很長一段路過去都只有他們這一輛車子形單影只。

其實盛初時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在外面玩了,自從他爸進過幾次醫院以後他的心思就收斂了很多,只是那次辛苦做的方案被盛長青駁回之後他有些受了打擊,好不容易起來的工作積極性又被打散了,所以那天被人叫出去的時候他才沒有多猶豫,也想要去發洩一番,卻沒想到最後會因此送了命。

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盛初時悄悄握緊了拳頭,強忍着不适壓抑着心中幾欲冒頭的恐懼,不想讓盛長青看出端倪來。最後車子在那個急轉彎處停下,盛長青一腳踩下剎車,正前方就是這些天一再在盛初時的噩夢裏重複出現的那處山崖。

盛長青推開車門下了車去,走到了山崖邊緣處,沉默地看着下面。盛初時好半天才逐漸放松下來,他沒有下車,只是透過車窗玻璃朝外看,山崖的邊緣那一圈已經裝上了護欄并豎起了警示牌,護欄外面有一棵缺了半邊的樹,光禿禿的殘枝看着叫人很不舒服,盛初時想起來當時他似乎是先撞上了這棵樹再沖下去的,可惜車度太快一棵樹也阻擋不了什麽。

遠處的天際只剩最後一抹餘晖,與夜色逐漸交融,仿佛被黑夜吞噬了一般,看着有些滲人,盛初時暗想着這真不像什麽好兆頭,更不明白盛長青突然跑來這裏到底想要做什麽。

盛長青已經在那一處站了很久,似乎還更往前走了一些,挺拔的背影在這無邊夜色中竟顯得有些落寞……怎麽會?不經意間盛初時又想起那天半夜在家中看到他一個人站在湖邊抽煙的樣子,他是真的不明白,盛長青到底在想些什麽。

如果他這個時候走下車去,從後面推一把,毫無防備的盛長青是不是就交代在這裏了?盛初時有些惡劣地想着,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确實下了車,而盛長青一聽到聲音就轉回了身。

“這裏……有什麽好看的啊?”盛初時搓了搓手臂,問盛長青,“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好冷。”

雖然已經六月份了,但夜晚的山中還是有些冷的,盛初時穿着一身短袖,刻意表現得誇張一些,想要催促盛長青趕緊離開,他并沒有多少心情在這裏緬懷過去。

盛長青脫下了身上的西服外套,随手扔給了他,盛初時下意識地伸手接住,還愣了一下,他有些驚訝,這人真的是盛長青嗎?他什麽時候變這麽體貼了?

盛長青沒有急着走,靠着車頭點了根煙,依舊一瞬不瞬地看着山崖的那個方向,盛初時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麽,他抱着盛長青的西服卻沒有穿,衣服上隐約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很特別,他覺得似乎在哪裏聞過這種味道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夜幕徹底垂下後盛初時終于忍無可忍走到了盛長青身邊去,小聲問他:“你到底在看什麽?”

盛長青看着前方,眼睫微微顫動,煙頭那一點明明滅滅的火光映進他的眼裏,許久之後,在盛初時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時,盛長青才緩聲開口:“今天是他的二七。”

盛初時再次愣住,他是真的不記得了,今天已經是二七了,但盛長青記得這些又想要做什麽?

“你說他還會回來嗎?”

盛初時心下一顫,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盛長青已經識破了自己,不過很快他又冷靜下來,面不改色地回答他:“大哥還是別想太多了,人死如燈滅,不如祈禱二哥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嗯,如果真的有下輩子……”

盛長青沒有再說下去,用腳碾滅了只剩一點的煙頭,雙眸裏的最後一點亮光似乎也一并沉了下去,轉頭沖盛初時道:“走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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